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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不了吗 第1章 好久不见

作者:吴壹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01-10 15:12:14 来源:文学城

盛夏换上白大褂走进办公室,坐到工位上,一边喝咖啡,一边打开电脑登录系统,打起精神浏览起组里的病人情况。

虽然有咖|啡|因的刺激,但盛夏还是感觉思维滞涩不少,平时她可以持续扫读病历并在脑海中快速搭出框架,今天只能被迫慢下来逐字逐句啃,效率低了不少。

盛夏特意提早四十分钟来科室,显然就是考虑到了这种情况。

她上周刚结束为期两年的规培,办理材料正式入职医院,还投了一篇临床研究文章,忙得昏天黑地,好不容易忙完了,周末想在家好好修整,但周围很多和她一样的同学都想办一个“苦海上岸会”,庆祝“苦学医学十几年,一朝得见青天”的大好日子。

耐不住他们的热情,也被他们的安排说动,明衡就搁置了休整的想法,想着自己刚入职应该有一个适应时间,要管的病人不多,还是能找时间好好休息的。

于是她就去了。

不得不说,体验确实非常好,和大学就认识的朋友一同出游,大家同样年轻,志同道合,思维敏锐,即使相对喝茶聊天也舒服闲适,遑论去那名山大川,看那星空璀璨。

大家都是刚入职的小医生,纵为生计,也为理想,救死扶伤,治病救人,总是愉快又崇高的。

然而,又是周一,入职第一天,再崇高的理想,再盛大的追求,都败在了早八点交班的路上。

昨天吼得最豪情壮志的林蕾同学,风风火火的急诊科医生,今天早上就在朋友圈痛诉早起的苦和痛。

盛夏默然,望着眼前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字,给她点了一个赞,哪里有什么青天,都是苦海。

“交班!”

护士长威严的声音响起,明衡揉了揉有些干涩的眼睛,夹着本子去了科里的会议室,找个角落坐下,身边的椅子也接着坐下一个人。

是她的师弟,专硕三年级。

“师姐怎么了?昨天没休息好吗?”秦嘉辰关切地看着盛夏,“要不我们换一下夜班?”

“不用了,谢谢师弟。”盛夏婉拒,开玩笑,不过是玩了两天,就精力不济和师弟换班,自己还怎么在神经外科立足。

“神外一区值班护士交班,7月28日入院13人,出院12人,手术6台,3床……”

交班开始之后,盛夏直直坐着,眼睛半阖,假装认真地听交班,其实几乎快要找周公下棋了。

“神外二区值班护士交班,7月28日入院16人,出院19人,手术8台,7床……”

“护士交班详细,昨夜病房病情平稳无特殊。”

“大家还有什么事吗?”主任,也是盛夏的老师,在交班完毕之后例行询问。

意识朦胧间听到自家老板的声音,盛夏反射性激灵,睁开眼睛,该准备查房了,虽然眼皮还是很重,但来自老板的刺激还是能够维持意识清醒的。

盛夏一边跟着大步流星的老板走向病房,一边摸出手机登录医院APP的账号,三两眼扫完后续还没看完的病历以及检验检查结果,就把手机塞进兜里,认真跟老板查房。

组内第一条规矩:查房不允许看手机查资料,不允许用笔记本记录。

第二条规矩:熟悉所有病人的病情,掌握自己管的病人的病情。

盛夏当年刚来也被这两条规矩惊到了,因为组里有25张床位,几乎每张床位都是满的,这意味着每天几乎要记25位病人的主要病情和治疗方案,而且每个人都要管五到七位病人,管床医生要对这五到七位病人的病史,检验检查结果,手术术式,后续治疗护理方案都了如指掌。

然而,再困难,她,以及每一个进组的医生,还是踏踏实实、勤勤恳恳地做到现在。

要问为什么,一方面,是身为医生的责任感,健康所系,性命相托,是她们进入医学行业第一天起就刻骨入髓的誓言;另一方面,是她的导师,同时也是神经外科科主任,主任医师,教授,博士生导师的崇高医德熏陶。

陈老师行医三十年来,认真对待每一位患者,倾听他们的诉求,治疗他们的疾病,帮助他们的难处,安慰他们的苦痛,每一位病人,都像是他的家人,朋友。

盛夏仰慕老师渊渟岳峙的风骨,敬佩老师出神入化的医术,向往成为像他一样德艺双馨的人,永远不失理性与现实的考虑,但也永远不陷入退缩与自私的困局,永远葆有善良与初心。

刚走进病房,1床的家属就着急地迎上来:“陈教授,我家孩子目前是什么情况呢?我们昨天上午就来了,下午做了一个叫什么核磁共振的检查,这,查出来是什么了吗?不是恶性肿瘤对不对?”

