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肃杀,四周鸦雀无声。
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了两人身上。
饶春白眉骨轻抬,闪过一丝诧异:“怎么会不见的?”
“那就得问饶师兄了。”王楷的语气不太客气,甚至带着些质疑与审视,“最后一个见过徐师弟的,是你。”
饶春白略有迟疑:“他没去试剑坪?”
王楷:“从昨夜到今晨,都未曾有人见到过徐师弟。”
饶春白沉吟片刻,道:“昨夜,徐宁来寻我指点剑术,只是天色已晚,我让他今日再去试剑坪。之后的事,我便不知了。”
王楷冷笑一声:“好一个不知。”
这话说的冲。
饶春白皱了皱眉:“你这是何意?”
王楷直言道:“人是在饶师兄的地界上丢的,这一句‘不知’,恕我不能接受。”
就算饶春白的脾气再好,被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顶撞,也不免生出火气来。他的声音微冷:“既然人丢了,就去寻人,不要在这里胡搅蛮缠。”
王楷:“宗门上下都已寻遍,还是不见人影。”
饶春白压着头痛,说道:“既然寻不见,为何不去上报戒律堂?”
在宗门里丢了一个弟子,不算是一件小事,但也犯不着这般兴师动众。
上报戒律堂,自然会有戒律堂弟子出面解决。
王楷听了却道:“若是真的上报了戒律堂,等人寻见了,不免闹得双方都难堪。不如我们私下解决,你觉得呢,饶师兄?”
字字句句都意有所指。
饶春白听出了话中之意:“你觉得,徐宁丢失与我有关?”
王楷拱了拱手:“不敢。”话锋一转,“不过只有饶师兄这里未曾搜寻,说不定徐师弟就在此处的哪个角落里。”
饶春白抬眸,将所有人的神情尽收眼底。担忧有,幸灾乐祸有,看热闹的亦有……最后,他只道:“与我无关。”
王楷显然是不信的:“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到底有没有关系,一搜便知。”
身后的弟子蠢蠢欲动,但一抬头,又见饶春白笔直挡在面前,又不免生出了退却之心。
王楷硬声道:“饶师兄可是心虚了?”
饶春白平静回道:“未曾做过,何来心虚之有?”
王楷拱手请道:“人命关天,还请饶师兄让一步,也好证明清白。”他顿了顿,“若是没寻到徐师弟,我自请去戒律堂受罚。”
饶春白眸光沉如点星。
目光交汇,王楷十分执着,不躲不闪。
僵持了片刻,最终还是他后退了一步让开。
如今这种情况,除了让人进去搜寻,没有其他可以证明清白的办法了。
饶春白这一退,一群弟子鱼贯而入,四散搜寻。
“哎,你觉得真的会是饶师兄做的吗?”
“我觉得不是,要真是饶师兄做的,嫌疑不是太大了。”
“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叫做灯下黑?再说了,这人也可能莫名其妙失踪,难不成还用自己的命来陷害饶师兄?”
交谈声间,已经将附近都搜索完毕了,依旧没见到徐宁的身影。
就在其他人以为寻错地方的时候,远处传来一声:“找到了!”
人是在一处斜坡下发现的,此处靠近后山,隐蔽难寻。
徐宁就倒在乱石丛中,手上、脸上都是被石子划出的伤口,他紧闭着眼睛,脸色苍白,昏迷不醒。
王楷抱着人,只觉得像是怀抱着一捧蒲柳,一不小心就要飘走了。
他脚步急促:“让开——”
所有人都看见了他怀中的徐宁,身上伤势不似作伪,不免嘀咕。
“还真的在这里。”
“看起来挺严重的。”
“要是来晚一步,说不定就要出事了……”
就连饶春白都很意外。
徐宁怎么会在这里出事?
为了方便练剑,他住的地方僻静,靠近后山,平日里鲜少有人经过。若是出事,逃不过他的耳朵。
可昨夜静悄悄的,分明是什么事都没发生。
饶春白上前:“等等,让我看看他的伤势……”
王楷避了开来,冷冷道:“不劳饶师兄费心了,我自会去药峰寻医问药。”
饶春白的手停留在半空中,退也不是、进也不是,顿了一顿,解释道:“我只是想看看他是被什么所伤,以免再出现这般事故。”
王楷上下一扫,讥讽道:“只要饶师兄管好自己,就不会再出事了。”
扔下这么一句,他转身就走。
身后跟着的弟子也浩浩荡荡地跟上,擦肩而过时,投来的目光复杂。
饶春白的太阳穴处又开始刺痛了,连带着心口也一阵阵的刺痛。
那种什么东西流逝的感觉越发的明显,可还是让人琢磨不透。
小黑轻触了一下他的指尖:“……讨厌。”
饶春白回过神来:“什么讨厌?”
小黑:“所有人,都讨厌。离他们远些。”
饶春白抬手按了按额角:“我是一心宗的大师兄,所以……有些事我不能不管。”
小黑还想说什么,就听见饶春白温声道:“好了,我们去看看。”
*
药峰。
徐宁躺在小榻上,依旧昏迷不醒。
一缕额发凌乱垂下,唇颊苍白无血色,不知梦到了什么,眉头皱起,发出零碎声响。
王楷神色焦急:“怎么样了?”
祝天青收回了悬丝:“都是外伤,并无大碍。”
王楷关心则乱,问:“既然都是外伤,为什么会一直不醒?”
祝天青瞥了一眼:“许是受了惊吓,困于梦魇,这才不愿醒来。”
王楷:“有什么办法没有?”
祝天青思忖片刻:“梦魇一症难解,只能徐徐图之,若是贸然惊醒,会丢失神魂以至于痴傻。”
王楷咬牙,想要说什么,可话到嘴边,最后只是握拳狠狠砸了一下桌面。
祝天青离得近,听到一声“饶春白”,问:“这和春白又有什么关系?”
到了这个地步,王楷也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了。直接说:“都是饶师兄……他看不惯徐师弟,故意折腾人,才会导致现在这样。”
祝天青不信片面之词:“春白不是这样的人。”
王楷:“事实如此。”
祝天青看他一副固执的模样,暗自叹了一口气:“等他醒了再说吧。”
*
祝天青下了诊断,推门出去,就见饶春白立于门口。
饶春白衣衫单薄,风一吹,就低声咳嗽。
祝天青:“怎么这么虚弱?”
饶春白侧过身:“人醒了吗?”
祝天青摇头,将那番说辞又复述了一遍,也没藏着掖着,直接道:“他们都说,人是你害得。”
饶春白有些失神,半晌,才说道:“人不是我所伤,但是在我的住处附近失踪的。”
祝天青挑眉:“就因为这个,所以才怀疑你?看来你这个大师兄,也没多少威信可言。”
饶春白低声道:“……或许吧。”
祝天青:“好了,看来只能等人醒了,才能还你清白了。”
可是一直到三日后。
徐宁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