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嫌皇帝也会修罗场？ 第6章 第 6 章

真好看!是仙人么？

少年眼瞳里的红色如被雨水冲刷而过，慢慢褪去，澄净无暇的黑眸璀璨如珍珠。

他就这样瞪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宫南洵。

由于刚才的受惊，宫南洵脸上染了一层云霞样的透粉，眉梢轻蹙，含羞带怒的水润眸子里似汇聚了万千光芒，几乎要把他卷溺进去。

衣衫半退，领口敞开，如玉肌肤、精致锁骨，活色生香地展现在他面前。

少年如痴如醉，恍然如同陷入一个美好的梦境里。

宫南洵对于少年的反应不是很明白，他十三岁便戴着面具，知道自己长相还不错，但究竟多出挑，因为没被人见过，也不是很清楚。

“能给朕么？”宫南洵从容拢上衣服，见少年仍愣怔地盯着他，细白指尖点了点面具。

少年这才回过神来，手一松，却见狰狞面具将昳丽姣好的面容遮得严严实实。

“你叫什么名字？”宫南洵柔声询问。

闻言，少年紧锁起双眉，似在竭尽脑汁思考，奈何像有万把钢针在扎一样，令他痛苦不堪地使劲锤头。

“算了。”宫南洵捉住他的手腕让他停下。那颅骨钉上的毒叫人神智失常时记忆也会丧失，不过等毒素排清了，应该能慢慢想起来。

宫南洵安慰道:“朕不急，等想到了再告诉朕，现在么，朕给你起个名字，叫……”

他略微弯下腰，炯炯地盯着少年的眼睛，道:“阿菟。”

楚千机只把少年当条疯狗，宫南洵则不然，在他这里，少年是他的左膀右臂，是凶猛无匹的百兽之王。

少年的心在微微发热，因为他挺喜欢这个名字，也因为宫南洵离他很近，从对方身上飘来一缕惹人浅香。

少年的脸绯红一片。

雨势溅大，稠密的雨丝朦胧了亭台楼阁。楚千机在宫廊里走得飞快，眉宇间似压了沉沉掣电，令过往的宫人无不胆寒心惧地赶紧避开。

走到转角处，楚千机霍然刹住脚步，相对于宫南洵的那句疯话，更震惊他的其实是那副

迤逦的画面。

只是个美背，却胜却了那些名满京都的美人不知道多少。

可惜脸毁了。

小时候可跟个玉娃娃似的。

想到这儿，楚千机的手抚上他左侧的脸，轻轻触碰眼尾处，在那里有一小块明显的疤，那是被宫南洵用指甲抠的，差点伤到眼睛。

楚千机每每想起当年那件事，眼里就冒火。这时心间微动，扭头一瞥，只见一人从曲折宫廊的另一头缓步行来。

穿着件素净的月白长袍，腰间系了条白玉透雕松鹿纹的腰带。

遥遥一看，衣袂飘飘，不染纤尘，而离近了，骆凤辞额间一抹洁白缎带，万千青丝规规整整束于玉冠上，一双狭长凤眸中带着脱离世俗的孤傲。

“王爷。”骆凤辞怀里抱着本书，向楚千机遥遥一礼。

楚千机毫不掩饰他的讥讽，“下雨天太傅也要不辞辛劳地来教学呀。”

“世之于学，不可一日荒废。”骆凤辞只是轻轻一哂，眉宇间的淡然好似凝成的冰雪万年不变。

楚千机哼了一声，大步从骆凤辞身边走过，掩在宽袍中的拳头早攥了起来。

有司徒弼一只拦路虎便已经让他够头疼了，冷不丁又多了个骆凤辞。

骆凤辞像往常一样来到文华殿，如今皇家子嗣凋零，他的学生只有三位小公主和两名世子。

殿檐下的雨水汇集成蜿蜿蜒蜒的水流，宫南洵站在窗前，看着雨打在苍翠欲滴的新叶上微微出神。

先前他一味隐忍，是盼着楚千机、司徒弼和骆凤辞他们斗起来，你死我活，他还能在夹缝中寻个时机，可惜他们虽然水火难容，小摩擦不断，却没能大动干戈。

通过那场预知梦，宫南洵才看清楚，他们四个犹如在一张棋盘上，那三个旗鼓相当，而处在最中心的他身份最高，实力却最弱，当然得先要除去最容易除去和最妨碍他们的。

所以他得搅一搅局势才行。

“张德顺，去文华殿宣骆太傅。”

“啊……是。”张德顺自认只是个小太监，突然之间看似是备受隆宠，干起了大总管的活儿，可心里很不踏实，像有把刀架在脖子上似的。

阿菟在吃饭，被关久了，箸都不会用了，什么都用手抓，狼吞虎咽，像个未开化的原始人。

除此之外，讲话有些困难，性情么目前还算乖，不过想到阿菟刚醒来时那一双血色眸子，宫南洵便知道他还是疯的。

这些都是脑子里有余毒的缘故，透颅钉拔除，相当于人好了一半，留下的症状便是暴躁易怒，发起疯来控制不住。

“去洗一洗。”宫南洵看到阿菟吃饱后满手满嘴的油渍，哭笑不得地命人去打水。

阿菟胡乱地抹了两把，也不擦，像条湿漉漉的小狗一样跑到宫南洵跟前。

“你看你。”宫南洵无奈，取了条绢帕细致地为他擦去脸上的水，手指也一根根擦干净。

阿菟则用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盯着宫南洵瞧，他好想再看看面具下的那张脸。

对方的心思不难看出来，宫南洵用哄小孩的口吻道:“这是朕的秘密，朕现在只让你一个人知道了，你可要替朕保密。”

