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安城内 第86章 对峙

“府上出了命案，方夫人自然不可能一走了之，方将军只好带着愤怒离开了，此后，陆相确实再未纳妾，只可惜，盼望已久的次子，做了陆相化解矛盾的垫脚石。”

陆渊竟然笑了起来，他甚至颇有兴致地鼓了两下掌：“齐大人不去说书，着实可惜了些，梅姨娘丧夫后，心里一直恍惚，曾多次寻死，只是最后一次，府上的家奴没拦住，就给了齐大人编排我的理由。陈年往事，本不欲再提起，今日让诸位见笑了。”

皇帝低着眉哇哦，未看向任何一个人，任谁也猜不出此刻他在想什么。

齐玉着实笑不出来，活生生的两条人命，在陆渊看来，只是个笑话，他不屑的看了陆渊一眼，接着对皇帝道：“陆相第一次纳妾未果，就弄出了两条人命，此后自然不敢在提纳妾之事，只是他记恨上了方将军，这是臣在查凌海楼案时，牵连出的另一件案子，陆相如今想故技重施，可惜未能如愿，就被臣识破了。”

“齐玉，朝堂之上，我劝你注意分寸，莫要信口雌黄。”陆渊立刻变了一副面孔，他只知齐玉奉命在查他，完全没想到，他能牵连出方将军。

三皇子偷偷给某人打了个手势，某人接收到后，向前两步：“陛下，臣以为，方将军案虽已盖棺定论，但若真的有疑点，也不好叫枉死之人白白送了性命，不过，凡事讲究证据，陆相不信齐大人的说辞，臣等更是不敢相信，不如请齐大人拿出证据，臣等也好据此做出判断。”

齐玉恭恭敬敬道：“唐大人不必心急，整件事错综复杂，贯穿十多年之久，不如先听我把他讲完，再一一呈现证据。”

“如此甚好。”唐大人说完退回了自己的位置。

“十五年前，陆相在记恨了方将军之后，便买通官员，让其故意与方将军发生争执，刻意激化方将军与朝廷的矛盾，又制造方将军与匈奴勾结的证据，可事实真的如此吗？那方将军人赃并获的时候为何不反抗，他可是手里有兵权的人啊，可是直到被砍了头，他曾经的部下也未曾组织过任何反抗活动。”齐玉又拿出了两封信，“我这里有两封信，一封是当年被买通与方将军发生矛盾的那个人写的，可惜他未写完，就被害死了，他家人曾在长平县掷千金购置土地和宅院，可惜未享受多久，全都以各种离奇的理由死掉了。”

“另一封呢？”有人迫不及待的问道。

“另一封出自方将军之手，他在被人检举时，在狱中写下了最后一封信，他说安稳的生活来之不易，请他的部下珍惜眼前生活，他们的任务是保家卫国，而不是为了某个人，与朝廷抗争，他相信大梁的律法总会还他清白。”齐玉将书信呈上。

皇帝拿到了手里阅读了起来，他到了这个年龄，什么勾当没见过，他应当早就习以为常才是，他心狠，他猜忌，可他也是一位惦记受自己庇佑的百姓的君王，方将军临死之际，都在惦记他的兵，他不想因为自己拖累任何人，这一刻，皇帝不得不承认他错了，可要一个皇帝承认自己的错误，这比登天还难。

三皇子看出了皇帝的挣扎，他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替皇帝开口压下这件事。

这时，皇帝开口了：“陆卿，你有什么要说的？”

“齐大人不是在说凌海楼案，怎么又扯到了十五年前，齐大人不会是什么证据都查不到，任何一件事都要扣在我头上吧？”

齐玉冷笑了一声：“陛下，臣这里还有账本，此账本记录了陆府在十五年前购买了一大批粮食，运往边塞互市，这就是陆相与匈奴人勾结地方证据，臣也找来了证人，只是证人还在路上，要一月才能到望安。”

陆渊瞪大眼睛看向齐玉手里的账本，不可能，这东西早就被烧了，怎会出现在陆渊的手里？难道是方姝柔？陆渊从这一刻才着实感觉到齐玉的有备而来，他要镇定下来，对，要镇定：“这种东西，伪造起来毫不费力，齐大人真是有心了。”

“陛下，因为人证未到，我们姑且先将十五年前的事放在一边。臣方才说过，陆相想故技重施，因为十五年前的事，让他尝到了甜头。所以，他再次把手伸向了纪将军，他从粮食做手脚，挑拨纪将军与朝廷的矛盾，那么朝廷自然会换一个人做将军，而被换上的人，就是陆相拉拢已久的人。”

此话一出，不知实情的人被吓了一跳，若不是此刻身处朝堂，定要拉上身边的人讨论一番才是。

“一派胡言。”陆渊愤怒道。

“你接着说。”

皇帝与陆渊异口同声，一时间，甚至让人分不清谁才是王。

“凌海楼偷换的粮食如今有了下落，它出现在了宴都，太子殿下正愁粮食运不进去，陆相神通广大，将军粮送到了太子殿下手里。”

