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酒多误事,林菀渔醒来时,日上三竿不说,身边人此时只怕已经离了京城上百里了。
她好歹年少时也是酒罐子里浸出来的,谁能想有一天,几杯果子酒就能将她干倒了。
碧荷捧了两壶酒进来,正看到她傻愣愣的坐在床上,“呀”的叫了一声,将后头跟着的莲心也惊了一跳。
“咋咋呼呼的干吗?”
莲心白了她一眼,走上前才瞧见坐在床中央的林菀渔,看她神色还有些发懵,似乎没被惊着,这才松了一口气。
“夫人,你这会儿起吗?”
林菀渔摇了摇头,还有些晕乎,看来再清淡的酒水也不能贪杯。
“将军走了多久了?”
莲心看她动作缓慢,似乎还没完全清醒,替她拉了两个枕头放在她腰后垫着,一边回答,“将军丑时走的。”
片刻后又道,“将军走时让人备了醒酒汤,这会儿还在炉子上温着呢,夫人可要喝点?”
林菀渔闭着眼点头,“嗯,拿过来吧。”
又敲了敲头,吩咐道,“你先给我按按头,我头疼。”
莲心见她当真有些难过,脱了鞋跪在床边给她轻轻按捏。
“碧荷,你去给夫人拿醒酒汤吧。”她吩咐身后碧荷。
“嗯,好。”碧荷将两壶酒放在桌上,转身就出去。
林菀渔盯着那两壶酒看,只觉得有些眼熟。
莲心倒是误会了,开口道,“夫人,将军走时可吩咐了,要你忌酒。”
林菀渔嘴角颤了颤,啐骂道,“你到底是谁家的丫头?”
不过她倒是想起来这两壶酒的来历了,问莲心道,“苏大夫验过了?”
“嗯。”莲心回道,“验过了,就是单纯的果酒。”
意思就是里面没有添加其他多余的成分。
被她的按摩手法按的舒服极了,她全身放松,轻飘飘的说道,“瓶子留着,酒倒了吧。”
莲心按摩的手指顿了顿,片刻后应道,“好。”
回答的如此干脆利落,倒让林菀渔有些好奇,“不问我为何要倒?”
“夫人想倒就倒,哪里需要那么多理由。”
这回答满分,林菀渔笑了。
是啊,讨厌一个人就非常讨厌,哪里需要什么理由。
虽然宿醉有些难受,但昨儿她出宫时,可还是清清醒醒的。
宴会上虽说了一下子得了四壶酒,但林菀渔压根就没期待虞妃的那两壶,徐公公亲自送了皇帝应下的那两壶后,林菀渔就拉着郑暄往回赶,哪知道临出宫门还被虞妃宫里的宫人给拦住了去路。
“我家娘娘说了,让夫人稍等片刻,那西夏进献过来的果酒马上就送到。”
奴才随主子,这鼻孔长在头顶的模样,一样的讨人厌。
本来是最先几个离宫的,偏要她陪着一个奴才站到最后,甬道上连个人影都没了。
郑暄当然是心疼她,几次问她要不要先去马车上休息,他在这儿等。
林菀渔当然坚持有福共享有难同当,当然,她就是心疼他,让他一个人先去马车里待着也不现实。
就在郑暄脾气上来,连她都快要压制不住的时候,虞妃身边那大宫女姗姗来迟。
果然是虞妃身边待的最久的,最知道哪儿痛往哪儿刺。
“抱歉,让将军和夫人久等了。”
“国师酒醉,陛下下了恩旨留其宿在宫中,虞妃娘娘带着人去收拾,实在是分不出人手了。”
林菀渔翻了个白眼,扯住郑暄,防止他冲动揍人。
她笑容再灿烂不过,“那就多谢娘娘的赏赐了。”
那大宫女自以为拿捏了,还要再说,林菀渔却是话头一转,“其实这酒也没必要非今儿拿的,我不着急喝,再说,陛下刚刚还让徐公公先送了两壶来呢。”
这话一说,那大宫女脸上顿时五彩缤纷,偏皇帝一座大山压下来,她还不能反驳。
徐公公何等操劳之人,他都分的身来,她一个皇妃身边的奴才,忙岂能忙的过皇帝身边的人去。
林菀渔见她低头沉默,笑了笑,拉着郑暄出了宫。
青叶要将那两壶酒跟皇帝的那两壶放在一起,被她中途截了,一起拧上了马车。
郑暄觉得有些奇怪,刚要问她,却见她凑身过来,靠在他肩上,声音有些低沉,似乎还有些不高兴。
“你什么时候走?”
