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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头刚刚升起，刀就已经握在了许乌鸢手上。
沙发上的经理好像还没察觉危险，依然趾高气扬，话里话外都是轻蔑。许乌鸢发现自己已经不受控地朝前走了过去，整个人都被杀意驱使，举起刀捅向了经理——
刀刃划破空气，又快又狠，眼看就要刺进经理这一身的肥肉，刀锋却生生改了偏向，擦着经理的身躯而过。
没伤到人，收不住势插进了沙发里面。
即便这样，经理脸上也没有任何惊恐的表情，好像是具只能按照既定程序运行的机器。
周围空气似乎都在这一瞬间凝固起来。
“所以，这一切都是在引导我杀了经理？”许乌鸢拔出刀把玩着，“杀了他会发生什么？”
“你什么时候清醒过来的？”一道陌生的声音凭空响起。
“清醒？也不算吧，我还没想起来前因后果。”许乌鸢说道。
“那你还能停下来。”
许乌鸢轻笑，反问道：“为什么停不下来，我本来就没想杀他，毕竟我又没法跟你感同身受。 ”
“……”
“看来我猜对了，这就是你的经历，你让我重演一遍，做你做过的事，按照你设定好的情绪一层层递进，直到最后忍无可忍杀了经理。如果有过类似的经历，大概会很容易跟你共鸣，可惜我好像没有。”
对方又是长久的沉默，似乎是对现状有些始料未及。
许乌鸢也不催他，赶走经理，自个坐上了沙发。
这沙发还挺舒服的，他眼红好几天了。
僵持很久之后，许乌鸢周围的场景开始逐渐褪色，办公室里的一切开始消散，直至彻底陷入黑暗之中。
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许乌鸢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被埋在土里，土压得不算严实，在他附近空出了一个气泡似的地带。
不过许乌鸢还被一根粗壮的树根从头到尾包裹着，这树根正不知节制地吸食着自己的血肉。
“……”
这种感觉还挺奇妙的。
迷糊了会，许乌鸢想了起来，自己被畸变种拖到了地下，还经历了一场幻境，现在幻境倒是消失了，不过他人还结结实实地被困在地下。
树根的分岔不断地在许乌鸢身上游走，根尖扎进他的血肉之中，铆足劲往里面钻。
再这样下去，许乌鸢不是被撕扯成碎片，就是被树根吸干养分。
“喂，你在吗，门哥。”许乌鸢扯着嗓子喊。
门卫大哥，简称门哥，很合理。
回答他的只有树根蠕动的声音。
许乌鸢没就此住嘴，一声接一声地喊着，这么嚷了一会，门卫终于忍无可忍地开口：“闭嘴！”
“哦豁，这么凶，也是，毕竟是凶手嘛。”
这句话显然戳到了门卫的痛点，他冷冷地开口：“你懂什么，是他欺人太甚。”
许乌鸢阴阳怪气：“哦，是吗。”
这个门卫能跟许乌鸢聊得有来有回的，意识还很清楚，没有像林姐那样彻底沦为被本能支配的怪物。
他的声音离得很近，应该就在附近，不过地下漆黑一片，许乌鸢什么都看不到。
“你也别以为出了幻境就没事，树根很快就会完成寄生，到时候你的五脏六腑都会被树根掏空，树根会像虫卵一样在你的躯壳里繁殖，不过你并不会死，只能永远不生不死地吊着，一次又一次被长大的树根扎破皮囊。”
许乌鸢：“我倒是没什么，主要是怕你消化不来，穷儿乍富就是很容易撑死。”
畸变种：“……你就嘴硬吧，反正也不剩多少时间。”
“不得不说，我觉得前面的环节不是很有必要，为什么要让我过一次幻境，而且是重演你自己的经历。”许乌鸢问。
自他苏醒之后，树根越发猖獗，他感觉自己身上已经有好几个地方被贯穿了，树枝在他体内游动，不断地撕扯着他的血肉，疼得他开口都艰难无比：“总不能是无聊吧。”
门卫没有吭声。
许乌鸢话音落下，树根也在他的血肉之中更钻进几分，撑得他的皮表又爆开了好几道裂口，五马分尸也不过如此。
正常人这样早就死了，许乌鸢还有空闲闲地想。
“既然不是有什么特定的恶趣味，我只能理解为这场环境是有必要的，至少对你而言是有价值的。”
“你的话有点多了。”门卫冷冷地开口，随即一根树根游到许乌鸢嘴边，狠狠地贯穿了他的脸颊，“这样你总能学会闭嘴了吧。”
