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闹的朱雀街上,花灯处处,如十里银花,千家火树。
如此美景,却还是有人被一家糖葫芦摊前的二人吸引目光。只见那少女烟灰色绣花毛领斗篷里穿着一身黄白相间的烟罗长裙,一张微施粉黛的小脸在璀璨的花灯下,仿佛能与日月争辉。
而站在她对面的男子虽带着一个青面獠牙的面具,却也能让人从他挺拔的身姿上看出不俗。二人站在一起,说不出的登对。
秋月挤开人群,冲到孟晚歌身边,拉着她便往另一边走,一边走一边苦口婆心劝道:“小姐,不能和外男太近,对姑娘家的声誉不好。”
说完她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面具男子手中还拿着孟晚歌的花灯,便又回去草草行了个礼后从他手中拿过兔子花灯。
孟晚歌没想到她会直接去把花灯抢回来,不知道裴寂面具下是什么表情,想到这个她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
“小姐,您笑什么?”秋月一手拿着兔子花灯,一手扶着她往前走。
她歪头看向秋月,眸光如秋月手中的那只兔子花灯一般狡黠:“你知道那人是谁吗?”
“管他是谁呢?总之这里不比苏州,小姐在外面要离外男远些才好。”秋月一本正经,像个操心的老妈子。
孟晚歌笑意更浓,心想若是秋月知道那人是裴寂,还会这般满脸不在乎吗?
这般想着,她下意识再回头,发现裴寂竟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见她回头便停住脚步,握着佛珠的手藏在宽大的袖袍中,看不见面具下是什么表情,只一双眼睛如夜色下的深潭,晦暗不明。
孟晚歌虽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却明白他并无敌意,便也没再管他,继续和秋月逛着热闹非凡的灯会。
主仆二人很快被一阵击掌欢呼声吸引,那是京城很有名头的登月楼。听闻在登月楼的楼顶能俯瞰整个京城,是观月的最好去处。
每年上元佳节,登月楼都会出十个灯谜,猜出灯谜的十个人便可成为贵宾登楼赏月,这样的彩头让登月楼外面挤满了人。
孟晚歌在秋月的护送下,好不容易才挤到来最前面。只见高台上挂了十盏精致绝伦的灯笼,灯笼一面画了各式各样的美人,一面则写了谜面。
“解落三秋叶,能开二月花,过江千尺浪,入竹万竿斜。”高台上青面长袍的男子念出第一盏花灯的谜面后,人群中发出阵阵低语。
抬手的人络绎不绝,说出的答案却被台上的人一一否决,不知道是热情褪去还是实在想不出答案,声音渐渐落下去。过了一阵,又有人抬起手来,青袍男子请他作答,他才朗声答道:“谜底是风,秋风吹落叶,春风拂红花,风起千尺浪,风打万竿竹。”
那人站在右手边不远的地方,是个中年男子,一身的书生气难盖。听到他的回答后,不少人毫不吝啬地鼓掌欢呼,只见高台上的人做了个请的手势,便将那男子迎进了登月楼中。
等他入楼后,被他答完的谜题也被人取了下来一齐送入楼中。
高台上的青衣男子继续念第二盏的谜面,楼前的人们又斗志昂扬地你一句我一句答起来。几番下来,竟已有四人入楼。
“千形万象竟还空,映水藏山片复重。无限旱苗枯欲尽,悠悠闲处作奇峰。”这是第五盏灯的灯谜。
刚念完,孟晚歌便感觉旁边挤过来一个人。她一偏头,看到的是一位身穿大红箭袖圆领衣袍,乌发束起的女子,约莫十五六岁,嘴角扬起整张脸上都是明媚的笑意,眉宇间带着孟晚歌从未在女子脸上看到过的英气。
那女子似是感受到了身旁投来的视线,也侧头看向孟晚歌。
只见孟晚歌一张素白小脸在璀璨的灯火下更显几分娇弱,令她微微蹙眉。
“我脸上有花吗?”她出声问孟晚歌,声音毫不矫揉做作。
孟晚歌一愣,随即笑起来:“没有。”
她这一笑,竟是将满楼的花灯都比了下去,让身旁女子不由也一愣。
“生得倒是好看,偏看着是个病秧子。”女子嘟囔一句,侧头继续看高台上的花灯。
这话落到秋月耳朵里,气得她上前一步想与女子攀扯,却被孟晚歌拉了回来。孟晚歌觉得这个女子倒是有点意思,是个口直心快的性子,应该没有什么恶意。
第五盏花灯迟迟没人猜出来,红衣女子忍不住摩拳擦掌抱怨道:“一群没用的。”
“姑娘知道谜底?”孟晚歌笑盈盈看向她。
她脸一垮:“不知道。”
孟晚歌又是“噗嗤”一声笑出。
“你能不能别笑。”她有些懊恼地看着孟晚歌。
“为何?”
