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孤骋在十点前坐上去医院的车,司机是周子昀。
他时不时从后视镜里看江孤骋,毫不掩饰眼中的打探。
江孤骋懒得理他,侧身看窗外的风景。
“你很少出门,最近三番两次要出去,很奇怪呢。”周子昀先开了口。
江孤骋面色平静,对于他的询问不太在意。
“你大哥……”
提到江沉植,江孤骋就会炸毛。
周子昀细心观察他的微表情,眉头紧蹙不是那么淡定呢。
“你们兄弟俩关系不好哦。”
关他屁事。
江孤骋一句都不回应,周子昀就将话题转移到顾樊身上,提起他毁掉的花,顾樊还是很生气。
周子昀有一搭没一搭的接话,没有江孤骋的介入,一切没意思极了。
车开到医院地下车库,一辆保时捷跟在他们身后,周子昀眉尾上挑,车牌非常熟悉。
保时捷在停车场转一圈并没有停在他们车旁边的空位,周子昀下车主动帮忙,江孤骋坐着没动。
顾樊绕到另一边,拿出轮椅放好才说:“周医生,这种粗活我来就行。”
算粗活吗?
能抱着江孤骋进进出出,搂他细腰,握他白嫩的手,甚至可以为他换衣服脱衣服,擦拭身体。这种粗活,周子昀光是想一想都觉得眼热。
或许是他的眼神太过于放肆,江孤骋感应到了,斜眼,狠狠瞪过去,顺便将自己衬衣领口的扣子扣得紧紧的。
这一举动倒是令周子昀笑出声。
他想了个法子支开顾樊,“我订了花,你帮我去正门拿吧,我推你家少爷上去。”
顾樊:“花?什么花呀!”
“向日葵,你刚才提到的花,特别阳光特别朝气,谢咯。”
“好嘞,我现在就去。”顾樊是一根筋,谁附和他,他听谁,心思单纯,属于谁都能拿捏的角色。
周子昀把着轮椅,俯身笑笑,“小少爷,咱走吧。”
“你什么时候订的花?”
“现在。”周子昀拿起手机现订。
“……”
周子昀:“我对你的兴趣不止身体研究了,我还想了解你是怎么让两个男人,哦三个男人对你言听计从。”
江孤骋翻白眼:“我从没觉得他们对我言听计从,可能因为我是江家的小少爷,这不你也要主动代替顾樊的工作推我上去?”
周子昀自认是出于好心,却被他认作护工佣人,脸色当场拉下来。
“不喜欢就别做,没人命令你对我言听计从。”
周子昀笑他有些手段,“要不帮你试试成佑?”
“?”
峰回路转,诚心不让江孤骋好过。
“小少爷,成佑舍命救你该是感动到心动吧,我为你试探他的本意,是真的想救你还是想邀功,如何?”
江孤骋闷闷不乐,到了住院部楼层才脱口一句,“无聊。”
那就是试试的意思。
周子昀的建议没什么内涵,他不应该为之动容,偏偏就是这句试探将他的内心矛盾牵扯出来。
成佑为他挡刀那幕仿佛上一秒才经历过,江孤骋活到今天,没有人肯为他死,如此惊心动魄的瞬间足以让他挂念一辈子。
如果只是一厢情愿,他会斩掉贪念。
周子昀带他进vip病房,留他在外间。
成佑还不能下床,躺在里间跟周子昀打招呼。
周子昀这人处事圆滑,属于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能跟谁都打成一片但又能感觉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他的友善仅是浮于表面,再往深了想就会发现他这人的本质,冷酷无情,不会交心。
哦,还擅长逗弄他人。
以玩乐为准则,主打一个随心所欲,只要他快乐,其余人怎么样都无所谓。
他在里间故意套成佑的话。
从关心他的身体入手,一步步诱导成佑入他设置的陷阱。
好几次,江孤骋都想冲进去阻止他继续,轮椅滑到门边又退后,他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对于人性的试探也会有贪欲,他想知道又不想知道,或许他的不安来源于对成佑的否定,他不认为成佑会对他有别的心思。
三番五次的救他,并不能说明什么,最多说明他是个好人。
问话的声音从里面房间传来。
江孤骋盯着窗外的风景发呆,天气转凉后树梢的叶子也没那么翠绿了,等到了冬天就是他的生日,也是他大限将至的日子。
再等等吧,他会抓紧时间攻略每一人,直到健康走出江家。
当周子昀单刀直入问他。
“说实话,我在疗养院里见过太多死气沉沉的江孤骋,也就是那晚遇见你,他才像重新活过来了。成佑,他怕是对你动了感情,你知道的,这世上谁都嫌弃他讨厌他,江孤骋是个废物,没人像你一样护他,甚至……肯为他而死。”
“那么你呢?成佑,告诉我你对他的真实想法,或许我能帮到你。”
沉默。
窗外的风吹乱树梢,也吹乱江孤骋的发。
“我没什么想要你帮的,周医生,为什么你会认为我救少爷是因为对他有别的想法?”