这位妈妈非常着急,眼底青黑,眼眶泛红,看起来都要哭了,但还是死死忍住,因为她的孩子正在看着她,她不能崩溃,她必须要坚强。

陈教授非常温和地安慰道:“你先别担心,根据昨天的体格检查结果,我推测孩子的病变不是很严重。”

说着,陈教授转头询问盛夏:“小夏,昨天的核磁检查结果提示什么?”

盛夏心中一凛,立刻上前:“核磁共振可见小脑左半球占位性病变,最大直径7mm,均质无坏死,边缘清楚,周围组织无水肿,无血管侵犯,提示低级别胶质细胞瘤。建议手术切除并术中冰冻切片检查。”

盛夏看老板还算满意,长舒一口气,还好推测出这两天新收的病人大概都自己管,重点看了他们的病历。

“影像学报告也提示病变还在早期,是有可能完全治愈的。你是一个很负责的妈妈,在孩子出现不可逆的损伤之前带他就医,这是非常好的,会极大改善孩子的预后。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这个妈妈听了之后,紧绷的身体放松,不再强撑,显示出几分疲态:“太好了,太好了,谢谢陈教授。”

说完,她转头看向自己的孩子:“宝宝,快说谢谢陈教授。”

六岁的孩子懵懵懂懂地躺在床上,并不是很明白大人之间的对话,但是想到昨天妈妈说陈教授可以让他重新踢足球,拼乐高,他就开心极了。

“谢谢陈教授!”声音稚嫩,但朝气蓬勃,说着,他又迟疑的看了妈妈一眼,在妈妈鼓励的目光下,问陈教授,“会很痛吗?”

“就像扎针一样痛,我们宝宝不是很勇敢吗?我听护士姐姐说给你扎针的时候你很坚强,是个男子汉。”陈教授笑眯眯的。

“嗯!我可不怕扎针。”孩子骄傲地说

“真乖!”

说完,陈教授又转向盛夏:“小夏,这位小朋友就交给你负责。”

“好的老师,”盛夏又转向这位母亲,“您好,我是盛夏医生,接下来是孩子的管床医生,平时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办公室找我。等查完房之后我再和您讨论孩子的具体情况和治疗方案。”

“欸,欸,好!谢谢您啊盛医生。”

盛夏轻轻点头示意之后,继续向前跟上“大部队”。

在不间断的介绍、解释、讨论之后,终于查完了所有的病人,两个小时也过去了,期间盛夏又收管了3个病人。

回到办公室,盛夏重点看完四位病人的情况,又去病房面对面了解更多具体情况,开完了医嘱,就已经到了中午,肚子也空了。但她还是强忍着饥饿去找1床的妈妈谈话,果然,那位母亲还在病床旁边等着,看着孩子吃饭,自己的那一份还没有动。

盛夏和1床的妈妈谈了将近一个小时,向她解释清楚孩子的病情,手术方案,手术风险,预测治疗效果,并让她签署知情同意书之后,已经到了下午1点半。

食堂送上来的饭已经凉了,盛夏今天值班,不能去外面的餐馆吃,就把饭放微波炉里加热,囫囵吃了,只能说味道一般,不能细品。

吃完,确认病区没什么事之后,她打着哈欠,眼皮耷拉着,拖着脚步往值班室的床上一趟,只用尽最后力气蹬掉鞋子,沉沉地睡了,睡前最后一刻还在想我早该认清的,这是什么苦日子啊。

下午小查房,一切正常。

解决晚饭之后,盛夏在心中祈祷夜班平平安安,不要有“血光之灾”。

然而,她注定要失望了。

半夜两点,她实在撑不住了就想去值班室趴着休息一会儿,结果刚躺下还没闭眼呢,值班手机的“追魂夺命”铃声就响了。

“滴滴滴,滴滴滴!”

