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成雪左右看了眼后才把门关上。春雨连忙将食盒置于桌上,取出最底层的信交给陆成雪:“王爷刚好在家,当即就写了回信。”
陆成雪接过信,二话不说就将其打开。
沈复回怕靖远王说点什么不该说的,也想看一看回信,谁知刚凑近了一点,陆成雪就抬起头来,不悦的看着他。沈复回终于在他连日来窝囊的境遇里硬气了一点,他没有后退,看着陆成雪不悦的神情道:“王爷若答应帮忙,我即刻就回信道谢,万万不能失了礼数。”
陆成雪的不悦变成了嫌弃,她快速浏览了一遍回信,将信狠狠拍在沈复回的胸口:“自己看。”
沈复回现在哪里禁得起这一拍,即使没拍到伤口,他也疼的当即弯下了腰,轻轻捂住自己的伤口,额头和鼻尖顿时出了汗,连话都讲不出来。
陆成雪这才想起来,此人昨日挨了陆平一剑,看他痛苦的样子,陆成雪既不打算安慰,也没幸灾乐祸,只平静道:“我忘了,你伤还没好。”
轻飘飘的一句话,丝毫听不出歉意,纵然沈复回脾气再好,此时也有些恼怒,他慢慢直起身体,比陆成雪高出一头还多,眼神比之前犀利了许多,能看出明显的怒意:“大小姐,我知你救人心切,但在下命也是命啊。”
陆成雪第一次从这人身上感知到危险,沈复回虽是一介书生,但到底是个男人,他若想同归于尽,陆成雪只怕也逃不脱,她还没救出阮辞,此时还不能死。她不动声色的退后一步,虽仰着头,但也不失气势,用怀疑的口吻道:“你真是靖远王的救命恩人?”
沈复回的伤口还是隐隐作痛,他没回答,将信拿至眼前看了起来。
承川贤弟,凌海楼近日有难,我等皆不能接近,你且等十日之后,你若愿意,来我府上,我与你细说。
沈复回看完,眼前一黑,感觉伤口更疼了,他都快死了,靖远王居然还要他在这相府等十日,谁知十日后,会发生什么变故?陆成雪还在等他的答复,沈复回只能硬着头皮应付,他道:“我说的都是真的,否则靖远王怎么可能回信,这凌海楼不就是个青楼吗,怎的连王爷都不能接近?”
陆成雪没回答他的疑问,反而念道:“承川?”
沈复回愣了一下,连忙解释:“是在下的字。”
“沈承川?”陆成雪又念了一遍,好像这名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似的。
沈复回不知道陆成雪什么意思,这大小姐阴晴不定,他从未见过这种性子的女人,按理说她此时应该大发脾气,甚至于拿鞭子再抽他一顿,可她偏偏反复提及他的名字,沈复回猜不透陆成雪的想法,只能顺着她的话,应道:“是。”
陆成雪生气也只是刚才那一瞬间,冷静下来想想,现在就算杀了沈复回,也不一定能救回阮辞,既然他能跟靖远王搭上线,她何不将这条线为自己所用。陆成雪斟酌了一下,道:“你给靖远王回信,说你对阮辞一见钟情,非卿不娶,如果阮辞出了事,你只能以身殉情,以死明志。”
“这不好吧,在下一介布衣,这话要是传出去,岂不误了阮小姐名声?”沈复回道。
还有哪种名声比进了青楼还差,陆成雪懒得拆穿沈复回,她直截了当的说:“别找借口,你写还是不写,别忘了,你的命还捏在我手里,还是你以为你是靖远王的恩人,我就不敢动你?”
沈复回只好照着陆成雪的要求,又写了封信,好不容易打发走陆成雪,他终于可以静心养伤。
十日之内,不知凌海楼要出何事?皇帝和靖远王也没提前告诉他啊,他现在已然跟外界失去了联络,不知这相府有无别的什么人,可给他通风报信。
春雨送信回来,告知陆雪成靖远王出城了,十日后归。
陆成雪抚摸兔耳朵的手一顿,靖远王早不出城,晚不出城,偏偏收到救命恩人的第一封信后,即刻就启程了,这是对恩人的态度?
“小姐,王府的人行事古怪,回话要传三个人,最后才告知王爷出城了,王爷一定还在家里,只是不想帮沈公子罢了。”春雨抱怨道。
“哦?兴许是皇家的人本就薄情,根本不把救命恩人当回事呢?”陆成雪拎住兔子耳朵,她眼看着兔子的后腿蹬了两下便没劲了,顿时失去了抚摸她的兴致,随手将它丢进了笼子里,兔子蹦跶两下,像是进了舒适区,抱着一棵草咀嚼了起来。
“我看太子殿下就不薄情,不如我们再去求他?”春雨知道陆成雪此刻看着平静,其实内心早就急疯了,恨不能找点东西发泄,小白兔的毛都因为陆成雪的反复抚摸,掉的到处都是。
“罢了,求人不如求己。”
春雨不明白陆成雪的意思,也不好再多嘴,便拿了抹布,收拾兔子毛去了。
靖远王说凌海楼有难,那阮辞岂能安全,多等一日,阮辞兴许就有生命危险,陆成雪等不了了。
陆渊一下朝回来。
陆成雪就等在大堂,她恭恭敬敬的给陆渊请安:“父亲大人辛苦了,请用茶。”
陆渊接过来,尝了一口:“说吧,又有什么事?”
