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王之王 第8章 恶魔，圣剑使与花冠

阿尔托莉雅在更换窗台上的花瓶中的水的时候，目光看向了荒芜的大地，据说为了防止贼人的躲藏，城内所有的树木都被砍伐了，一片安静的灰白色。

她想和领主说吉尔伽美什发烧了的事情，而被那个金发青年阻止了，他慢条斯理地说可不是所有的贵族老爷都像你那个样子热衷于慈善事业，阿尔托莉雅选择听从他的要求闭口不言，她突然想起了那个被烧死的领主临死前看向这个金发青年的目光。

带着刻骨的恐惧，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至极的东西，吉尔伽美什轻描淡写地说也许那个老爷还记得自己的事情，阿尔托莉雅想看到死人复生固然是件可怕的事，但是对于一位魔术师来说，应该也不算特别可怕吧。

她没有问吉尔伽美什关于那个纹身的含义，她能在什么地方回忆起那个符号，在神使的黑皮笔记本上，他们的衣服上，有着相仿的符号，这是神衹的纹章。

而它纹在皮肤上，按照阿尔托莉雅从书籍上了解来的某些陈规陋习，大概是指的这个人是某个家族的奴隶。

如果是神的纹章，那说明，吉尔伽美什被烙上这个符号之后，就是他们的奴隶了。

纹章的底端刺上了一个日期和他的名字，像是一条狗的姓名牌，或者是马蹄铁上的编号，带着毋庸置疑的侮辱意味。

她的魔力被吉尔伽美什扣押封印，从某种角度而言，两个人的魔力有着一定的联通，她想起了昨晚的梦境，她似乎是个纯粹的旁观者，看着某个世界被血污和业火吞噬。

她看见了神衹，她此生也就只见过一位真正意义上的神衹，在王选时出现，带着温柔的笑容和纯白的圣光，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在她的额头落下了一个吻，祝福她此生福寿绵延，长治久安。

而她在梦境中所见的神衹并非如此，他们看上去乖张而暴戾，手中拿着武器，以绝对的压倒性的力量给予人间灾祸，而她看到有人跪拜在同类的尸骨上，有人转过眼睛看着一片茫然的远方，高塔上有燃烧着灼热火焰的长枪，将一个朦胧的人影钉在高墙之上。

她想看清那张脸，却无法看清，她能听见耳边的嘈杂，却一个字都听不懂，漆黑的天空承载着盛大的雷电，暴雨倏忽而至，将一切冲刷殆尽。

当她醒来的时候，她想，那个被处决的人，一定是吉尔伽美什。

吉尔伽美什伸出手擦着一面镜子，金发的青年将镜子上细碎的浮灰拭去，猩红色的眼睛看着里面的那个和外面别无二致，唯独有一点暗淡的世界，开口说道，“出来吧。”

镜子细细碎碎地响了一声，他漫不经心地伸出手去摸了摸自己的后背，感受到了那个纹身的灼热发烫，他不论走到哪里，诸神的走狗都会在十天之内抓到他的气息，然后尾随而来。

有黑色的雾气从镜子中蔓延了出来，将周围侵染在了起雾的夜里，有什么在一团墨黑中翠色的闪光，下一秒钟利器破空的声音接踵而至，金发青年手中的陶罐瞬间破碎，水洒了出来。

他微微转过红色的眼睛，已经看清了呢。

是一只恶鬼，诸神圈养的走狗，看管犯人的狱卒，滥杀无辜的诸恶之源。

来者是个有着白色头发的女孩，她将手中的匕首横在了面前，对自己方才的失手感到了一瞬间的无措。

一般人应该已经被自己卸掉关节带回去了。

金发青年抬起手，清越的打了个响指，雾气瞬间消散于无形之中，庞大的魔力瞬间涌出，肆无忌惮如早上的霞光将漫天星辰都燃烧殆尽。

女孩脸上的伤疤，狼一样的绿色眼睛，雪白的头发，黑色的斗篷，无不表现着她的身份。

在追踪者中也格外臭名昭著的那个，由早夭婴儿集合成的怨念，名为杰克的恶魔。

杰克伸出手，在自己大腿上的布袋中摸索着十字镖 ，她的本能刚刚告诉她，这个男人很强，强的也许会杀死自己，她感觉自己后背的寒毛竖了起来，被隐藏的骨翼蠢蠢欲动，似乎身体在抗议，在希望她逃跑。

她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对逃跑也没有什么不齿的，但是下达指令的恶魔告诉她，如果你不能完成任务，我们就会杀死你，一次又一次，直到你可以完成任务了为止。

她不敢逃跑。

男人冰冷的如顶级掠食者的眼睛锁在了她的身上，她握紧了刀柄，快速地闪开了，黑色的骨翼张开在半空维持着身体的平衡，下一次机会，她在大脑中飞快而精密地演算着，藏身于窗帘之中抓住厚实的布料防止自己跌下去，然后看准机会，一刀挥出。

如果没有问题的话，自己的刀背会敲在那个男人的后颈上。

然而她感觉自己被捉住了，金发青年好整以暇地捏住了她的领口，像是卡着后颈肉提起一只动弹不得的猫。

杰克瞬间挥出了匕首，下一秒钟她的手腕被卡住了，刀具当的一声掉在了地上，化成黑色的雾气散去，在她试图干点什么之前，金发青年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女孩抬起头，绿色的眼睛看着走廊的另一端一个青年男子一边鼓着掌一边走了过来。

“找到你了，诸神的罪人。”年轻的领主笑着说，“我起初有些怀疑你的身上为什么会带着神明的气息，如今我故意将城堡的防御削弱了一点，让这些追踪恶鬼如嗅到了血腥味的豺狗一般扑了进来。”

