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大狱
无辽皱眉看着李思楠的暴毙的尸体,仵作在一旁禀告,“初步诊断,死因是中毒而亡,推测昨日寅时断的气。”
“昨日有谁来看过他?见过什么人?”
“没有人,我们按照大人您的吩咐,拒绝了一切探视。”府兵也是眉头紧蹙,一脸不解。
“大人,”大牢外走近一位府兵,“那庭椿阁的小秋姑娘说她什么都不知道。”
无辽问了时辰,思忖片刻,“先放了。”
当时在庭椿阁后院——小秋的房中擒住了李思楠,只是小秋此人并不在场。事后被问起,她咬死是那贼人误闯了自己的房门,而她本人并不知情。
由于已经过了质问时间,加上没有直接证据,现下无法确认小秋有窝藏嫌犯的罪责。
线索断了。
上临无家大门此时围着一大帮人,中间一男一女哭趴在地上,嘴里大声嚷嚷着,“刑部无辽草菅人命,都未审理,先将我儿思楠用刑打死在大牢内!”
无辽还在刑部,就见云星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公子!不好了,有人在我们府外闹事!”同僚一听忙劝他先回去看看。
箪伊回到上临,就听人口中不停提到,“无家、无家的”,拉住一个路人询问,“发生何事了?”
“无家的刑部侍郎狱中动刑,打死人嘞!”
“啊,我听说又有人上门去闹了,这次是齐家的,说是判决不公,有冤案!”
“噢哟,那我得去看看!”
箪伊皱眉,“有冤案不去上报,跑去无家闹就有用了?”
云星边走边说,“幸好老爷夫人去海城了,不然可要受到惊吓!那一对男女叫叫嚷嚷的,凶得很!”
无辽赶到大门外,男子见到无辽就面露凶相,“你还我儿的命来!”亮出事先准备的匕首!
“哎,”箪伊轻叹在无辽耳边,“看来我学武总是对的,怎么老有人要杀你?”一脚侧踢,直接踢断了那人的手骨。
云星在一旁看得吓人,妈耶,手、手断了!又下意识看向自家公子被箪伊抓住的手臂,公子!不会抓出淤青来吧!
“天杀的!”那女人一看不对,猛扑了过去,看那男人动不了的右手,“还有没有王法了,这就把我们家的手给踢坏了!”
无辽见那匕首应声落地,站在箪伊前,冷了声音,“刑部绝对不会动用私刑,令郎是被人毒杀狱中,本官已经下令在彻查。倒是你这当家的一上来就要取本官的性命,袭击朝廷命官,可是大罪!”
“我不管什么大罪不大罪的!”女人坐在地上撒泼,“人都死了,你们怎么说都行!”
这时府兵已经赶了过来,“大人可有受伤?”
无辽摇了摇头,就听府兵中间有人大呼,“大人,这个男人有些眼熟,可能是在逃的嫌犯!”
“哦?”第一次有嫌犯自己跑出来等着被抓的。
“我不是,你们瞎说!”
“意图刺杀朝廷官员,先将这二人都带走。”
“那我爹呢!”一位梨花带雨的女子走了出来,“我爹名声一直很好,突然被抓去刑部,不日就要被流放,凭什么?他犯了什么罪!怎么可能犯罪!”
无辽叹了口气,认出了这是齐家的姑娘,“你爹是什么官职你知道吗?齐家在上临不止齐府一间宅子。”
女子发愣,“这有什么?齐家不止一间宅子有何大罪?这上临多的是……”
旁边有人已经察觉出不对,私底下议论了起来,“齐家好像也就是小官,我听那日府兵还在他们郊外的宅子里查抄出来十五箱黄金和白银。”
“哦呦,这么多!”
