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玦深深看到尹青岚眼睛里,笑一下,模样越发清贵英俊,语气缓和轻哄道:“你想说什么呢?”
邪祟惑人,谓之鬼迷心窍。
尹青岚手腕上的青铜钱一烫,灵气回荡开搅乱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阴气,成功唤回主人的注意力。
尹青岚眼睛一眨,随后下意识伸手狠狠掐住段玦脸颊。
段玦小时候生的可爱,脸上有肉嘴巴甜,狗崽子似地围在她身边摇尾巴打转。她瞧着手痒,经常掐小孩鼓鼓的脸,听他依偎在手心乖娇地喊阿姐。
但这是很久远的记忆,段玦十六七岁时就已经不再愿意喊她姐姐了。
段玦任由她捏圆搓扁,桃花眼含笑,费劲偏过脸在她手心啄了一下。
简直胆大包天。
尹青岚没料到他会有这个动作,大惊,一把甩开他。手上的铜钱虚影应声而动,旋转围绕扣住段玦周身,将人牢牢捆起来。
掌心被碰到的皮肉又热又痒,尹青岚站那许久才平静下来。她瞧着段玦,目光带着探究:“你现在是个什么东西?”
段玦惬意地往沙发上靠,姿态更舒服自然:“不知道,大概不算人。”
尹青岚继续问:“你那天轮回道上面为什么发疯,这些年在轮回道里做什么?”
段玦无比坦然,愉悦道:“那天是觉得反正你不能活着回来,干脆和你死一块殉情算了。这些年在底下干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和你心有灵犀。我往上爬,爬出来就在申城,就找到你了。”
殉个鬼的情。
尹青岚忽略段玦这句话,打量他面上的神色,没从上面看出半点心虚退却,那双桃花眼里全是自然的笑意。她用一枚铜钱虚影抵在段玦手腕心脉上,可惜如今里头流着黑冷的血,没有脉搏跳动,也就不知道这人有没有说谎。
她缓缓道:“我当天就出来,活到现在都没死,也不算是人。”
“为什么这么说?你是不是在安慰我?”
段玦弯眼笑起来,就像是蛰伏在暗处蛛网上的猎手,敏锐地感知猎网上一点点细微的颤动,了然又得意。
他原本不过是个在家族厮杀中扔掉的弃儿,是尹青岚捡起他带回去养大。尹青岚那时候也不过是少年,性子再稳定淡然,对自己周边人也是真情流露。
段玦从依赖她到渴慕她,十几年光阴里目光都牢牢黏在尹青岚身上。可以说尹青岚或许不够充分了解段玦,但段玦远比尹青岚自己更了解她。
段玦知道尹青岚心软。对别人心软,知道关鬼道十死无生仍愿意去做。对他也心软,从来没有下狠手罚过他。
想当初他手段尚且青涩,手下人没压住风声,让那群没长眼的跑到尹青岚面前告状——夺人秘法的荒唐事,她第一个反应却还是保他。
虽然后来让他在屋里跪了许久,狠抽一顿血淋淋的鞭子,数月不愿见他。
段玦想着想着,语气更加飘飘然,几乎荡漾起来,满是甜蜜:“我不在乎我是不是人,不是人更好。我不是人,你也不是,天底下没谁比我们更般配。”
尹青岚被他腻人的话激起一手臂鸡皮疙瘩,深刻怀疑在鬼道待的一百年是不是把段玦脑袋弄坏了。
她指指外面的门:“滚出去。”
段玦见好就收,在青铜钱的胁迫下站起来乖乖往外走。
盘问一顿,除了几句胡话以外什么有用的都没问出来。尹青岚叹口气,转身去整理行李,洗漱休息。
第二天一早,祝阮菱就跑来在外面敲门:“尹顾问!殷先生想到办法查人啦!”
尹青岚打开门,被小姑娘拉着一路风风火火来到饭厅。过一会儿段玦也来了,自然而然坐在尹青岚旁边。
几个纸人鱼贯而入,手上端着各色小菜和粥面水果,很周到地摆在桌子上。
徐止一口一个鲜嫩小笼包,对旁边涂着粉嫩腮红、贤惠能干的纸人越看越顺眼,感叹道:“还真是方便啊。”
虽然茅山和其它道派也有纸人术,但多是剪纸成兵的杀伐之术。能如此自如地控制纸人活动的,估计也就只有阴山一派的秘法。
这以后要是能普及,那就是新能源啊!
殷阑风微微一笑,看向尹青岚和段玦,提起正事:“昨天晚上我回去仔细想了想,人其实不难找。”
“是吗?”尹青岚对殷如皎的后代感官很不错,语气不自觉带上对晚辈的亲近:“为什么这么说?”