“现在证明的猜测，你果然就是通缉令上要找的人吧。”领主笑着说，拿着手中魔术制作的枪支和子弹，“不要动，这里面的子弹即使是神衹也得多少在意一点。”

“况且我的家臣和我的弟弟妹妹也同时瞄准你了。”领主看着手中的通缉令，露出了一个志得意满的笑容，“请你放弃抵抗吧，毕竟诸神不希望伤害到你的性命。”

“是不是，吉尔伽美什？”他笑着念出了那个名字。

金发青年波澜不惊地抱着怀里的女孩，微微挑了挑金色的锋利的眉毛，突然笑了起来，“杂种，谁容许你这么叫本王的名字了？”

他声音不高，却能让在场的所有人听的清清楚楚，领主感觉自己的身后似乎渗出了冷汗，他拼命的告诫自己这个人不过是在虚张声势罢了，自己灌了他三天的酒，据女仆的通报他发了三夜的高烧了，即使是那位吉尔伽美什，大概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他突然听见了什么声音。

是子弹的破风声，他凭借多年训练的身体直觉勉强地躲过了这一击，子弹擦着他的脸飞了过去，正中走廊上所悬挂着的声名显赫的先祖的画像的眉心。

敞开的高窗上，一个少年像飞鸟一样轻飘飘地坐在上面，手中的手枪在日光下闪闪发亮。

“世界上居然还真有自己降低城堡的防御以为在钓鱼，其实成了猎物的蠢货。”比利笑着说，“那个，向你道歉，我前两天以为你说等几天是因为你也是个老爷呢，不过他刚才管你叫什么？！”

领主捂着脸，退了一步，有怒火在他的眼中燃烧，他突然笑了出来，“这群乌合之众，这种城堡防御的魔术都突破不了的乌合之众，即使进来了，又能怎么样呢？”

“大概也就是您的家臣目前正在测试您的城堡的给排水系统。”一个慵懒的声音说道，“毕竟我在他们早餐里略微加了点料。”

“当然您这种总是睡过头的老爷我就有点没办法了。”

无貌之王，领主心头一紧，他听说过这个强盗的传闻，擅长毒杀，并且无法察觉他的踪迹。

这不过是两位普通的盗贼罢了，也许在盗贼中算是出挑的，和他们这种有位阶在身的魔术师是完全没有办法相比的。

他们还有三个人。

吉尔伽美什暂时需要压制那只恶魔，不会全力战斗，他似乎也根本没有什么插手战斗的意思。

他抬起枪，扣动了板机，金发少年手中的枪在指尖绕了一个漂亮的花，两把顺发枪同时炸响，灰泥在扑簌向下，他的弟弟妹妹在暗中给他了支援，他另一只手召唤出了魔术做成的黑键，格开了对方的子弹。

“不好意思，你们虽然诡计多端，但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有的诡计都是没有用处的。”领主大笑着说。

他的余光似乎看见了什么，看见了那位金发的王带着不屑笑容的唇角微微开合。

“逸散吧，风精灵归于天空，水精灵回还大海，木精灵隐于森林，火精灵深藏地心。”

他在念什么咒语，领主抬起枪，子弹直奔那金发青年眉心而去，然而他却只听见了一声清越的细响，似乎世界都静止，唯独这一声在不断叠加，将他的颅骨震裂。

一把剑，格开了他的子弹，银色的子弹落在绵软的地毯里，没有发出一点声息。

金发的少女手中握着一柄长剑，挡在了金发青年的身前，她身上还穿着府邸里那套可笑的女仆装，手中握着一把平平无奇的练习用剑。

然而却有淡金色的辉煌在剑的周身升腾，领主认出那是神明的加护，给王储，给未来的王，给星之圣剑使的殊荣。

“嗨，果然不愧是王储呢。”比利吹了声口哨，单手挂在房梁上，然后略一借力，蹲在了上面，手指以几乎无法看清的速度给自己换着子弹，空的弹壳哗啦一声泄了下来。

仿佛传说中的银色圣雨，涤此五浊恶世。

少年吹了吹枪口，领主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弟弟的膝盖已经被打穿了，血液泄漏了他的藏身之处，而自己的妹妹似乎也没有什么动静了。

金发少女的剑尖指着他的咽喉。

“领主大人，你输了。”她宣布道，翡翠色的眼睛里有平静而坚定的光。

尘埃落定。

阿尔托莉雅将府邸中的医生带了出去，她要找到那个女人和她的孩子，她相信一切都还有希望。

然而破旧的贫民窟里人们在庆祝着破坏带来的快感，他们将几位年轻的贵族肆意殴打侮辱，发泄着胸中的恶意，她举步维艰，又茫然无措。

她突然意识到，这个世界中，领主不知何为良善，他们只有特权，而贱民不知何为正义，他们只有宣泄。

她挥剑挡开乱飞的砖石瓦砾，在一片混乱中试图找到一条路，医生已经吓得瑟瑟发抖，她被迫搀着他向前走。

她看到了一个男人走了过来，嘴角滴着血。

他们刚刚把那几个人分食了。

茫然无措的少女回过头，医生还在发抖，她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吉尔伽美什？”她询问道，那个人不在这里了。

她试图回头，却被人群挤得站不稳，在忙乱中，有人拉住了她的衣角。

“谢谢您。”一个女人温柔而寂寞地说，“请低下头。”

阿尔托莉雅低下了头，听见那个女人向她道着谢，并宁静地说她的女儿已经过失了。

“她说这个送给你。”

在一片混乱噪杂中，在愤怒与复仇中，年轻的王储抬起了头，暗淡的天光下，她的金发上，被一个卑贱的妇人加冕，戴上了一顶花冠。

纤弱的花枝在风中飘摇，美丽而芬芳。

（未完待续）

求评论求留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恶魔，圣剑使与花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