“什么?”郑暄心中一瞬想了十几种她问这话的意图。
不管是哪种意图都让他心生不快。
她这是,不要他了吗?
果然,只要有那人在,他永远也...
“不是你去接二皇子吗?”林菀渔的声音又再次在他耳边响起。
哎,她问的是这个。
郑暄的心一瞬间经历了大起大落,还有些缓不过来。
林菀渔却等的有些不耐烦了,仰头看他,“不是你?”
郑暄在她的盯视下点了点头,“是我。”
林菀渔脸色立马就拉了下来,“怎么什么不好干的差事都扔给你。”
郑暄看她生气不像作假,刚要安慰,却又听她说道,“不过也是,他这个时候能信任的也只有你。”
“嗯?”郑暄有些听不懂,“陛下任人唯贤,这些年提拔了不少心腹,怎么会只信任我一人。”
“比如呢?”林菀渔往后退了退,靠在后面的靠枕上,看着他,脸上似笑非笑,“那位大周新贵,青云宫大火之后提拔上来的禁军统领薛安?”
郑暄蹙了蹙眉头,不知是因为听到青云宫大火还是薛安。
林菀渔这会儿也没工夫深入计较,只言道,“今日那坐在虞妃下首第五桌的夫人,就是薛安那个寡嫂杨氏吧。”
郑暄面露诧异,他虽没往那个方向看,但按薛安的品衔,差不多是该安排在那个位置。
可关键是薛安身领禁卫要职,今晚应该不会出现在宴席之中才是,那她为何能确定那是杨氏。
也不对,她该连薛安都没见过才是。
“别想了。”看他一脸的疑惑,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林菀渔说道,“我既不认识杨氏,也没见过什么薛安。”
她将今天在御花园的所见所闻跟他说了一遍,本来还想问问他知不知道那是谁的家眷的,岂料出了园子就忘了,后面燕和楼里又看见只她那桌没男眷,就她娘俩坐着,左右看似十分礼遇,却又不过分热络,端着一张脸,就像被逼着去迎合似的。
京城里的这帮贵妇她看得最清楚,必是需要打交道之人,却又碍面子礼教啥的,还想着自持身份,简单来说,就是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
单听虞妃唤她薛夫人,又加上这么一分析,身份可不就呼之而出。
她是不怎么出府,可又不是被拘禁的金丝雀,京城里该有的八卦她还是很清楚的,何况这么一个自打进了京就一直身处八卦顶尖上的人物。
郑暄听了她这么一段言辞犀利的输出,嘴角的笑意就没下来过,眼神分外亮晶的看着她。
他都快忘了,她也曾经是这京中最明媚傲娇,肆意洒脱的女娇娥,京中贵子为她折腰的又何其多。
那些年,他甚至连梦里都在想,她能属于自己,哪怕只是一个片刻也好。
什么时候,这份贪念越来越过分,甚至恨不能时时刻刻将她系在腰上,时时看着,不再让任何人觊觎。
“我说这么多,你还没告诉我你何时出发呢。”林菀渔有些不高兴他的失神,感情自己刚刚说了那么多都是废话。
郑暄回过神来,笑了笑,“就因为那杨氏去了一趟御花园,跟贵妃说了几句话,皇帝就不信任薛统领了,你也太武断了。”
要不是他眼中藏都藏不了的柔情,他非得为最后那几个字付出代价。
林菀渔冷着脸一哼,“也没说那薛安就失了皇帝的信任了,不过此次保护二皇子一事,皇帝肯定是不敢再交给他了,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更何况还是二殿下的性命。”
郑暄笑了笑,反正说不过她,不过就是想逗逗她,这般鲜活明朗的她,他喜欢的紧。
“你不是也去过御花园。”他笑得一口白牙都整齐露了出来,“贵妃还给了你两壶酒呢。”
林菀渔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上马车后便扔在角落里的两壶酒,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这厮今日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真是皮痒了。
这般想着,就上手揪了他胳膊一把,内心却又舍不得的紧,只用了平素一半的力道。
“我能跟那杨氏比?”
