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完卷宗,已经到了中午。
“目前整理出来的相似点有很多。”
宁昭理了理她记录下来的内容:“六名受害者都是处于社会最底层的妓女,且除了第五名受害者之外几乎都没有固定住所,案件发生时间均在凌晨。”
“大部分被害人都曾有过婚姻、育有子女,但因为她们都有中度到重度的酗酒症,所以被迫离开家庭,过上了流离失所的生活。”
不仅是三年前的五个受害者有这样的共性,就连昨天发现的受害者也符合这些条件。
沈书言颔首:“还有一点。我查看了三年前案件里目击证人的证词,发现他们都曾看到受害者在事发三十分钟到两个小时之前和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说过话。”
那时警方就已经初步断定,那个男人就是开膛手杰克。只不过没有具体证据,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按照目击证人叙述,那个男人身材结实、长相绅士,头上总戴着一个帽子,看着非常低调,应该是个社会存在感比较低的人。
“所以我们接下来得去……”
“去找目击证人。”
沈书言合上文件夹,率先起身。
*
英国就没个好天气,不管是在过去还是现代,总是阴云密布小雨缠绵,阳光是稀缺资源,多少天都难得一见。
宁昭与沈书言肩并肩走在路边,一路相顾无言。
陡然和沈书言从同生共死的队友降级为公事公办的同事,宁昭的心里很不舒服。
但她实在做不出厚着脸皮死缠烂打这种事。
她可是女明星,从来都是那些男人跟在她身后求她赏脸,她怎么可能为了沈书言拉下面子。
想到这里,她心情更坏了。
“警察先生……”
敲开一家商店的门,里面探出一双蓝色的怯生生的眼睛。见来人是警察,她将门打开:“我猜到你们会来找我。”
因为她的商店和昨天的案发现场之间只有短短五十米的距离。
“我们想来了解一下,昨天案发前后你有没有目击到什么可疑的人物。”
宁昭出示证件,公事公办地对女人说。
对沈书言的怨念化为了工作的动力,她将注意力放到了案件上,收起证件后,便拿起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开始记录。
“看到的,看到的……”
老板娘像是在专门等待他们似的,立马拉开门让他们进屋。
这是一个面积很小的便利商店,里面的货架上摆放着日常生活时会用到的小商品。
不知道是不是环境太窄小的缘故,房间内的空气里弥漫着食物馊掉的气味,但这气味并不强烈,不会让人感觉到不适。
“前天傍晚我见过爱丽丝。”
老板娘叹了一口气:“她经常来我的店里买酒。”
“那她有没有跟你提到过她要去见什么人?”
宁昭追问。
老板娘摇摇头:“她是很可怜的姑娘……说老实话,虽然她是妓女,但……”
说话间,她顿了顿:“如果不是为了讨口生活,谁又愿意呢?”
“刚刚你说看到了谁?”
沈书言见老板娘越扯越远,不由出声提醒。
“哦,对,没错。”
老板娘如梦初醒般拍了拍自己的腿:“昨天晚上快打烊的时候,我好像看到爱丽丝在南边路口和一个人说话。”
“那是个怎么样的人?”
“嗯……身材很结实,但个子不是很高,大概也就到这位警官的下巴。”
老板娘伸手比划了一下:“那个时候已经晚上十点了,距离太远,我看不清他的脸,但是他戴了个帽子,看着像是个绅士。”
这就对了。
宁昭把这些内容都记下来,随后感激地看向她:“谢谢您。”
“不用谢,警官。”
老板娘如释重负,像是松了一口气:“老实说,知道那姑娘出事,我的心一直放不下……哦,已经中午了,要买两块三明治吗?”
她指了指柜台里的速食三明治。
那个时代的速食产品,不管是卖相还是味道都让人下不去手。
但看着老板娘热情的表情,宁昭还是掏了钱,顺便还帮沈书言买了一个。
走出便利店,她把三明治扔给沈书言,语气不是很好:“吃了我的东西得还的。”
这莫名其妙的脾气是从哪里来的?