女子面露尴尬,就听无辽面无表情说道,“齐家查抄的家产,足够让齐老爷流放了,你该庆幸你们只是充公了家产,而不是一家人一块跟着去黔南。”
“如果你真觉得刑部判得不公允,可以上告,再不济去拦个贵人的轿子为你做主!有的是其他办法,但是你选择在我无家大门口哭泣——”无辽顿了顿,“既然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判错案冤枉好人的人,你找我更没用了!最多就是闹开了,我无辽的名声难听,受到众人指指点点,可那又怎样!找我无家大门哭诉,我这里可不能给你翻案!”
众人一听也觉得在理,你去官府大闹也比上无家有用啊,女子扔下一句,“谁知你们不是官官相护!”便不再发一言快步离开。
箪伊见众人散去,从无辽身后探出头来,“那姑娘真不知道自家的爹贪污那么多银两?”
“你觉得呢?”无辽盯着箪伊的脸。
箪伊吐了吐舌头,转了话题,“呀,这是我第几次救你了?你这辈子、下辈子,可不就都给我包下了?”
无辽想到云星说话本里,姑娘都喜欢自家郎君什么“红着眼掐着腰把命都给你!”的说辞,抿了抿嘴。
箪伊看无辽神情纠结,有些稀奇,也不催促。就见无辽像快哭了似的、半天才憋出一句,“都给你。”命都给你。
“你没事吧?”箪伊不明所以,“你这样我都以为我自己在强抢民男了。”
云星在一旁看得浑身不得劲,啊……这词……公子你学不会就还是算、算了吧。
无辽在箪伊的要求下多找几个院护,以防不测。
“我也不能时时刻刻都能救到你吧,”箪伊思来想去,“要不你和我一起练武?”说完戳了戳无辽的小臂。
无辽想着,“好。”这样不就可以和箪伊有更多相处的时间了?
待他休沐来到箪家,推开院门,就见在院中认认真真扎着马步的傅空青,而箪伊则在一旁悠哉哉地吃着水果,看到他兴奋地招手,“你来练武啦!”
啃上一口果子,箪伊抄起石桌上的树枝,将无辽赶毛驴似的赶到傅空青的身旁,“就一起先来学扎马步叭。”
无辽想着练武呢,不是手把手教的吗?凑近了还可以搭个小手之类的。结果就……手都用树枝代替了?
箪伊接过他幽怨的眼神,以为他是觉得辛苦,长条树枝轻轻刮了一下他的脸颊,“万事开头难,去吧,就那里,不懂得可以问问空青,他已经入门了。”
傅空青一脸冷漠地望着无辽,仿佛在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来这是干嘛的。
无辽嘿嘿一笑,伸手不打笑脸人啊兄弟!老老实实扎起了马步。
时间久了,他的双腿开始发酸发颤,恍惚间心疼起箪伊,连他一个男子都觉得刚开始很困难,那她呢?这三年又吃了多少苦呢?
箪伊就着院中的日光,眯起了眼,最后有了困意。
她回想起云星说的话,“这三年里,公子名声不好,得罪太多人了,还老是会遇刺,划伤更是家常便饭,腹部还有老长一条伤疤呢!”
“他屋里还有一幅箪姑娘你的画像,有时候公子被同僚拉去喝酒,回来就一直吐,吐完就在书房悄悄地哭,我都看见了!这个你可别告诉公子是我说的!”
“公子他心里很苦的,箪姑娘你来了公子笑容也变多了,我听人说公子跟你退过亲,那一定不是他的本意!肯定是怕连累你!”
天上的云随风聚散,就像这人世间的离别与重逢。
树荫下零零碎碎的日光扑了下来,拥进箪伊的怀里,箪伊想着:无常,也寻常。
十月初八,卞家后宅
面容枯槁的卞家小妾紧抓着自家儿子的手,“我儿,娘知你从小心性……异于常人,为娘最后悔的事是求了他,将你从汪溪村带到这里。”想到往事,妇人更加激动地大口呼吸着,“有朝一日,娘希望你……可以、离开这里。”
妇人将一只木匣子递给卞淩,“这里是……记住!活下去!离开这里!”
卞淩看着床榻上已经气绝的女子,低垂着眼眸,握住木匣,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