“不是吗?你伤的那么重也会去为他挡刀,我想不出其他理由。”
“也许是一种本能。”
“本能?”周子昀听着新鲜,“你被他驯过?只有被驯服的动物才会遵循本能指引。”
成佑神色未变,仍旧冷静无趣,“我的意思是我把小少爷当我的老板,我保护他是理所应当的事,这是我的工作,我遵循我的本分而已。”
“哦,也就是说你给足够丰厚的奖金就能让你舍命救人?”
成佑犹豫后,眼底划过一丝不忍,但他仰头郑重其事告诉周子昀,“我只是按规则办事,钱对于我来说的确很重要,如果这是一场厮杀游戏,我会全力以赴。”
“哈哈,懂了。”周子昀不再与他周旋,正巧顾樊抱花上来,他嗓门大处事大大咧咧,进套房门就在门口喊,“小少爷,怎么不进去啊?”
江孤骋没做声,低着头不知想什么出神。
病房内的两人也沉默了,主要是成佑下意识看向周子昀,神色略微震怒,再迟钝的人也该悟出点道理。
周子昀没想瞒他,表现的一副坦坦荡荡的模样,耸耸肩对他笑。
“好好休息吧,回头再带你家少爷看你。”
“周子昀!你戏弄我?”
“我这人最爱做研究,对什么感兴趣就对什么做研究,今天刚好轮到你而已,休息吧,我们先走。”
周子昀心情不错,特地给顾樊开门邀请他进去,“快把向日葵插上吧,顾樊,你知道向日葵的花语吗?”
“沉默的爱。”倒是江孤骋先一步抢答。
顾樊摸后脑勺没太明白,周子昀推他进去,“把花插上吧,记得摆漂亮点,不要浪费你家少爷的一番心意。”
“哦哦哦好。”
顾樊拿起桌上的花瓶就要插,没想成佑发了好大的脾气,操起身边的纸巾盒丢在地上,一句话不说,看样子火气是要冒出来了。
顾樊捡起纸巾盒,特地把向日葵抱到他床边的矮几上放好,“成佑,小少爷可担心你了,你千万不要生气啊,不利于身体恢复。”
成佑心里着了火,看着向日葵更来气。
话是他说的,却不该让江孤骋听到。
周子昀没有去追江孤骋,看他自己滑动轮椅拐了外去另一边的走廊,自己则慢悠悠的喝咖啡。
风吹树动,心情真好。
走廊拐角,江孤骋不得已停下来。
“你还挺准时。”
十点整,江孤骋见到詹宁。
仍旧是红色抹胸短裙,长发红唇,窈窕多姿。詹宁跟在waiting bar见到的没什么不同,只是颈间戴着的钻石项链比那晚的珍珠项链更名贵,也更夺人眼球。
詹宁靠在窗边,一支烟已经抽完。
江孤骋来到抽烟区却跟烟味不太对付,多闻会让他恶心,就像江沉植身上的味道,尼古丁与香水味混杂,旁人对此痴迷,他却在每个雨夜恶心想吐。
“詹宁,小雯在哪?”
她看江孤骋一眼,神色淡淡地,好似觉得他们的对话不应该以这句开始。
“你为什么知道小雯在哪?”
詹宁眼神微变,露出不耐烦的情绪,“因为我是waiting bar的老板,刚子是小雯的债主,而小雯缺钱借钱是我向她介绍的刚子。”
“你这是助纣为虐!明知道陈刚是放高、利、贷,你还介绍刚子给她贷款,这跟让她跳入火坑有什么区别?”
詹宁斜眼看他,忍不住冷笑,“你跟我又有什么区别?当初小雯男友向你借钱,你不也没借?好意思说我,五十步笑百步。”
是吗?江孤骋有点印象了。
他刚过完24岁本命年生日,身体开始变差,动不动就咳嗽、感冒、四肢无力,他每晚都去waiting bar喝酒,喝完发酒疯把钱撒着玩当发泄。
那时候老二的确是趁他喝醉来讨过钱,这种卑微的要法和江孤骋主动撒钱是两码事,他看不上老二的无赖并狠狠斥责了他。
“江孤骋,你以为你是谁啊?小雯有难,我给她钱,这才是帮忙,而你呢不但不帮还要羞辱他们,难怪人人都厌恶你,真是活该!”
江孤骋自身难保,情绪发泄不得当,但不代表他不想帮忙。
苦涩占据胸腔,他连解释的念头都没了。
詹宁走起路来风姿绰约,一步步走到他跟前,手上的烟灰就这样懒懒散散的飘到他身上。
“钱真是万能啊,成佑保护了你,一张空白支票随他填。”
支票?江孤骋没听过支票的事。
詹宁看明白了,故意刺激他,又不解释原委,只是诱导,“你知道他填了多少吗?三百万,足够还清小雯和老二欠下的债务。”
江孤骋回想起病房里的对话。
——我把少爷当我的恩人,对他没有任何想法。
——我会摆正自己的态度,不会让小少爷想歪了。
——救他是我的工作,仅此而已。
詹宁的真相足以让江孤骋掐灭一切贪念。
钱对于缺钱的人来说便是万能之物,换言之,健康对于江孤骋来说便是他费尽心思想要拥有的宝物。
很好,他们扯平了。
江孤骋总算肯抬头看她,“詹宁,你为什么总是针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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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啊,为什么总是针对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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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