“太好看了,影响他们猜谜。”她说着指向周围一圈的男子,可她还没回过头来,似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脸僵了一下,连忙一把扯住孟晚歌,在秋月的怒视下用孟晚歌的手遮住自己的脸。
可她的动作还是迟了,不多时便有人挤开人群走到了她身边来。
“好哇,崔关月,你竟敢偷偷溜出来!”况野看着红衣女子一脸小人得志的模样,视线落在她身旁的孟晚歌身上时又收敛了表情,他抬手指着孟晚歌道,“你、你是那日在伯爵府的小姐。”
孟晚歌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况野,面上也不惊,只微微福身:“小女温宜秋。”
“温宜秋?”况野重复了这个名字。
崔关月放下她的手,忍不住道:“温家那个庶出五小姐?”
孟晚歌微微扬眉,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有什么说法。
崔关月得了肯定后,果然一脸惊奇地拉了拉况野的衣服:“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少傅多管闲事的温家五小姐?”
裴寂那不叫多管闲事,却缕缕让孟晚歌来吃了这哑巴亏,若是不澄清一下,日后京城里还不知道要传成什么样子。
“两位许是多虑了,裴大人心思缜密,想来做事必有缘由。”她想了半晌也只能隐晦说出这么两句。
也不能说得太清,若是泄露了裴寂要查伯爵府一事,怕传到裴寂耳朵里更不好了。孟晚歌想到这里,下意识又回头看一眼,却没想到裴寂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她身后,他抬起修长干净的左手取下脸上青面獠牙的面具,露出一张俊美无双的脸。
他眼尾似乎带了若有若无的笑,朝孟晚歌颔首:“温五小姐说得是。”
清冷的声音不高不低,刚好够落入崔关月和况野的耳朵里。
二人齐齐惊恐地看向孟晚歌身后的人,看清那张脸后三魂丢了两魂。
“小世子,崔小姐好。”裴寂勾起唇角,眼尾眉梢的笑意尽收,被问好的二人皆浑身一颤。
“崔小姐禁足解了?”
“少、少傅……”崔关月苦着脸。
“想必小世子的《武经》也抄完了吧?”
况野更是低着头不敢说话,孟晚歌见他们这副模样忍俊不禁,仿佛比当年她被大学士罚站还要惨几分。这时崔关月抬头偷偷看了她一眼,又瞟了裴寂一眼,最后朝她投来求救的目光。
孟晚歌一愣,求她有什么用。她和裴寂也只见过两三次,且都是她欠裴寂的人情,虽她并不觉得裴寂如传闻中那般可怖,却也没到她可以轻易开口为二人求情的地步。
崔关月见孟晚歌无动于衷,一双手在身前小心翼翼地合十摇了摇,模样滑稽又可爱,看得孟晚歌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
恰逢裴寂低头朝她看来,她便也厚着脸皮道:“今日上元佳节,裴大人便放过他们罢。”
裴寂眉色一缓,似在仔细思量她说的话可不可以。此时人声鼎沸,欢呼阵阵,原来是有人将第五盏花灯的灯谜也给解了出来,引得孟晚歌朝前看去,果然见第五盏花灯也被取了下来。
“好。”裴寂清越的声音落下,他并没看向一脸得救了的况野和崔关月,而是看着身前已被花灯吸引目光的少女,轻声道,“一人解出一道谜题,今日便作罢。”
二人闻言又是一阵哀嚎,但听到台上的人要念下一盏花灯灯谜时立马又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水里游鱼山上羊,东拉西扯配成双。一个不吃山上草,一个不会水中藏。打一字。”
孟晚歌歪头,巧笑嫣嫣地看向身旁皱起眉头的二人。
片刻二人便像是瞎猜一般,争抢着举起手来,声音比人群中任何一人都要响,但又屡屡被驳回来。见他们如同小孩抢糖一般,孟晚歌弯下眼眸,只觉得自己已经许久没有这般开心过了。
“温五小姐想帮他们?”身后的裴寂好似像知道她心中所想一般。
孟晚歌回头看他,一脸的少女娇媚:“可以吗?”
裴寂目色微暗,楼前的灯火好似一盏也没落到他眸中,只见他眸底浮现清浅笑意:“温五小姐随意。”
孟晚歌心中暗想,果然传闻都是不可信的。譬如裴寂如何如何心如罗刹,在她看来与她那“罪大恶极”的名头一般,皆是谣传。
身旁的二人并没注意到她们的话,依旧在争抢着猜迷。在又一轮被那青衣男子无奈驳回后,孟晚歌笑拉着崔关月的手举起来。
“鲜。鱼羊鲜。”
少女的声音很快被淹没在人群中,崔关月却如脱缰的野马,大喊道:“鲜!鱼羊鲜!”
高台敲锣。
猜中了。
崔关月忍不住一把抱住孟晚歌,又蹦又跳地谢了半晌,才朝况野做了个鬼脸后取花灯入楼。这一动作把况野气得够呛,刚想说这不作数一回头看到裴寂沉静的脸便又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温五小姐,你也帮帮我,日后定有重谢。”他挪了步子,在孟晚歌身边小声求她。
孟晚歌弯着眉眼,刚要答好,身后的裴寂便将自己手中青面獠牙的面具递到她面前来。她下意识接过,一抬头便见他侧头看向况野。
淡声道:“不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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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猜灯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