沈书言看了眼她算不上晴朗的侧颜,后知后觉她在气什么,不由得勾勾唇。
走到路边,沈书言的马车在不远处等。
也许是到了上工的时候,路边的行人明显多了起来。
宁昭一边咬着手里的三明治填肚子,一边看着另一只手里的小本子,试图从中看出些什么线索来。
“身高和重点特征都能对得上,不过可惜没看清脸,我们再去南边路口问一问吧,说不定……”
宁昭自顾自说了不少,忽然,她感觉自己的小臂被人拉住,随后便被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接着,身旁路过一辆马车,巨大的车轱辘压过水洼,溅起一地的积水,差一点就洒在了宁昭的裤子上。
还没等她回过神,那一触而逝的温热触感便消失。
“小心一点,走路看路。”
抬头一看,入目是沈书言的侧颜。明明还是那样熟悉的长相,语气中的疏离与冰冷却让宁昭感觉到落差。
就好像他现在做的这些都是出自他的良好素养,而不是像以前那样,两人之间有股难以言说的惺惺相惜。
她把本子收起来,不说话了,只一个劲地低头吃手里剩下的三明治。
草草对付了午餐,两人又一起去南边的路口问了一些街坊邻居,得到的信息和老板娘提供给他们的差不多,但共同点是,他们都没有看清那个人的脸。
*
“基本可以确定,这是开膛手杰克在时隔三年之后再一次犯下的案件。”
苏格兰场特别支部的会议室里,宁昭将这两天的工作内容进行了一个简单的汇报。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希望特别支部的各位同僚都能以白教堂凶杀案为优先,为我提供帮助。”
宁昭双手撑在桌子上,看着坐在下面的众警员,毫不怯场:“我会尽我所能去侦查这件案子。”
嘴上这么说,宁昭心里可是一点底气都没有。
如果凶手真的是开膛手杰克,那就真难办了。
对于这个被后世津津乐道的“天才犯罪学家”,现代用那么先进的技术都难以追踪到他的真实身份,她又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破解这桩世纪悬案。
下班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宁昭本想回家再理理线索,忽然,沉寂许久的系统给了她一个提示。
【今日日程:请前往詹姆斯医生的诊所进行心理理疗。】
就在这时,阿诺走过来:“警司,去心理诊所的马车已经备好了。”
系统主动推流程,宁昭没有不去的道理。
总比在上一个副本里胡乱摸索的好。
她点头应声,和阿诺一起上了马车。
不久后,马车在一个不起眼的诊所前停下。
宁昭走进去,木门发出咯吱的声响。屋内的人听到声音走出来,她看过去,发现来人是个穿着白大褂的英国绅士,长得慈眉善目,眼上架着一副金丝框的眼镜。
“Bridget警司,好久不见。”
他走到窗边将窗帘放下,房间顿时变得隐蔽起来。
“最近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再做噩梦?”
他把治疗专用的躺椅推出来,语气温柔和煦。
噩梦?她昨天确实做了噩梦。
宁昭点了点头:“昨天还在做。”
“开给你的药应该已经吃完了吧?”
詹姆斯医生把日历翻了一页:“我今天会给你新的。每天坚持吃,做噩梦的频率就会越来越少了。”
“好了,我们先开始今天的理疗。”
他拍拍躺椅,示意宁昭躺上去。
宁昭听话照做。
门口有阿诺在等,她的背包里还塞着一张可以救命的地图,就算有危险也不怕。
况且,她对心理治疗并不陌生。
在现实生活中,她曾屡次遭受网络暴力。精神压力很大时,她就会去看心理医生缓解情绪。
没想到这种心理疗法在19世纪的英国就已经出现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躺上去,宁昭就有些犯困。
詹姆斯医生进行的应该是催眠疗法,宁昭只听他说了几句话便深深地睡了过去,醒来已经是半小时之后。
理疗室里这时已经没有人了。她起身,揉了揉脖子,竟然觉得自己的身心由内而外地舒畅了起来。
“醒了?”
詹姆斯医生从里面走出来,手里拎着一个袋子:“这是你下个星期的药,每天都得按时吃。”
宁昭接过袋子,继续听他说。
“写日记的习惯最好保留,这样会让你的脑袋保持清醒。”
詹姆斯医生又追加了这样一句。
一直到宁昭走进自己家的楼道里,她还在回忆刚才在心理诊所里发生的事情。
她抬脚想上楼梯,却忽然看到脚下多了个东西。
她回过神,弯下腰去捡,发现横放在楼梯上的竟然是一把锐利的小刀。
宁昭心下觉得异常,仔细观察了下,发现它的刀刃十分锐利,刀面却光滑异常,看起来像是崭新的。
视线往下移,直至她看清刀柄上刻着的字母,心跳顿时漏了半拍——
J.T.R
Jack The Ripp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