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天空是洁净的,只有一丝云,被那初升的太阳照的镶金边。
述清再睁开眼,看见这样一副景色。
明明已经看过很多次了。
工作要她早起,生活要她晚睡。
偶尔天亮时述清还没休息,偶尔她已经起床必须开始梳妆准备。
对着窗外的镜子,述清把日出看过太多次。
阴霾天的,细雨中的,有霞光的,只有一丝亮的,风雪里,大雾中。
什么样的日出都该见过了。
这会儿心境却不能一样。
无法平复的,为眼前一道刺眼的光颤动。
她看着天际线那薄云外的太阳。
仿佛她的存在已经消散在世间,所有的感官都慢慢褪色。
唯有被吻过的耳尖还热着。
等她回过神,浅金色的霞光已经淡了。
祝卿安头靠在她肩膀,对方才做出的行为毫无自觉,持续她撒娇似的磨蹭。
述清吐一口气,把清晨的迷蒙暧昧都放掉。
然后搂住祝卿安。“没拍?”
“不好看。”祝卿安瞧着那泛白的阳光,没有太多兴趣。
“没有云,就一片浅蓝色,不好看。”她又解释了一句。
述清却想拍她。
“那我们拍个合影吧。”祝卿安听完,还是拿出了手机,调到自拍模式。
两个人的五官都抗住了前置摄像头的形变。
述清和祝卿安贴得很近,比那七八年前一起来看日出的那次,还要亲密。
述清还有半天闲暇。两个人回到了农家乐,摆两张椅子,往院子里一躺。
身旁放一杯热饮,就着雨后的泥土腥,叫睁不开眼的蓝天,摇摇晃晃里,一上午就过去了。
吃过午饭,两个人就得离开悠闲的乡野,回到她们忙碌的工作中去了。
临走前,祝卿安收拾她的东西,翻找了好一会儿,终于在垃圾桶里看见一张糖纸。
“述清!”她急匆匆的跑出去把正在和老板闲聊的述清抓回了房间。
“怎么了这么急?”述清不明所以。
“你!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祝卿安踢一脚垃圾桶,糖纸在里面翻滚。
述清这才掩唇,清了下嗓子。
“姐姐!”祝卿安看述清这副模样,自己带出来的糖果真是被她偷吃了!
“你又偷吃我的糖!”祝卿安好生气。
腮帮子一鼓,今天瞧着像只被人拆了家的团子小鸟。
述清别过脸。“挺酸的。”
她又不贪那一点口腹之欲,顶多是想看祝卿安的可爱而已。
况且,那糖是真的酸。
说是梅子,比那柠檬还让人难以下咽。
天知道她家小孩怎么喜欢这种糖。
“述清!你知道酸你还偷吃我的!”
祝卿安气急了,抓着包就想一个人往外走。
“别走呀安安。你要丢下姐姐一个人回去吗?”述清连忙上前拉住祝卿安的手。
“你老是偷我零食吃!”祝卿安甩开她,不过站在原地没有走。
她转过身,眉头拧成一团,皱皱巴巴的,癞皮狗似的。
述清还手欠,去捏祝卿安的脸。
“述清!”第三次了。祝卿安头顶就差冒蒸气。
“我错了我错了。”述清赶紧开始道歉,把人哄着往怀里捞。
“我不要跟你抱!”祝卿安这会儿真挺生气的。
她推着述清的手臂,述清跟她跳舞似的配合,三两下把她抱紧。
“姐姐赔给你就是了嘛。你这糖还不是我给你买的?”这话倒也没说错。
这糖是外国品牌,专门做给一小部分嗜酸的人。
祝卿安小时候述清买给她过,祝卿安很喜欢,那之后一直是述清在给她补货。
“那你也不能……也不能这样。我这会儿就想吃。”
祝卿安说不出哪点委屈,总归很不开心,贴在述清怀里,要哭要闹的,跟她撒气。
“那怎么办?已经被姐姐吃掉了。”述清的语气担忧的十分认真。
“赔给我……”祝卿安都带上哭腔了。
述清这下终于觉得自己做错事,把祝卿安的脸捧住。
祝卿安由愤怒转委屈,眉毛耷拉着,眼眶真包着一团泪气。
“哎我错了。安安,是我不好。”但是下次应该还敢。
祝卿安看着述清很诚恳道歉的嘴,那偷吃了她糖的嘴,毫不犹豫的咬了上去。
述清哭笑不得。
原来是要她这么赔。
也罢。宝贝长大了,闹脾气的方式和从前不一样,也正常。
述清也就松松的抱住祝卿安,任她在自己口腔里索取早就不存在的糖酸。
祝卿安搂着述清的脖颈,一点点往她身上贴。
最后唇齿彻底交融在一起,祝卿安想。这哪里算得上赔偿?
她糖是酸的,刺激味蕾,刺激大脑,能让她清醒一整天。
可述清的唇的甜的。还带着太暖的呼吸,只需要一分钟,就能让她迷糊半个下午。
吻完,祝卿安趴在述清肩头,不说话,就拿鼻腔发出些奇怪的声音。
“舒服点了吗?”