郑暄将她那作乱的手圈住,倒不是怕疼,她那力道跟蚊子瘙痒没什么区别,他怕她手疼。
林菀渔挣了两下没挣脱,索性也不挣扎了,斜眼看他,“我和虞妃那交情,皇帝他怀疑谁都不会怀疑我。”
她们中间隔着个长公主,跟有血海深仇也没啥什么区别。
所以即便因为她,皇帝跟郑暄穿开裆裤便耍在一起的兄弟情打了折扣,皇帝也只会信任他。
因为,她是长公主的绝对拥趸者。
二殿下将来继承大统,是她从不曾更改过的信念。
郑暄也知道她想长公主了,将她轻轻拥入怀中。
林菀渔只是有些唏嘘,毕竟长公主也离开这么多年了,再想念,人也回不来了。
郑暄用脚踢了踢角落里的那两壶酒,“那你还敢要她的酒,不怕下毒?”
林菀渔笑了笑,“她还没那么蠢。”
“你没看她这酒只敢让身边的女官亲自送过来吗,只怕经了谁的手,她都怕毒死我。”
郑暄笑笑,没说话。
他不吭声,她却似开了话闸,“不过要说这世上谁最想我死,她算一个。”
“估计这会儿还在宫里恨的咬牙切齿呢,可是我身后有你啊,她也就只敢想想。”
不想听到她说死,郑暄拥着她的力道再紧了紧。
林菀渔拍了拍他的手背,稍稍安抚。
“放心,你对他还有大用,她不敢的。”
“她跟杨氏亲近,还不就是因为薛统领背后的禁军。”
“虞国公当年官拜左都御史,是天下言官的头儿,门生无数,口舌上谁都占不了他家的便宜,别说是我,就是长公主,当年被那些言官明里暗里坑了多少次,也就驸...”
林菀渔住了嘴,那般清风朗月的男子,如今却是谁都不敢提起的话题了。
当年毕竟身处对立,郑暄也只能心中可惜,却没有接她的话。
林菀渔缓了缓,继续道,“别看虞国公如今卸了职,但只要有他在,国舅府势力仍不容小觑,这些年文官一脉也隐隐有以其为首的趋势。”
“可即便是这样,我都知道枪杆子里出政权的道理,虞家会不知道?”
“虞氏这些年虽身处深宫,可手伸的那是比谁都长,我若没猜错,前禁军统领肯定已经妥协,成了她的人,要不然皇帝也不会因为一场宫廷大火,就撤了他的职,将人发配边地。”
郑暄闭口不言。
他就知道她对青云宫的好奇不减,不过兹事体大,他不会让她身处险境之中的。
他握了握她的手,说道,“我凌晨就走。”
趁着林菀渔愣住,他又道,“我来去最多十日,不要让人知道我不在京中。”
他这般一说,林菀渔果然将刚刚的试探抛在九霄云外。
她一脸紧张的侧头看他,“你十日未上朝,不管我怎么掩饰,虞氏都一定会猜到是你去接二殿下的。”
郑暄点头,“嗯,也没想瞒得了他们。”
“只是我不在,你一个人在府里,我很担心。”
林菀渔反被他一本正经的模样逗笑,“什么我一个人在府里,晴丫头不算人了,碧荷,莲心就不算人了。”
郑暄额头与她相抵,“她们加起来都不如你一个。”
林菀渔就爱他这张嘴,平时跟锯嘴葫芦似的,一旦甜腻起来就跟不要钱似的,好听话一箩筐一箩筐的往外蹦。
不过她还是假装娇嗔的捶了他一下,“你这话可别让晴丫头听到,要不然她该埋怨上你这个当哥哥的了。”
郑暄嗓音暗哑道,“只说给你听。”
感觉到他越来越近的气息,林菀渔只觉得脑子打了结。
两人温存片刻,其实也就简单亲了个小嘴,虽夫妻多年,但林菀渔还是有些脸皮子薄,不敢看他。
郑暄也没逗她,只将她按进怀中,等气息调整好才再次开口,“我让郑可去城外调了一队精兵回来,你这些时日别出府,府里平日的采买都交给他们。”
林菀渔虽有些不以为然,但分离在即,也没驳他,只是强调道,“郑可跟着你。”
郑暄见她没往旁处想,松了一口气。
林菀渔没听见他回应,以为他还坚持要将郑可留下,有些不快。
“我只要不出去,虞氏便不能奈我何,这里是皇都,皇帝还在,虞氏没这么大胆子,敢明目张胆的动我。”
况今日是她想去了,不然她就是十道令旨,她也有办法给拒了。
