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姿堂 第20章 第 20 章

苏瑜迷迷糊糊地被娘拉起来去梳洗。

梳洗好人也精神了，娘给她煮了两个鸡蛋，让她先吃下，一旦盖上盖头可就不能吃东西了，到晚上且得有一阵呢。

吃完鸡蛋回到屋里换上嫁衣，苗秀莲再帮着女儿梳头，开脸，上妆。

苏瑜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这还是自过来后她头一回上妆，看着娘给她脸上涂着脂粉，一时有些恍惚，好像看到了之前自己新手化妆的样子。

那叫一个简单粗暴！

“娘，我来吧。”

她自工作后便开始做技术生产，自然也知道最初底妆的制作和使用。

娘拿的这瓶应该就是最常见的铅粉，但是娘也很少上妆，直接挖了一大坨在脸上，估计等涂完她的脸比家里的墙还要白上几分。

苏瑜先把一半的粉放回瓶子里，再把剩下的粉涂在脸上，从里往外推开，直到脸上看起来一样的均匀白嫩。

然后把铅粉和胭脂调匀后涂在脸颊边上，再拿烧黑的碳枝描了个柳叶眉，最后再涂上口脂便上好了妆。

“瑜娘，你这妆上的真好，娘看没有比我女儿更美的新娘子了。”

苗秀莲看着女儿上完妆的样子都有些愣神，她很少出门更不会涂脂抹粉的，瑜丫头虽长得好但也常在家照顾她，很少爱出门和其他姑娘家买些脂粉，没想到女儿上完妆居然这么好看。

苏瑜看着娘笑了笑，这些对她来说自然是小儿科了。

她早就想过不能靠娘日夜不停的刺绣来糊口，她还算是有门手艺，等成亲后她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上完妆，苗秀莲把给女儿做的红簪花亲自插在鬓间，一下子就有了新娘子的样子。

苗秀莲看的没忍住落下泪来，她的女儿嫁人了，再也不是她的小丫头了，怕勾的女儿也伤心连忙背过身去取盖头。

夏日天亮的早，上完妆日头也渐渐起来了，夏春花先带着两个孩子和孙家大嫂一起过来了。

两个人看到苏瑜都是先愣了一下，然后不住口的夸她，以前每日都是素净的很，今天一看原来是个美人胚子呢。

孙家大嫂夸完后又细细瞧了瞧苏瑜的妆容，“瑜娘，这是苗婶给你上的妆？可真好看，比我当初嫁人时的妆好看多了，那还是我娘请来十里八乡有名的十全婆子呢。”

夏春花在一旁也连连点头，还想问苗婶是怎么上妆的，她也看过不少新娘子了，就瑜娘的新娘妆不那么白的吓人，既白净又好看。

苏瑜笑着回两个嫂子的话，“这是我自己上的妆，就是常见的铅粉，但我只薄敷了两层。我想着日头热容易出汗路上再花了妆就不好看了，粉薄了看着更自然些了，两位嫂嫂要是喜欢回头也可以试一试。”

哎呦，好巧的手哦！

夏春花和孙家大嫂惊讶的对视一眼，没想到这瑜娘年纪不大，还真是个灵巧的丫头。

说着话，巷子里以往走动的人家都来上门祝贺了，农收过了大家都闲下来了，便来凑个热闹。

但是苏家搬来不久，之前好多人家嫁娶都没有走动过，这次来上门的多是晓得以前瑜娘的事，想来看看她嫁的什么人家，真正随礼的也就几家，有那好面子的拿几个鸡蛋，也有直接空手就来的。

毕竟说这瑜丫头嫁去了村里，以后都不见得再来往的，就算是几个铜板都不想白白掏出去打水漂。

苗秀莲不管什么礼钱不礼钱的，今是女儿的好日子，只要是来的都满脸带笑的招待着。

聘礼早就用红绳绑好放在院子里了，妇人们说着话一边打量着那聘礼，也不知是什么农户人家居然还舍得置办这样的聘礼来迎娶一个带瘸腿的娘一起进门的姑娘？

苏家院子小，因着今日母女俩都一起进徐家便早已经把家里物件都收了，就连桌椅板凳都是从孙家借来的，来的人晚了都没座位，但是大家吃着瓜果说着闲话都不肯走，都抻着脖子等着看新郎官呢。

按理说，家里女儿出嫁，都要在家里摆上两桌热闹一下图个喜庆。但是苏家之前因着不肯过继远房亲戚的孩子都断了来往，后来苏老头和苏大瓦去世后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苗秀莲干脆也不办那些，只在家里招待一下街坊四邻，等迎亲的来了直接锁门就搬家走了。

好在没等太久，外面巷子里突然听到有孩子们高兴地大喊：“新郎官来啦！”

哗！

一时间所有人齐刷刷扭头去看向门口，院子里一些没座位的正好直接跑到门口去看。

嚯，这迎亲的人还真不少呢！

大家一眼先看见走在最前面的男人胸口系了朵大红花，身量高大壮硕，看上去比那巷子的矮墙还要高上几分呢。男子身侧是一架牛车，牛的脖子上也系着一朵大红花，身后还跟了敲锣打鼓的一群人，真是好不热闹！

敲锣打鼓的声音越来越近，迎亲的一群人很快就走到了苏家门口。

原本在门口看热闹的妇人们看着这身穿喜服的新郎官站在面前，是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远远地看着这男子就是身量高大了些，这到眼前了才发现简直是一个顶俩的魁梧。

