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您?”
田嬷突然的话语唤醒了思绪飘散在多年前时光前的林御渡,这时林御渡才恍然发觉,这浮生流年匆匆,一晃已经过了七八年。
“田嬷,你说的对,至少我不会和父亲一样了。”
夏时已过,池子里的荷叶惨败,秋风萧瑟的吹,一切似乎就是这样的水到渠成,就像他们将军府终是会落寞的。
“田嬷,进屋吃饭吧。”
“我累了。”
林御渡释然笑着,随田嬷进屋了。
“好嘞,少爷您少说也有七年没有回家了,我可是一早就准备好了饭食就等着和少爷一起吃顿热乎的呢。”
“这将军府啊,终究还是差一个夫人,不过现在,可能要叫亲王府了,我可太高兴了哈哈哈。”
田嬷满面笑意,只差没有把“我们少将军最厉害。”写脸上了。
林御渡和田嬷刚坐下吃一半,宫里便来了旨意。
“御斯亲王殿下,皇上请您去赏秋菊。”
“还吩咐咱家,要您做软轿从小道进宫。”
那传旨的太监已然是汗流浃背,面前的御斯亲王虽然已经被卸去了大部分权利,可这新上来的这喜怒无常的陛下也不能这样折辱人家啊。
人家好歹也是杀敌无数功名赫赫太皇亲封的两朝大将军,竟要人家从宫妃入宫的门道入宫。
这新上任的新皇可真是变态。
“知道了,你们在外面候着,我和我的家人吃完饭就过去。”
林御渡倒是风轻云淡,一点没有被折辱的恼羞成怒。
“咱家这就多谢亲王了。”
传旨的太监不愿多留,陛下和亲王,哪个他都惹不起,溜之大吉为上策。
林御渡依旧与田嬷淡淡的吃着饭,时不时聊两句家常,却丝毫没有提及战场上所发生的那些伤痛。
包括但不限于,他战场被生擒之后,受的那一度锥心蚀骨的苦痛蛊虫钻心刑,蛊虫爬遍了全身筋脉,痛不欲生。
季凌溪寻他多时,再次寻到他时他已经不能在握重剑,成了半个废人。
最后是季凌溪硬抓了一位寻南的巫蛊师,威逼利诱,又放了更厉害的蛊进血里,以毒攻毒。
这个过程比那一次受刑还要痛苦,林御渡只能紧紧的攥着季凌溪的手,痛了就咬自己的下唇。
季凌溪看不下去了,就把林御渡抱在怀里,一遍又一遍的擦拭他额间汗珠,吻着他的嘴角。
“阿渡别怕,寻南坏,等这场仗打赢了,我们去漠北。”
像哄小孩的话语,林御渡却十分受用。
可惜,命运总是变动的。
可惜林御渡既生得桃花面,又有虎将能。
“亲王殿下啊,陛下那边又催了。”
“我们下人,也是很为难的。”
外头又传来了苏公公的催促声,林御渡放下筷子,笑着对田嬷说道。
“田嬷,晚上不用给我留饭了。”
田嬷看着自家少爷离去的背影,心中不好的预感骤然升起。
“我怎么心慌慌的。”
“不就是吃顿饭吗?”
田嬷自言自语道,却不曾想,这时她此生最后一次见到林御渡。
直到田嬷三年后病重撒手人寰,林御渡也没有再见到田嬷最后一面。
“我来了。”
林御渡自然是知道季凌溪是想要干什么,无非是完成他还是大皇子时的那一句戏言罢了。
一句“你可愿以后做我的妻”的戏言。
从季凌溪把自己的兵权全数收缴之后,林御渡便也彻底成了他季凌溪的一金丝雀。
飞不出笼子,却绸缎金丝精心饲养。
“阿渡想要个什么位份”
“是贵妃?还是皇贵妃?”
季凌溪在案上看着递上去的折子,漫不经心的说道。
“阿渡……陛下,您叫我阿渡是回心转意了吗?还是只是,一时兴起?”
林御渡杵在原地没动,也没跪季凌溪,嘴里却也口口声声叫着他陛下。
“你现在不是将军了。”
“我想好了,位份什么的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在我的视线之中,所以,我会对外宣传林御渡,御斯亲王刺杀失败,服毒自裁,怎么样?”
季凌溪上前,看着林御渡的眼睛。
他的眼睛还是那么清澈,这么多年的蹉跎仿佛从未改变他的本心。
“随便你,反正我之前也是反贼,怎么着我今天也回不去了。”
“不过有一点,陛下说对了,我就是服毒自裁。”
林御渡浅浅的笑着,他在来宫里的路上就喝了鸩酒,现在,他可以死在他又爱又恨的人面前了。
之后他会怎么样呢?
之后他会这么想呢?
算了,都不重要了,他们林家或许都是短命鬼吧。
林御渡嘴角带血,缓缓倒在了季凌溪面前。
这一刻,季凌溪慌了。
“阿渡!阿渡!”
“我是骗你的,我怎么舍得……从小到大……”
可林御渡此刻不想听,也不愿听,他什么都不想听。
“我好想……再看一眼漠北风光阿。”
“可是季凌溪,我好疼,真的好疼,蛊虫在身体里咬来咬去真的很疼。”
“那时候我就在想,要不是有你陪着,我可能挨不过去那一遭。”
“可是你不信我。”
“不信我在你与林家之间,会第一个放弃你……”
林御渡嘴角不断溢出鲜血,季凌溪只能像那时在寻南一样,紧紧的抱着眼前这个要强且随时都会破碎的玩偶。
三天后。
林御渡在一处殿宇内醒来,却发现自己手脚都被锁上了锁链。
“公子你醒啦?”
“陛下说若公子醒了一定要去通报。”
“不过……”
“以奴婢来看,公子是陛下很重要的人吧?能否帮在下一个小忙,如果成功,我可以助公子逃出这座皇宫。”
林御渡从床上起身,锁链限制了他的行动,那小宫女第一时间递过来了一杯水。
“你不是戚国人。”
林御渡带有敌意的看着眼前这名宫女,她的长相,与寻南巫蛊族女子颇为相似。
且她还有寻南巫蛊族女子特有的银镯子,这样的镯子款式与戚国女子所带的相似,但却以腾蛇为图腾。
“公子好眼力,其实当初寻南族那时审讯的蛊虫,就是由我制作。”
“那蛊无药可解,只有以毒攻毒,但在解毒之后,本体便能承受大部分的毒。”
“区区鸩酒,怎么能杀了万毒之体的公子您呢?”
“我叫南须臾,是寻南国的国师。”
“此番来拜见公子,只是想借公子的几滴心头血。”
南须臾见林御渡一眼就识破了自己的身份,干脆也就不装了,直接把自己的目的说出来了。
“蛊虫是害人的东西。”
“操控人心,摧毁人体,不留痕迹,这些我亲身体会过。”
“南国师?我知道你要我的血是为了去练更厉害的蛊,但很遗憾,我不给。”
“况且,你也是杀了这殿宇周遭全部的宫女侍卫刻意混进来的吧。”
林御渡眼神中带着一种倔强,即使现在被束缚住了四肢也依旧不愿屈服。
“只是毒不死,你不给,别怪我硬拿。”
说着南须臾就拔出藏在里衣里的匕首,向林御渡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