“您说那封棺葬和挑生术是一人手法。”
殷阑风往杯子里倒茶汤:“挑生是蛊术,不是我阴山行当。您也知道规矩,各家有各家秘法,安身立命的本事不传外人。既会蛊术又会阴山术的在湘西也少见。”
桌子上菜品丰富,段玦听着殷阑风说话全当是背景音。他悠哉悠哉剥出一小碟鹌鹑蛋,然后又拿起糖罐往豆腐脑里撒上白糖,随后把两样东西放在尹青岚手边。
尹青岚大半心思都在殷阑风身上,一没注意右手上就被塞进一柄瓷勺。递过来的豆腐脑清甜温润,她顺着段玦的动作几勺子挖空半碗才反应过来。
不怪她接得自然,实在是这套流程太过熟悉。很多年前道观通风的厢房过道每天早上都会摆一张桌子,清粥小菜甜豆腐脑,这样的场景日日都有。
尹青岚突然有点膈应,不吃了,手上勺子把豆花搅得稀碎:“......湘西蛊术没成派系,都是散家。”
“今时不同往日,现在术士不多,大家的顾忌也少。不管练的什么都算半个同行,之间也会有嫁娶往来。”殷阑风摸出一张纸给尹青岚:“这是我家的,名字下划线就是人不在省内。剩下的我可以把他们叫来,让你们见见。”
这些人父母长辈各有一方修习蛊术或阴山术法,他们自然或多或少二者都有涉猎。
尹青岚把上面殷家人的名字从上看到下,粗略一数大概有五十人。
祝阮菱从另一边凑过来看,唉了一声:“虽然李若家那挂说人在湘西,但人有腿会跑,这样大张旗鼓的找人,但凡不是傻子,听到消息早跑了。”
“我叫他们来,如果这件事和他们没有关系他们当然会来,如果不来,”殷阑风稳当当坐在位子上:“就是我们的问题,我绝不包庇,会配合你们进行工作。”
徐止听着殷阑风这话,不由得点点头觉得有道理。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劲:“你愿意配合,谢明冠不一定啊。”
谢明冠对湘西特控部一直有意见,他过来这么多天一份协议都没能谈妥。也真不是他业务能力有问题,大半是谢明冠那边故意拖延。
世家傲气,知道灵气复苏内幕后皮下心思更是动得飞快,胆敢和国家扯东扯西,就指望开局占个好位置。
殷家在阴山派是后起之秀,对特控部的态度倒还是不错。可谢家不一样,谈事情的时候几个老东西拿捏着辈分打太极。徐止这么好脾气的人,在这里吃了一肚子暗亏也憋了一肚子火。
祝阮菱也反应过来:“能用合棺葬的人不会是简单人物。如果那人和谢家有关系,他们昨天晚上回去就内部通知然后把人送走——”
她的声音在段玦慢悠悠从口袋里掏出一只三寸大小的柳木童后戛然而止。
那柳木童是个小孩模样,圆头圆脑,抱拳站着。
殷阑风识货,看一眼后讶然道:“耳报神?”
段玦把柳木做得小人放在桌上,手指间浸润出来一些阴气。他那诡秘浓厚的阴气一出来,旁边站着的几个纸人膝盖立马折了下去,柳木小人眼睛空框处慢慢变得血红,手脚动动,颤颤巍巍站起来。
紧接着殷阑风耳后一凉,一缕幽冷的气抽出消散。他抬手往耳廓后一摸,摸了个空。这高深莫测的实力让殷阑风心里一重,不由得叹气,无奈道:“段先生昨晚种的?”
樟柳木,耳报神,能通风报信,厉害的还能断吉凶。这算是养鬼术的一种,不是阴山独有,但也是少有人能用的秘术。
在阴山大宗面前少有人能够玩弄鬼术。殷阑风自认有些天赋,这么多年修炼也勤勤恳恳不曾懈怠,昨天晚上在场的也都是阴山派有头有脸的人物,居然还是在自家擅长领域里接连两次叫人落脸面。
失落肯定是有的。
殷阑风沉重一会儿,再去看段玦时就更多几分思量。他看出这位段先生脾气不大好,不比尹前辈,不把他们这些人当回事,斟酌许久才开口道:“段先生功法让我觉得很熟悉,不知道是哪位前辈?”
看得出来殷阑风对段玦很顾忌,话说得小心翼翼。尹青岚坐在旁边看这两人觉得有些好笑。
当初凡是有名有姓的派系家族都遭过段玦毒手,里面自然包括几个倒霉的阴山术士。阅尽百书、习尽百术得来的一身本事,殷阑风这个正宗阴山派传人看来当然会觉得熟悉。
段玦手上的柳木童是现在蹲大牢的三人在城北养鬼时留下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但炼都炼了,也不能把它再从鬼改成人。这次要过来湘西,段玦顺手就揣兜里带过来了。
底子是差了点,改改还能用。
听了殷阑风的话,段玦掐着柳童子的脖子,总算正眼看他。
“你奶奶殷如皎只告诉知道你尹前辈,没说过我?”段玦笑眯眯开口。
尹青岚一听他这话头就觉得不对,面上笑容渐渐收住。
对不起对不起晚了晚了!我今天科一考试所以刚改完!(?? .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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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二章 耳报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