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山 第5章 第五章

都不用林挽风喊，那奇绝的层层伫立的石头，已诡异地震荡着，将声音传到山上去了，

叶九州正与青山派掌门互相吹捧着，说着诸如贵师弟真是青年才俊贵徒弟也是之类的废话，闻声也是一惊：

万岁山的剑门阵已很久没人闯过了，且还偏偏挑论剑大会时来闯……究竟是何用意？

叶九州心头疑虑陡然随惊惶浮现起。

然而如此情形，却实在是容不得多疑虑。

顾千里扯过旁边一个一看就做贼心虚的弟子，问他：“今日守第一关的不是高杨么，怎的传来的却是林挽风声音？”

那弟子哼哼唧唧的：“这不是论剑大会，大家也都想看个热闹么。再说，剑门阵这么多年形同虚设，根本就没人敢来……高杨师兄他，没在。”

顾千里眉头有点皱了起来：“那林挽风是干什么去？替高杨守阵？”

大师姐还能替别人干活，她不让人给她干活就不错了。

那弟子一听这话，还嘿嘿想笑，一抬头看见小师叔脸色，赶紧又收回去了：“那倒也不是。大师姐说要带师娘去那边玩……”

胡闹！剑门阵哪里是玩的地方！

顾千里左手握拳叩向右掌心，低声道：“师兄，我去吧。”

是要赶紧给处置掉，里头纵再有错综复杂阴谋诡计，也不该当着这么多人面。

叶九州正要点头，旁边青山派掌门却忽然开口：“这么点事，也得贤侄亲自出面啊。

“闯剑门阵，多常见的事啊，阵设在那里，不就是让人闯的么。你们都小，不知道我们那时候，当时天机老人的风云榜都失效，论身手高低，只看闯过了剑门阵第几关，我记得我好像是第二关就败落了下来，后来我还问你师父，那打落我的是谁啊，听都没听说过，你师父说，寻常一外门弟子罢，才十五六，都还不曾下山过……哎呀，一晃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九州，这山之高，可不是小娃娃堆积木，晃晃悠悠只看最尖上那个，山，是一块块石头堆起来的。

他笑呵呵的，眼中却渐射出精光来：“还是说，万岁山如今拿得出手的，就千里这一个了？”

顾千里在心里叹了口气。

其实青山派掌门刚开口，他便扯了师兄袖子。万剑门仍是武林翘楚是事实，比之往日自己不足，这也是事实。这几年他行走江湖多，难听话也随之听得多了去。其实置若罔闻也就罢，总归还是他们万岁山自己的事。

但师兄没理会他。

顾千里便也就没再勉强。

就像他也有自己的心病一样，万剑门渐没落，是师兄的心病。

人总有不冷静、不理智时候。

“师叔这是哪里话，虽却不如先前，倒也不至于连个守山人都无。不过是想着试剑大会热闹，孩子们想偷会儿懒便也由着他们去了。”

所以叹气归叹气，顾千里还是站在了叶九州身后，听他闻言冷笑，继而又大点名：“甘筠！闵十三！还有……”

点着点着，叶九州自己也卡壳。

倒不是他事务竟如此之繁忙，门下弟子都认不全，而是剑门阵法，可传山音，山下林挽风，明显已败了第一阵了。

他这个座下首徒，再看着再不着调，也仍是年轻弟子里头一筹，既她都这样快便败下了阵，哪里还有什么人可点呢。

万剑门如今处境，是越要强撑面子，反而越丢人。

顾千里显然比叶九州更早察觉到这件事。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低眉顺目地接过了叶九州的话：“还有柏青，谷雨，萧衡、高杨、瞿见秋、方知问、路远、斐温、温斯晴。由高及低，我来压阵，师兄看否可行？”

虽今日这人肯定是要丢定了，但总归还不至于全然没法收场。

叶九州回过神来，看向顾千里，一向挺直的脊背忽然之间塌了下去，他摆摆手，说：“就这么着吧。”

“什么叫就这么着吧。”

青微跟甘筠在山脚下，山上说的什么她可听不见，她是在问甘筠在自言自语什么。

甘筠倒是听见了。

不过也不是听见他们商量了什么又争执了什么，而是听到了让他去第十二剑石的呼哨。

所以他才在这儿嘀嘀咕咕：

他再怎么不服，也得认，林挽风身手，是在他之上。他们都没看见，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那来人看着也就十七八岁年纪，褐头发蓝眼睛的，应该也不是中原人，却不过七八招，即能给林挽风斩落在剑石下。

他怎么能行？

他肯定不行的！

甘筠一边这么说着，一边还真要跑，临跑前还不忘拉小师母：“没怎么着，此地凶险，师叔叫我不要带你在这里久待。”

“这样子啊。”

青微点点头：“那我们是要上山去吗？”

甘筠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一下子就想到了他只是为了保护小师母的绝妙借口：“……对！这种时候，肯定还是待在小师叔旁边最安全，对吧。”

“应该是吧，我也没遇到过这样场面。”

青微伸手去抚摸身旁剑石：“而且，你们小师叔也并不在山上呀。”

啊？

小师母怎么会知道小师叔不在山上的？

“你们这个剑门阵可以传音呀，我听见的。”

青微边回答他，边并指作剑。就这么轻轻的朝着剑石一砍，那百年风雨从无撼动的石头，便似活物一般，飞速挪动起来了，石结形成阵，异域来的外邦人尚不及反应，即被困入其中。

顾千里领着人从山上下来。

“还有一个在这儿。”

青微伸手，把目瞪口呆的甘筠推了过去。

而甘筠一直到被顾千里拎住后脖颈，还在目瞪口呆：“这，这怎么会……”

青微手指戳他脑袋：“剑门阵剑门阵，是阵呐。”

顾千里微微笑了起来。

青微走到他跟前，问他：“我总觉得，这才应该是你们先祖设此阵的用意。还是非要再打一架吗？”

顾千里笑里添上了一点无奈：“师兄想要如此。”

“那好吧。”

青微便也不再阻拦，乖乖地叫人带着回山上去。肩膀擦过肩膀的瞬间，她抬起手，往顾千里正招呼人的手掌上拍了一下：

“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