“倒是你,这趟出去必定凶险万分,二殿下一旦回了京,虞氏再想动手,便是千难万难,她这次势必会堵上全副身家,也要置二殿下于死地。”
更何况,二殿下若真死了,大皇子就成了那唯一的人选,即便将来她的恶行被公之于众了,谁又能奈她何。
林菀渔用力的抓紧他的手,“你答应我,一定要小心谨慎,平平安安的回来。”
只有他好好的活着,将军府才能好,她也才能好。
郑暄看真吓着了她,连忙答应道,“好,我会小心。”
林菀渔继续威逼,“郑可跟着你。”
“好。”他继续点头,“郑可跟我走。”
这一番心情跌宕,那果酒的后劲儿渐渐上头,她只觉得心中无限委屈,哭唧唧了起来。
郑暄有些手慌脚乱,正想着又哪儿不合她心意之时,马车停了下来。
他正打算抱着她下车,却见她起身就将角落里那两壶酒拧起来,一掀帘子,“青叶,送去给苏大夫瞧瞧,别是混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青叶一直在外头听着,知道这是撒气来着,也不多说,接了酒壶就往苏大夫院子里去。
这酒后任性的夫人就交给将军自己解决。
郑暄被她这波操作弄的有些糊涂,给她披上毯子抱着往正院里去时没忍住疑惑道,“不是说,虞氏不会在这酒里下毒吗?”
林菀渔瞪了他一眼,“此一时彼一时。”
刚刚是她没往深处想,这人都要去保护二殿下了,那就跟彻底撕破了脸没啥区别。
二殿下九死一生的回来,他就是证人。
狗皇帝果然阴毒,那个姓夜的也不遑多让,凭什么他们在背后阴谋算计,冲锋陷阵的非得是自家男人。
“要么你别去了吧。”她挽着他的脖颈,泪洒的更厉害。
郑暄这时也多少看得出来她这是酒醉了,想想走时那空了的酒壶,只能暗自认栽。
谁能想到那甜腻的果酒也能让她醉的这么厉害。
他一边手忙脚乱的叫人去煮醒酒汤,一边低声的哄着她,面对一个醉了酒且还是他最爱的女人时,万事应着就好。
······
林菀渔最后的记忆其实也就在门口那处,后面完全没了印象。
不过她的酒品她还是知道的,喝醉了就爱抱着人哭。
她颇有些不好意思的问莲心,“我昨天哭了多久?”
莲心给她按压的手又停了停。
林菀渔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索性将她的手拉下来,看着她的眼睛问,“到底哭了多久?”
莲心笑得有些勉强,“将军是等夫人睡着了才走的。”
林菀渔咽了咽口水,差点没把自己噎死。
昨日他们出宫也才亥时未到,路上就算半个时辰,那也是哭了将近两个时辰。
她真是没脸见人了。
关键是,“将军一直都没阖眼?”
莲心在她的紧盯之下,点了点头。
啊,她真是疯了,好想找块豆腐撞死自己。
不过,她静下心来想想,这些年两位皇子都跟在东方先生身边学习,虞氏害怕连累儿子,定不会将手伸到东方先生的府里,但路上肯定也早做了安排。
皇帝昨日来了个突然袭击,就是想打的虞氏一个措手不及,让虞氏的安排付诸东流。
可虞氏也不是个傻的,就算猜到了是郑暄去接,也不会将安排过早的暴露人前,必是在二殿下回京之时,而且有大皇子掩护着,还能多个脱逃的借口。
也就是说,郑暄这一趟去襄州的路上是不会有任何危险,回程才是真正的惊险万分。
她心中有所忐忑,不过此时也别无他法,只能求郑暄平安无事,安全的带回二皇子。
“你去告诉晴丫头,近日不准出府,再过两个月就是她的及笄礼了,好好在家学学礼仪,每日早饭后过来,我亲自教她管家之法。”
莲心领了命,下了床重新穿了鞋子。
“晴丫头今日可离府了?”她有些担心。
“还没。”莲心摇头,“不过听她院儿里的丫头说,好像下午约了柳家小姐,要去看什么蹴鞠比赛。”
只要没出府就好,林菀渔松了口气,催促她道,“你这会儿就去。”
“还有,关于府里人员出入之事,将军可安排好了?”