祝卿安哼唧一声。
“回去咯?”
祝卿安嗯嗯着拒绝。
“那再来一次?”
祝卿安咬住述清的耳垂,发出一声嘤.咛。
最后好说歹说,哄了半天,述清才终于赶在时间截止前,把她的麻烦姑娘哄上了车。
上了车祝卿安就往述清身上贴,眼睛一闭,什么都不管,只管睡觉了。
述清看着她,眉眼也柔了。
她们确实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祝卿安全身心信任、依赖着她,她也可以在祝卿安身上找到仅存的一丝安宁。
像这乡野。
像现代人逃似的想回到童年的家,无非是想寻求记忆里那一场夏日午后的细雨,洒在屋檐上,催着人眠。
她眷恋祝卿安,也依赖祝卿安身上能让她安静的回忆。
送走老朋友和她的小姑娘,老板在自家酒庄唠唠叨叨,和她没领证的妻子一起收拾着红木桌子,摆好被客人们弄乱的装饰。
她们的女儿打着哈欠,坐到酒楼的一角,拿出周末的作业,看了一眼头就开始打点。
不过几分钟,小月被妈妈的一声骂吵醒,下意识捂住不存在的手机,随后呆呆的望着两位妈妈的方向。
“好她个!她留这么多钱干什么?”老板气得把钱往地上扔。
第一回没舍得,又甩了第二回。
一沓粉红的钞票还是落在了地上,挣脱皮筋的束缚,散了满地。
老板望着它们,眼泪终究是不争气的往下掉。
经济状况不景气,人们留给自己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这儿地址并不好,没什么风景,放假时,首都的人只会发疯的往外省蹿,谁会想得起来这么间小小的农家乐?
老顾客也不来,新顾客也没有。
她和妻子的工作哪儿像说得那样一帆风顺。
留在这儿,是为了小月的学业,也没有搬地方的魄力。
不过是不想让述清多费心思。
是啊。她可是有这么个大明星当挚友,随便开口,都不用求,述清定然会帮她铺路。
人都有自己的尊严和倔强罢了。
“你说……你说她给咱这么多做什么?”
最后老板还得把眼泪往肚子里吞,蹲下去,捡起她丢掉又丢不掉的钱。
“是不是看不起咱们……”声音都在发抖。
她的妻子搂住她。
“怎么会啊。这么多年,她是什么样的人,你能不清楚?”
“我说了不要啊。”老板抹一把泪,望着那钱发愁。
“一顿饭而已。再落魄也不至于请不起啊。况且,况且打牌赢了她多少了。”
妻子不语,只是陪着她,一张一张的,把散在地上的钱往回捡。
“或许是愧疚吧。”当年述清突然消失,最着急的人,就是老板。
她带着和述清关系好的同学,走街串巷,找了好久。
甚至闹得述清的母亲都觉得丢人,上门去警告她们别再找,就当述清死了。
双方大吵一架,最后扭打在一起。
述清……那会儿还叫何清,她们的好朋友。
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抛弃了她们,又在几年后一举成名,用陌生的名字,陌生的打扮,攀到她们再也够不到的位置。
老板曾经对着商城里述清的大幅海报仰头到再也没法看得更高,眦目到眼泪流到耳根。
她为曾经的好友平安而高兴,也为述清无情的抛弃而怨恨。
终究是……选择将一切太激烈的感情,留在还能冲动的青春期,只带走一片回忆。
“小月,今天给你加个鸡腿!”收拾好心情,老板冲着女儿的方向喊话。
小月眼睛一亮,顾不得她还在跟妈妈闹矛盾,抬腿就想冲过来。
“但你作业得写完,明早就要返校了。”
小朋友肉眼可见的低落下去。
守着女儿写作业,老板想着那靠演技骗过她好几次的述清。
果然啊,会演戏的人,也定然会分析别人的情绪。
她拙劣的表演,在述清看来,会不会很可笑?
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没瞒过述清。
* * *
述清堆的工作很多。有杂志封面要拍,拍完就得进组开始下一部电影的筹备了。
祝卿安正处在两部电影的空窗期,总归闲来无事,一路陪着述清,几乎成了她的贴身助理。
刚好,今天述清的新助理也没来。
祝卿安戴着口罩,脸上画着述清特地给她弄的妆,把气场敛好,换一身遮得住身形的衣服。
她出演的几部电影题材受限,大部分都只能在海外上线,等国内上线时,删删改改一大堆,只在小范围内掀起了水花。
国内能够完整上映的电影,倒也有票房尚可,口碑绝佳的。只不过,都没有出圈,成为现象级。
祝卿安走的又是实力路线,不宣发不引流,不搞粉丝饭圈那一套。
因此她本身名气也没有特别高,这么一伪装,更是没人认得出她。
更衣室里,述清换完衣服,在镜子面前走了一圈,又特地把祝卿安喊了回来。
“安安,你看怎么样?要不要帮我拍一张?”
好像应该给老板一个名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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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