许乌鸢已经疼到麻木，门卫的惩罚倒是显得有些不值一提：“我都要死了，闭嘴有什么用，省下的口水给你头七念经用么。”
“……”
穿在许乌鸢嘴上的树根又多了几条，这些树根柔软，但到底还是没法像线一样把他的嘴给缝起来。
于是许乌鸢还能继续含糊不清地叽叽喳喳。
“所以关键还是杀死经理对吧。”
“你怎么对这一点耿耿于怀的，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杀了人，还是想让我给你找个开脱的理由？”
“非给我这个陌生人演示一遍，难道我来演一遍，杀人犯就成了我么……”
这句话落下，许乌鸢感觉周围气氛变了。
他突然想起来，老树所在的地方就是个法院。碎片融合之后，或多或少都会保留一些原本的特征，万事万物都可以碎裂，法院本身当然也可以破碎，如果它们恰好相融，这个畸变种身上带些审判的特性也不无可能。
沉默片刻，许乌鸢恍然大悟：“哦，你想让我做你的替死鬼。”
“不是，”门卫否认，过了一会才继续开口，“它知道杀人是我，我只是想跟他展示，任何人在同样的情况下都会选择动手，我不该被惩罚。”
“它？”
“就是绑着你的这棵树。”
难怪呢，许乌鸢想，林姐跟碎片融合而成的畸变种是浑然一体的，门卫跟老树却没有那种不可分割的感觉。
门卫只是被老树捕获的惩罚对象，他并没有跟老树融为一体。
“那你眼光也够差的。”许乌鸢感叹，偏偏选了他这种没法共情的人。
门卫的声音才再度响起，大概他已经压抑了很久，音调不高但也充满愤怒：“如果不是他太过分，非要骑到我头上作威作福，我怎么会动手，错的难道不是他么，为什么不幸的还是我……杀人偿命我能认，可为什么要让我变成这个模样。”
许乌鸢没心没肺地说：“这不挺好的，看你在地里畅通无阻的，还能cos一下土行孙。”
哪怕是在黑暗之中，许乌鸢也能感觉到有一道目光狠狠地盯着自己。
“你是真嫌自己死得不够快。”门卫说道。
“这棵树的惩罚是什么？”许乌鸢好奇地问，“我看你不还活蹦乱跳的。”
“什么活蹦乱跳，不过是逃不掉又死不了的傀儡而已，”门卫苦笑一声，随机话锋一转，“你现在不就被它惩罚着么。”
许乌鸢感觉自己被冤枉了：“经理又不是我杀的。”
“你没杀经理，但不见得你就没做过亏心事吧，大到杀人放火，小到在口舌上欺人几句，都是它要惩罚的范围。”门卫似乎找到了个嘲讽的角度，“你人都成这样了，就别装无辜，它是绝对不会弄错的。”
照这样说，许乌鸢也确实没法说自己清清白白，他这种职业小混混，基本就是踩着红线反复横跳。
“不过也有人逃过一劫的。”门卫又说，“跟你一起来的那个中年男，他就没有被拖到下面来，说明他就没有做过坏事，用老树这套不讲道德的审判标准，也奈何不了他。”
许乌鸢倒也不意外，他们虽然接触的时间不长，但孙涛确实是个正直的人。
他们说话的功夫，一阵锥心的痛感从许乌鸢的太阳穴传来——是一截树根的分岔正试图插进他的头颅之中。
再这样下去，许乌鸢真会像门卫一样，成了裹着树根的一层皮。
对付畸变种有两个办法，要么是隔绝碎片，等到它自行破碎，要么就是用异能以暴制暴。
许乌鸢等不到老树自然破碎的时候，留给他唯一的机会就是体内的针线。
现在自己已经千疮百孔，整个人都是破破烂烂的，反而是抽取针线的好机会。
在被拖入地下的那一瞬间，许乌鸢就已经使出最大的力气握紧拳头，让自己的指尖直接插到掌心之中。刚才他一边跟门卫说话，一边继续用力，指尖在掌心的血肉里翻找，终于在肌腱旁找到了线的踪迹。
他的指尖慢慢旋转，把线一圈圈绕了上去，套稳就开始往外拽。
在拽第一下的时候，许乌鸢脑海中一个激灵，很多模糊的片段飞快地闪过。明明身体的疼痛已经到了极致，他的意识还是兴奋了起来，迫不及待地想将线都抽出来。
刺破许乌鸢太阳穴的树根已经彻底捅了进去，它正想往颅骨深处乱窜，但很突然的，它停了下来，像是遇到了什么意外的障碍。
门卫察觉不对，下意识开口：“怎么？”
话音未落，插在许乌鸢太阳穴里的树根逃命似的往外窜，它还没来得及扎得太过深入，抽离就是一瞬间的事。
如果地下不是这么黑暗，门卫大概能够看到，一根细小的缝纫针扎在了根须尖端。
还随着树根一起被抽出了许乌鸢的头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