“嗯。”莲心点头,“将军走时见了郑伯,应该是安排好了,今天早上郑伯就下了死令,以后但凡要出府,必须有他的腰牌。”
“不过。”她笑了笑,“这府里能管得住小姐的,也只有夫人你。”
林菀渔听此也笑了笑,“行了,别贫嘴了,快去。”
看她出了门,林菀渔的笑容这才垮了下来。
她之前还在疑惑皇帝为什么突然就要立太子了,现下似乎有些想通了,虞氏必然是做了什么触了他的底线。
其实虞氏对太子之位势在必得也不是没她的道理的,二殿下虽说是养在皇后的名下,但两人亲不亲另说,他的亲娘就只是当年长公主身边的一介女官,甚至连皇家的名碟都没上,说破了天,二殿下的身份属实尴尬,根本经不起推敲。
可关键是虞氏到底做了什么,才能让一向坚忍的皇帝突然连脸面功夫都不愿做了。
难道...
她抑制不住的往坏处想。
夜如玉几年都不曾回京了,怎么这次一召就给召回来了呢。
据她所知,长公主当年曾接手了驸马手下最厉害的一支鬼军,后来长公主病逝,这支鬼军就交到了摄政王手上,可摄政王如今远在唐州,这支鬼军不可能跟着他离京,只可能交给了他最信任的人。
郑暄有自己的郑家军,此时又被遣派离京,所以不可能是他。
那就是夜如玉或者皇帝自己。
她心中惊疑不定,虞氏这些年到底背地里干了什么,皇帝这分明不止是要立二殿下为太子,还要为他彻底铲清前路,且不留一点余地。
她咬了咬牙,脸色变得有些差,突然就想起了十五年前的那场皇城大洗牌。
那场皇城大血洗让她一下子失去了宠爱她的父亲和母亲,郑暄比他还惨,郑家军打的基本上将帅殆尽,要不是她祖父伸手,手把手的教他成了一个顶天的儿郎,郑家军如今早不知落在了谁手中。
她咬了咬下唇,暗骂狗皇帝疯批,经历过十五年前的那场大血洗之后,他竟然还想着再来一场。
虞家老头子也是在那场大血洗之中站对了队,这才官至左都御史,有了那场大血洗的前车之鉴,这老家伙这些年一直夹着尾巴虚伪做人,甚至是急流勇退,回府做了个富贵闲人。
剩下这一个虞国舅还是个头脑不太聪明的,她仔细想了想,也没发现他做出什么出格之事,顶多是好色了一些,府中妻妾成群而已。
皇帝总不可能因为这原因要了他的命才是。
剩下的就是一个虞妃了,可皇子们都好好的在外求学呢,他不来这一招,二皇子也暂无性命之忧,并且立二殿下为太子之事,虽道阻且长,但也不至于一点希望全无。
这些年,皇帝也养了不少心腹,朝上总不至于一言堂才是。
虞妃到底做什么了,偷人了?
玷污皇家血统了?
她赶忙摇了摇头,那死女人当年就一心扑在皇帝身上,做这事的可能性不大。
“夫人。”碧荷敲门进来,手上却没拿醒酒汤,“门房说,外头有个小娃娃想见你。”
“小娃娃?”
姓虞的总不可能派个小娃娃来劫持她吧。
“是,顶多五六岁的样子。”碧荷打断她的胡思乱想,“他说他叫九儿。”
“九儿。”林菀渔在脑子里搜刮半天,也没搜出来自己认识这一号人,并且还是个五六岁的小娃娃。
“算了,让他进来吧。”
她暗自腹诽,一个五六岁的娃娃,见就见呗,还能翻了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