盛夏猛地睁开眼,从床上弹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接电话:“喂,神外一区值班医生盛夏。”

“盛夏,快来急诊109房!60岁男性,30分钟前在家上厕所不慎滑倒后剧烈头痛,频繁呕吐,家人送来医院,CT显示硬膜下血肿,小脑幕切迹疝,目前生命体征尚平稳,需要立刻进行急诊手术!”

盛夏一听,瞌睡虫全飞了,急忙乘坐职工电梯下到一楼急诊,期间还打电话让二值师兄赶快到手术室准备。

凌晨两点,急诊人不多,但大多都是起病危急情况,家属的嚎哭声,医护人员的嘶吼声,病人的呻|吟声,充斥着这一方天地,人情冷暖,世间百态,在这里都看全了。

这也是盛夏不喜欢来急诊的原因,这里的情绪都太过浓烈沉重,足以撕破所有的矫饰与虚伪,把残酷的事实直白地摊开在你面前,尖锐又麻木。

快步跑到109房,林蕾正在和家属交代患者的病情,盛夏径直走到病人身边,她表情痛苦,旁边的塑料桶里散发着酸臭的味道,手电筒照射瞳孔,直接和间接对光反射均消失。

情况非常不好,片子也显示出血量较大,也不用检查意识水平了,直接推手术室急诊开颅清血肿。

正当盛夏准备叫输送人员送病人去手术室时,检测仪突然报警,提示病人心跳、呼吸紊乱。

“快快快!林蕾快去叫人,送手术室!”

盛夏着急地朝林蕾望去,猝不及防地看到了那双曾经在心底惦念过无数回,惦念到心尖发苦的眼,盛夏一怔,随即立刻回过神来,干脆利落地和输送一起推病人去到手术室,师兄已经刷好手等着了。

麻醉,切头皮,开颅,清血肿,电凝出血点,冲洗,检查,缝合。

终于,手术做完了,病人情况终于稳定下来。

师兄先去休息,盛夏把病人推去复苏室,又出去和家属交代手术情况。

走在手术室的过道上,亮灯的房间寥寥无几,安静又冰冷。

在这一片空白中,盛夏后知后觉的感到自己的心尖儿在跳动,轻轻的,痒痒的,并无与所爱之人重逢的激烈,只有与故人相见的喜悦。

高中时候浓烈又酸涩的情感,无望又隐秘的爱慕,终究是在这十二年的光阴荏苒,岁月变迁中渐渐消散。

在每一个潮湿的雨后,每一个灿烂的白天,每一个安静的夜晚,心尖泛起烟云似的怅惘,是为那个人,还是为那三年的好时光,已经不重要了。

祁妙正静静地盯着手术室的大门,坐姿笔直,双手平放膝上,面色平静。

但是盛夏知道,越是端正,她就越是紧张,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这个习惯还是没有变。

“是祁海先生的家属吗?我是盛夏,神经外科住院医师,祁海先生顶枕部硬膜下出血,出血量较大,我们为他行开骨瓣减压术,清除颅内血肿,封闭出血点,为防止术后水肿压迫脑组织,就移除了他一部分颅骨,等脑组织损伤急性期过去之后我们会进行颅骨修补术,用人工材料代替颅骨。目前祁先生的生命体征平稳,正在麻醉复苏室等待复苏。移除的颅骨你们需要带回去吗?”

知道自己爸爸情况稳定之后,祁妙紧绷了几个小时的心终于落到实地:“不用了,谢谢你,盛夏,没想到我们多年后第一次见面会是在医院。”

说着,祁妙抬起手,想像以前一样拍盛夏的肩膀,但又在半途停下来,改为握手。

这么多年过去了,曾经百无禁忌,恣意张扬的“祁公子”也变得温和有礼,进退有度了呀。

盛夏忽的一笑,在祁妙惊讶的目光中上前一步,结结实实地抱住了她。

盛夏带着笑意的声音落在祁妙耳边:“好久不见。”

祁妙垂在身侧的双手也终于缓缓抬起,轻轻抱住了盛夏。

“好久不见。”

和神经外科相关的知识,如有错误,欢迎纠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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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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