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象 第10章 第十章 殷阑风

尹青岚并不满意这个安排。

“他们总得自己办事，这次还能让阴山配合抓人，不会太难。”尹青岚不喜欢出远门：“我为什么要去？”

“你知道为什么徐止去这么久还没有回来？”王宥给她倒茶：“他这次是代表特控部和青城山，去湘西世家协助落实灵气复苏的安排。”

可徐止到底是年轻人，手段不够应付世家那群老狐狸。

“你就顺便过去一趟，帮组织安抚人心。”王宥说道：“阴山派里头有问题，以前也就算了，特控部不管人家家事。现在是特殊时期，不能由着他们掉链子，咱得打个样儿！”

王宥软磨硬泡，祝阮菱与顾兆暗含期待。尹青岚最终还是在三天后走出了鹤城飞机场。

来接四人的是徐止。

他是个高大俊朗的青年，与祝阮菱师出同门。两人年纪差不多大，辈分却差许多。

“我是她师叔。”徐止开着湘西特控部的公务车来接人，回去的时候开车的换成顾兆，他坐在第二排扭头向尹青岚和段玦自我介绍。

徐止咧着八颗牙，笑容洋溢带着快乐的傻气。加上那一头金发，他扭着身体趴在椅子上看过来的样子活像只热情洋溢的大金毛。

祝阮菱最烦他逢人就提这件事，咬牙捏紧拳头猛揍他：“你是吗？！有打不过师侄的师叔吗？”

徐止不服气，举起手臂挡着脸，被揍地龇牙咧嘴也硬气：“打不过怎么了？打不过也是你师叔！”

尹青岚有些无奈。

这俩的脾气如出一辙，不愧是青城道门人。再看看前头开车的顾兆，显然是习以为常，不为所动地开车，稳稳当当。

“好了好了。”尹青岚安抚住两个打闹的小孩：“小徐，这边的情况怎么样？”

徐止揉揉手臂：“湘西地理位置特殊，一直以来灵气都比较充裕，世家多事情多。现在灵气复苏，有些人不安分了，闹出来的麻烦事也多。”

好比如今的阴山派，一门两脉争论不休，早就争锋相对，拉着湘西特控部做和事佬。

段玦依旧挨着尹青岚坐，两人大腿间隔着一只猪猪抱枕。段玦一手肘压扁猪头，一手慢慢盘他的手持，语气莫名：“两脉，还是谢殷？”

“是。”面对段玦，徐止语气肃然不少，不如面对尹青岚时的亲近自然：“谢家自诩传承纯正，一直想要把握阴山一派主导权。殷家后来居上，几百年人才辈出，与谢家分庭抗拒，也是庞然大物。”

尹青岚问他：“让你查的阴山派弟子出省记录呢？”

术士不是普通人，需要更多的管制。凡是登记在案的术士，要出省出国的，都要额外记录在册。

“查了。”徐止摇头：“系统显示最近两周都没人去过申城。”

这就奇怪了。

如今大卦也就算了，这种小卦尹青岚还不至于出错。

尹青岚看向窗外飞快驶过的景色，她离群索居，已经多年没有来湘西阴山派。回想起一百年前这儿的那群狐狸，不由得感慨道：“时代不一样，有人心思变了。”

徐止现在的住所是特控部安排的。因为尹青岚等人要来，徐止在住的酒店里加订了四间房。

几乎是他们前脚到酒店收拾完东西，后脚那边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徐止挂掉电话，转身对尹青岚和段玦说道：“谢明冠在这附近一私人会所里设饭局，请我们过去，说是接风洗尘。”

玄术世家从古到今屹立多年，规矩多架子大，留存大堆封建派头。平日结交高门显贵，有钱、有格调。

会所从门口石像就开始焚香，花卉名贵，一看就知道建得时候大把大把的烧钱。

尹青岚坐在车上看眼前会所紧闭的气派大门，问徐止：“谢明冠是谁？”

“谢家现在的大家长。”徐止不是第一回来这，他刚落地鹤城时被客客气气地请来吃过饭。阴山派的一帮人热情的配合工作，就这样硬生生把三天就能签订的协议拖到现在：“这会所就是他的。”

会所不开放，平日只接待贵客。刚刚谢明冠发消息过来说给特控部第二批调查人员接风洗尘，可现在会所门又关着，显然是假装热情，真给下马威。

段玦靠窗坐，长腿舒展。桃花眼往窗外一掠，里头阴沉沉的，语气缓和，似是而非带着点不满：“谢丰的儿孙跟他们祖宗一个样，没礼貌。”

徐止傻傻地问：“谢丰是谁？”