齐玉话音刚落，户部尚书房运站出来：“臣已证实，宴都水灾的救济粮，确实是运往边塞被换的那一批，何大人正是查到了这些，已经丧命了，尸体就停在大理寺，臣已经去看过了，死状惨烈，何大人也算为国捐躯了。”

皇帝果然未看错人，他一直为何正认陆渊为父的行为耿耿于怀，如今，也算释然了，只是，还是觉得可惜。

终于有人上前为陆渊说话了，兵部张大人：“齐大人说来说去，罪责都在凌海楼，可有证据证实，凌海楼与陆相有关联？”

“自然有，陛下可否允许臣传人证？”

皇帝准了。

老头已经不似初见齐玉玉时那么落魄了，看得出来，齐玉这段时间将他养得极好，生怕再出什么岔子。

老头老泪纵横的扑在殿前：“陛下，终于见到陛下了，陆渊害死我全家，请陛下给我做主，还我公道……”他一边说一边痛哭流涕，将他女儿是如何被迫害的，在殿前仔仔细细讲了一遍。

“陛下，臣也冤枉，此人自称是大字不识一个的粗人，却能如此流利的讲出一段这样的故事，也不知私下里背了多少遍。”那老头一开口，陆渊心里想就想发笑。

老头一听，顿时慌乱了起来，他一边哭一边不知如何作答，只好梗着脖子看向陆渊：“我没说谎，我要是说假话，我不得好死，死了没人埋……”

齐玉早就想到了这一点，但凡是个聪明人都能想到这一点，可他还是决定将老头带了上来。

只有一旁的三皇子，暗暗皱了下眉，他只交待下去，让老头锻炼一下，能清楚的把事情来龙去脉讲清楚就好，没想到老头这么刻苦，竟然全文背诵了下来。

齐玉道：“陛下，此人原本家庭幸福，一朝被害的家破人亡，心里无法接受，因此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记得清清楚楚，也无可厚非，他被追杀时，曾被一支箭射中，臣调查这种无名箭很是废了一番功夫，十五年前，城南有家铁匠铺就为陆相制造过这种箭，后来几经搬迁，掌柜也换了好几任，可它的幕后之人，依旧是陆相，它现在屈居城西，改名叫有间铁匠铺，表面上也就制作些农耕用具，实际上在为陆相制造兵器，铁匠铺里的人都已缉拿归案，请陛下明察。”

皇帝怒拍一下桌子，气的猛烈的咳了出来：“陆渊，你竟敢私造兵器，你这是要造反？”

陆渊完全不再怕的，他跪下来：“陛下息怒，臣妾冤枉，齐大人说有人证，不如带上来听听他们怎么说？”

皇帝怒道：“传人证。”

齐玉完全没想到，昨日还信誓旦旦要减罪的人，今日却全部反了口，所有人都不承认了，铺主更是主动认罪，他喜好兵器，自己造着玩的，他有罪，请陛下立刻判他死刑。

陆渊冷眼看着齐玉出丑，并不出声。

有人站出来：“陛下，齐大人与陆相有什么恩怨，要拿这种事污蔑陆相？”

齐玉气急了：“陛下，他们昨日不是这么说的，是太……”

“齐卿……”皇帝打断了他的话。

齐玉顿时闭了嘴，此事牵连太子，皇后娘娘自然不会善罢甘休，他的大理寺，还真是人才辈出。

皇帝咳了两声道：“仅仅一枚箭头，不足以证明，陆卿与凌海楼的关系。”

这还不足以证明吗，人证物证聚在，还要什么证据，齐玉气的想当场杀了陆渊：“陛下，他来大理寺申冤时，有杀手潜入大理寺，被臣捉住了。何侍郎查到了军粮的去向，他才将证据交给臣，就被陆相的杀手杀死了，可见，陆相在望安培养了大批的杀手。此二人臣也带来了。”

杀手被带上来时，其中一个目中无人的环视一圈，直到被齐玉一脚踹跪在地上，他才喊冤，横竖都是死，不如拉个垫背的，黄泉路上也不孤单：“我就是被姓陆的雇佣杀人，死那个姓何？真是可惜了，我还挺欣赏他的胆识，如今败在他手里，我认了，要杀要剐，随便。”

另一个杀手听见他就这么轻轻松松的认罪了，颇为震惊，他微微睁大了双眼：“我认罪，是陆平叫我去杀人的。”

皇帝怒道：“陆卿，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陆渊走到第一个开口的杀手面前：“你确定是我雇佣你去杀人的？”

杀手摇了摇头：“不是他，是叫陆……陆平，对，就是陆平。”

皇帝拍了下桌子：“朝堂之人，你可知胡言乱语是什么罪？”

“不就是死嘛，死我都不怕，我胡说做什么，是他说陆平，我才想起来，雇佣我的人确实叫陆平。”

陆渊又跪了下来：“陛下，可叫陆平来当庭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