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来时,男人又来了。
他给我端了甜粥来,说今天是腊八节,该喝腊八粥。我没过过节,所以对这些一点也不了解,听他说时只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等到他说完,便迫不及待地拿起汤匙尝了一口。
很好喝,而且是热的。
我越吃越开心,等到吃到第二口时,才忽地想起来问他:“你吃过了吗?”
他摇摇头,“我不爱吃这个。”
我懵懵懂懂地看着他,“你不爱吃这个,怎么又想着给我端来呀。”
他静静看着我,许久后才垂下眼回我,“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
我真心地笑了,礼貌回他:“是的,我很喜欢。”
“谢谢你。”
“你不用谢我。”他声音有些沙哑,“你是皇帝,想要什么,不用说,自然会有人帮你送来。”
我眨了眨眼,“想要什么都可以吗?”
“嗯。”
我又喝了一口粥,没有再继续坚持这个话题,“不是说在皇帝面前都不能自称我吗,你一定和我关系很好吧?”
他身体一僵。
许久后才低下头回我,表情看起来有些愧疚:“是臣逾越了。”
我看着他,更加不解,“你不用这样啊,刚才那样也挺好的。”
“不。”他艰难开口,“是我不知礼。”
“好吧。”我不再勉强他,将碗里的粥喝了大半,又磨蹭了许久,才扭扭捏捏问他:“你、你找到顾崇风了吗?”
他沉默许久,才应了一声。
“那他愿意来这里吗?”
我眸中隐隐约约带着些期待之色,男人闻声,缓缓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看着我,一字一句道:“他已经在这里了。”
“哪儿呀?”
我有些纳闷,往四周环顾一圈,并未找到顾崇风的身影,便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你在骗我?”
“沈淮,你当真认不出我来吗。”
我眨眨眼,仰头盯着他看了许久,摇了摇头,往后退了一步,低声道:“抱歉,我真的不记得你了。”
“我想找顾崇风,你带我去找他吧。”
他攥住我的手腕,眼眶微微发着红,“我就是顾崇风。”
我的第一反应是想笑,“你在说什么啊,你怎么可能是顾崇风,顾崇风长得和你完全不一样呀。”
话音一落,我又突然有些疑惑。
顾崇风该长什么样?
我不记得了。
我仔细端详着他的眼睛,试图从其中探查出些什么来。
却一无所获。
但是他看我的眼神却让我有些抵触,我反射性般伸出手遮住了他的眼睛,努力掩饰住厌恶的情绪,尽量用礼貌的语气道:
“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
我不喜欢。
当然,后半句话没能说出口。
因为我习惯了请求,而不是要求。
他的睫毛在手心颤动,带来阵阵痒意。我们就保持着这个姿势,谁也不说话,谁也没动作。许久,直到手心传来麻意,我才收了手,垂下眼避开了他的目光,小声道:“我想休息了。”
他想拉住我的手就这么悬在半空。
走了小半程路,我到底还是于心不忍,转头看了他一眼,认真解释道:“虽然我真的不记得你了,但是我不讨厌你的。”
“我只是……”我顿了顿,表情有些迷茫。
后半句话不知该不该说出口。
但他也不催我,只是静静看着我。
他的眼眸仿佛蕴含了大千世界的所有力量,眼神里有春在生长,漂亮又坚韧。我攥攥手心,像是也在这注视中获得新生了一般,终于下定决心般小声道:“我只是很讨厌别人可怜我。”
他闭了闭眼,生机在眸中蛰伏,“可是我觉得我有愧于你。”
“那你应该补偿我,而不是可怜我。”我纠正他。
又是一阵沉默。
窗外大雪纷飞,他忽地开口问我,问得没头没尾:“沈淮,什么是喜欢?”
我认真想了想,回他:“喜欢应该是不自觉地想对一个人好,一见他就心就动吧。”
他说:“好。”
然后又问我:“如果顾崇风喜欢你,你会原谅他吗?”
我有些疑惑:“喜欢和原谅有什么关系?况且顾崇风并没有犯错啊。”
“不。”他声音有些晦涩,“他犯了大错,让你特别生气。”
我又沉吟许久,才回他:
“认错是认错,喜欢是喜欢,如果他因为想让我原谅他而喜欢我,那我永远都不会再原谅他。”
“好。”他又说,“我知道了。”
他走到我面前,低头看着我,“那明天见吧,沈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