“父亲不肯救阮辞,那放我出府总可以吧,我若是凭本事救出阮辞,父亲不要横加阻拦。”
陆渊重重的将茶杯放在桌上上:“你留着那多管闲事的,我就不计较了,知你有怨气,你想怎么发泄都成,可你要是为了一个青楼女子,闹的满城皆知,太子还会愿意娶你吗?”
“娶不娶都行,反正我就是父亲的一颗棋子,为了笼络太子而已,父亲从来也没问过我是否想嫁太子?不过,我愿意遵从父亲的意愿,听之任之。而现在,我最关心的是阮辞,父亲若不许我救阮辞,那太子妃位对我来说,好像也并没有什么意义?毕竟我连自己的朋友都保不住。”
陆渊啪的扇了陆成雪一耳光。
这是陆成雪第一次表达对陆渊安排的姻缘的不满,陆渊惊讶过后,又很愤怒,他安排赵承安跟陆成雪见面的时候,陆成雪从未表现过不满,他以为他的女儿像他,对权利都有着浓厚的向往,从前,他还为此感到欣慰,虽就生了这一个女儿,可女儿像她,未来若成了皇后,他就是国丈,也算是弥补了没有儿子的遗憾。如今,让他如何接受,他精心浇灌出来的权利的交易品,竟然忤逆他的威严。
陆渊打完,对上陆成雪的眼神,那双眼太像方姝柔了,这个唯一给他生了孩子的女人,死后多年,还时刻牵绊着他的心。他顿时又觉得后悔,孩子大了,本就有逆反之心,他应该攻心为上,语气稍微软和了些,但也不失父亲的威严:“你这是在威胁我?”
陆成雪挨打之后,不哭不闹,甚至都没捂脸,她不没否认陆渊的话,甚至还点了点头:“这不都是父亲教我的吗?别人在乎的都是把柄,我知父亲最在乎的是,能否成为太子的岳丈。”
陆渊嗤笑一声,道:“我辛辛苦苦教导的好女儿,竟然学会威胁我了,你母亲泉下有知,不知是该欣慰还是伤感。”
陆成雪不喜陆渊提她的母亲,可她又不能表现出反感来,只能淡淡的说:“好端端的提我母亲做什么,如果不是父亲执意不让我救阮辞,我怎么会威胁父亲,父亲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亲人了。”
“你也知道,我和你娘就你这个一个女儿,我辛苦筹谋自然是为了你将来的幸福,你居然质疑我?雪儿,你心里还有我这个父亲吗?”陆渊打起了感情牌。
“有是有的,可父亲心里有我这个女儿吗?”
“你说的什么话,我悉心筹谋,为的就是将来,你能成为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你去问问,谁家父亲能做到我这般?”陆渊表现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父亲既然连太子妃位都能给我挣来,区区一个阮辞,想必父亲也是能救的?”
陆成雪软硬不吃,她就一心只想救阮辞。
陆渊的伪装的也做不下去了,用恼怒的声音喊道:“陆成,送小姐回自己的院子,没我的命令,不准小姐出来。”
之前的活动空间还是整个相府,现在连自己的院子都不能出了,那岂不是连见陆渊的机会都没有,她陆成雪还能去威胁谁。
陆平来到陆成雪面前:“老奴送小姐回院。”
陆成雪看都不看陆平一眼,眼神直勾勾的看着陆渊,从袖口里取出一柄短剑,置于喉咙处:“父亲若是不救阮辞,我就只能……”
陆渊彻底愤怒了,他站起来,将桌子上的茶杯扫落外地:“你这是做什么?”
“威胁父亲救阮辞。”陆成雪一字一字的说。
陆渊心惊,又气又急,向前一步:“把刀放下,好好说话。”
陆成雪后退一步,短剑刺进皮肤,当即就出了一丝血。
陆平在一边紧张的不知如何是好。
陆渊怕陆成雪真的给自己一刀,只能妥协:“好好好……”连说三个好后,又恼怒的接道:“你给我把刀放下。”
“父亲这是答应了?”陆成雪非要陆渊承诺。
“你要死要活,我能不答应?”
陆成雪短暂的笑了一下,终于放下了抵住自己的短剑:“好,我静候父亲佳音。”
陆渊给陆平使了个眼色。
陆平伸出手:“小姐,这种危险的东西还是交给老奴保管吧?”
陆成雪不怕陆渊反悔,当即就将短剑丢在了陆平手里,陆平拿着东西下去了,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了父女二人。
陆渊道:“你母亲若是知道你用自己的性命威胁人,九泉之下也恐怕也不得安宁。”
陆成雪道:“等我下去以后,自会跟我娘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