按习俗来说，新郎官要进岳家门是要好好为难一番的，但是苏瑜没有兄弟姐妹，苗秀莲便早就通过夏春花跟夏大娘和徐知望商量过了，这迎亲礼便免了，到时候在门口由夏大娘说些礼词就成了。

夏大娘这时候走到最前面，夏家大儿媳妇跟着拿后面着红封。

夏大娘高声喜悦的喊道：“大喜临门！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徐家长子孝顺持重，苏家长女温顺有礼，天赐良缘，今前来迎亲，请苏家长辈答允。”

这时候苗秀莲满脸喜气的站在门内，听夏大娘说完后笑着说道：“允。”

苗秀莲一说完，夏大娘便立马让一旁的徐知望行礼，然后再示意大儿媳妇开始发红封，一直被按着的皮猴子们看到红封立马撒了欢，顿时热闹起来。

红封发完了，夏大娘接着喊道：“新女婿进门喽！”

徐知望畅通无阻的直接进了屋子，看到苏姑娘一身喜服，盖着盖头坐在床边，便直接过去弯腰背起苏瑜出了门放在牛车上。

“新娘子出门啦！”

新娘子迎出门后，夏大娘连忙招呼苗秀莲也一起坐在牛车上，然后又指挥夏杨和村里的汉子们先把红绳绑好的嫁妆搬到车上，收拾好的苏家物件们也都一个不落的一人两件的拿好，东西都收拾好后，一行人敲锣打鼓的开始往徐河桥村去了。

嘿 ！身后的街坊四邻们倒是看了个稀罕，头一回见这样娶媳妇、嫁女儿的。

苏瑜盖着盖头坐在车上，在摇摇晃晃间还能看到娘的鞋尖，她心里原有些不安，但是想着娘陪在她身边便什么都不怕了。

......

一路吹吹打打，到徐河桥村的时候村里人都出来看热闹，看到迎亲的队伍里居然拿着这么些东西。

有那好奇的妇人问，这些难道都是新娘子的嫁妆？

被问的妇人嗤笑一声，“什么嫁妆，那徐大郎娶的是一个要带着瘸腿老娘一起进门的丫头，那丫头家里人都走了就剩了一个老娘，娘俩赁房子住呢，现在成亲了这些东西应该都是家里的家伙事，嫁人了可不得把东西都搬来。”

一旁的妇人们听了都吸了一口气。

这徐家已经是连地都没有了，娶个媳妇还带个瘸腿的老婆子，这还过什么日子啊，全家吃土去算了！

啧啧啧。

牛车朝着徐家走去，路边的嗡嗡的声音渐渐听不见了。

苏瑜坐在牛车上盖着盖头摇摇晃晃的头都快晕了，总算是停了下来，接着耳边听到一句男人的声音说道：“到了，下车吧。”

说完就看到盖头下面伸过来一只独属于男人的宽大手掌，苏瑜顿了片刻伸出手去，徐知望握住她的手，牵着她下了牛车。

苏瑜跟着盖头下的手走了几步，在大门口处跨火盆，走进院子，再在夏大娘的唱喝声中迈进了徐家的正屋。

正屋正前面是一个大方桌，两边各一把椅子，两个椅子上各摆着徐家爹娘的一件衣服，就充当是双亲了。

进屋站定后听到夏大娘高声喊着，“吉时到”，然后喊着拜堂行礼。

一拜天地！两位新人面对天与地，弯腰行礼。

二拜高堂！两位新人对着中间的方桌方向，跪下叩拜。

夫妻对拜！两位新人面对面，弯腰行礼。

“礼成！”

夏大娘刚喊完，屋里屋外看热闹的人立马齐声叫好，屋里说笑的声音层出不迭的冒了出来，然后苏瑜在一片热闹声中又被牵着去了新房，身后跟了一群早看新娘子的村里人。

苏瑜被扶着坐在床边，徐知望手里被塞了一根红杆秤，屋里人都起哄的喊道：“新郎官愣着干什么啊，比新娘子先害羞上了，快揭盖头呀。”

徐知望上前一步，用杆秤揭开了盖头，露出了苏瑜的脸来。

揭盖头的时候众人都挤着往前凑，现在看到新娘子一下子说不出话来，这就是村里说的那个瘸腿娘生的满脸麻子的新娘子？

那些个胡咧咧烂嘴巴的！

这新娘子脸蛋分明比新煮的鸡蛋还要白、还要嫩，眼睛水灵灵的好像盛着汪水，脸蛋是瘦削的瓜子脸庞，嘴巴涂着口脂红艳艳的勾人，活脱脱一个大美人。

“新娘子真美啊！”

不知道是谁先回过神来情不自禁喊了一句，惹得大家都笑了起来，还调笑着“徐大郎真有福气”，硬生生说的两人都有些脸红了。

还好是夏大娘赶紧站出来，喝住妇人们调笑，然后喊着大儿媳妇端来两杯酒，让两人面对面一起喝了交杯酒，喝完酒后又端来一碗饺子，让徐知望喂苏瑜吃了一个，问她生不生？

苏瑜吃了一小口，低头小声说了句‘生’。

偏偏众人起哄说新娘子害羞了没听见，苏瑜只能抬头，大声说了一句‘生’，这下子满屋的人都哄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