阿菟把视线转到宫南洵一双莹润透亮的眸子上，乖巧地点点头。

这时张德顺走进殿来，“陛下，骆太傅来了。”

“张德顺，传话给骆太傅。”宫南洵的全副心思却还在给阿菟擦手上，不是很在意地说道:“朕常听人说，骆太傅有经天纬地之才，并不逊色于武陵帝时期的常太傅，却不知骆太傅有没有常太傅‘一身傲骨立风霜，遍体伤痕经雨雪’的诚心。”

“……”张德顺眨巴着眼睛，听着不是很懂，也没敢问，却不知他是拿着一道催命符出去的。

骆凤辞站在景泰殿内如一株苍翠青松，气质沉隽文雅，在听得张德顺结结巴巴地转述后，平淡如镜的眸中终于裂了条缝隙。

张德顺觉得气氛忽然变得好诡异。

而宫南洵此时正隔着一扇花鸟木雕屏风静静观察着。

“暗月”这个组织放到从前是忠心耿耿的保皇派，现在要另当别论。因为大蜀皇帝用他们时他们赴汤蹈火，不用了便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宫南洵在翻阅翰文帝留下来的手札时知道了一件事儿，当年暗月不是被解散，而是被血腥屠戮了。

只有首领带着几个人跑了，从此销声匿迹。

而今这个组织隐藏在江湖中，都是些只衷心于首领的死士，挣的是人头钱，杀的人身份越高，酬劳越丰厚，到得现在金银不知攒了多少，势力不知分布多广，是个不容小觑的存在。

而骆凤辞看似文文弱弱的，武功究竟有多高，谁也不知。

宫南洵的手捏紧了剑柄，心跳在胸腔中宛若擂鼓。

只要骆凤辞敢动手，他便冲出去，给他坐实抗旨不遵企图弑君的罪名。

阿菟敏锐地觉察到气氛的微妙，分明前一瞬眼睫眨动满着驯良可爱，下一瞬眼珠便腾起层叠如云的血红。

宫南洵抓住他的手臂让他稍安勿躁，阿菟瞧着那只纤白细瘦的手，腕间有参差不齐的牙印，想起是他咬的，眸中血红又很快支离破碎。

良久的沉默后，骆凤辞却不知是已经察觉还是只是碰巧地对着屏风的方向深深一拜。

“臣遵旨。”

骆凤辞将宝贝的书交给张德顺，“麻烦这位公公替我保管。”

张德顺糊里糊涂地接过，然后看着骆凤辞转身步履稳健地走出殿，他好奇地跟了上去，便见骆凤辞掀开衣摆，冒着冰凉细密的雨，跪在了青石地面上。

“……”张德顺

宫南洵从屏风后出来，隔着缥缈雨幕看了看，他没有多失望，像骆凤辞这种深藏若虚的人又怎会轻易入了他的套，不过能折辱磋磨骆凤辞也不错。

那常太傅是武陵帝的帝师，刻板严苛，即使年逾花甲，痼疾缠身，在听闻武陵帝不听劝谏，非要刚愎自用地诛杀柳氏全族时，拖着病体到景泰殿外，在数九寒天中跪在雪地里。

武陵帝起初不受这种威胁，让常太傅喜欢跪便跪，岂料见到常太傅这老头是真倔，便叫人去劝。

可常太傅早准备了把匕首，哪个要拉他，他便抹脖子。到最后眼看常太傅跪了半天将要冻死，武陵帝才下令将柳氏一案重查。

常太傅不忍人蒙冤，长跪雪地，才有人以“一身傲骨立风霜，遍体伤痕经雨雪”来赞颂。

如今，骆凤辞跪在雨里也一样，不一样的是他那心是一颗犯上作乱的心。

宫南洵恨不得他能跪死。

雨珠打在骆凤辞的眉骨眼眶，湿润了寡淡双目，他的视线凝望着景泰殿深处，无悲无怨，无波无澜，似一尊冰雪雕像。

宫南洵命人把奏折搬过来，斜椅到榻上翻了翻。

递到他这儿来的折子都已经过了楚千机的眼，楚千机的萧王府才更像宣政殿，百官天天往那儿跑，有很多事情被楚千机压下了，能给他看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或赈灾拨粮、兴建土木、祭祀仪式之类。

看了几本宫南洵便不看了，阿菟这会儿睡也睡好吃也吃饱，精神饱满，却也百无聊赖，双手托着下巴一直看他。

那目光黏在宫南洵身上一样，宫南洵走到哪儿他看到哪儿，黑葡萄的眼珠闪着淡淡光彩。

宫南洵不清楚阿菟的智商有没有受损，看着竟有几分痴傻模样。

雨下到晚间没有停的趋势，反而雨丝越来越密集。

天穹如盖，灯火迷蒙。

期间，罗太医来过一次，当看到跪在雨中的骆太傅时，他便知熙微帝的疯病很严重。

这根本就不是以前的陛下能做出来的事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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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