段玦拨珠子：“不是说了，谢明冠的祖宗。”

“哦、哦哦。”徐止听了个糊里糊涂又不敢多问，只能连连点头。

祝阮菱几人率先开门下车，尹青岚拢上一件外衫慢吞吞跟在三人后面。

饭局在三楼宴厅，徐止推开门进去，一张大圆桌早早坐满了人。有老有少，面前摆着瓜子茶水，相谈甚欢。

谢明冠年过五十，满面红光。穿着黑色唐装坐在上首，唉一声朝徐止招手：“小徐快过来坐，就等你们了。后面几位……就是这次部里来的调查员吧？”

尹青岚自然而然拉开一把椅子，段玦笑眯眯挨着她坐下。徐止一边应着谢明冠的话，一边带着祝阮菱和顾兆在旁边落座。

在场的都是人精，五人落座时微妙的先后关系立即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坐在谢明冠旁边的是一个年轻男人，眉如墨画。

他看着尹青岚和段玦，语气柔和开口道：“几位怎么称呼？”

尹青岚已经很久没有过像这样正经应酬的饭局，觉得挺稀奇，手里扣着茶盏子转：“我姓尹，是申城特控部的顾问。”

段玦散漫支着手臂：“我姓段。”

两人一先一后开口，都没有要寒暄的意思，场上的气氛不由得冷下来。

徐止虽然也看不惯玄术世家装腔作势的样子，但毕竟是在玄门前辈眼皮子底下，连忙找补：“这两位是部里的，呃...长辈。”

“长辈？”殷阑风一笑，觉得徐止对这他从未见过的一男一女的称呼很有意思。

不是领导也不是同事前辈，而是长辈。

“这两位是我一处的同事，祝阮菱和顾兆。”

谢明冠看向祝阮菱和顾兆，大笑道：“这两位就是青城山和五方寺几位大师的徒弟吧，年纪轻轻，都很有作为啊！”

场上人纷纷笑开，徐止应和说了几句场面话，饭桌上的气氛又活络起来。

尹青岚不太在意这些人在说什么。被段玦阴气反噬的人身上会留阴气印子，她感受一圈，没在在场人身上感受到不对劲。

虽然说阴山派的这些人对特控部是假热情，但该给的面子还是给了。今天晚上这顿饭来的都是阴山派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谢殷两脉的领头人都在场。

尹青岚若有所思，手上的筷子精准地按住段玦往她碟子里夹的鸡翅，语气平和开口道：“我直说吧，你们这次来做两件事。”

她话说得突兀，炸得桌上其余人一愣，停下话头和筷子看向这个漂亮苍白的女人。

“第一件事，和湘西特控部把协议定好，服从组织安排，齐心协力做好这几年灵气复苏的过渡工作。”

“诶！”有人反应过来，不满尹青岚这语气，心想特控部的人怎么会在这种场面用这种语气说话，朝着尹青岚开口就想斥责。

话还没说出口，周围温度骤降。

那人咽喉被突然降临的可怖阴气牢牢攥紧，整个人被提起来。阴气残暴地直接掐断他了喉咙里的话。

坐在他旁边的人面色一变，没想到特控部的人会动手，手下意识往口袋里摸。刚摸到口袋边的白符纸便感觉被指尖滚烫，收回来一看，沾到满手纸灰。

段玦弯唇，眼里头没什么真切笑意。

男人面色涨红，空中阴气越收越紧。

尹青岚看着对面坐着的谢明冠和殷阑风，手上筷子把鸡翅戳个对穿。

“第二，你阴山秘法不外传。有人在申城用合棺葬杀人养鬼，挑生害人。你们配合我把人抓出来，带回申城特控部处理。”

“原来是这样。”殷阑风面不改色，搭在腿上的手指微微抬起，瞬间感受到周围森然庞大的压迫力。

他动作一顿，表情温和，目光落过尹青岚旁边笑眯眯的段玦：“两件事合情合理，我一定配合。”

识时务而且沉得住气。

段玦瞧着殷阑风，眯起眼开口道：“你姓谢？”

“我姓殷。”

“尹顾问和段顾问从前就在申城特控部？”同样是被人拂去面子，殷阑风的气度比一边面色难看的谢明冠好上许多。最起码他现在还能笑着试探：“我以前去申城特控部的时候没见过两位。”

“你不错。”段玦没搭理他的话，姿势闲适靠在椅子上评论：“比谢丰的孙子有礼貌。”

外派年轻人或许不知道，但“谢丰”两字曾经横压同时代一众天才，历经百年岁月在湘西玄术地界依旧是如雷贯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