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进潇府第六日,暮星尘决定不再坐以待毙,只贪恋眼前欢乐,该得他自己解决的事还是得他自己来。
潇漠寒是说过他会替自己查清当年暮家的事,这也是他能白偷来这几日幸福的理由,可他却不想让潇漠寒被自己卷入涉身其中,不然当初也不会做那样的决定。
清风拂过,院内的玉兰随着轻风缓缓落下,潇府书房外,暮星尘端着手中的汤羹,内心挣扎不断。
手中的汤是自己花了半天时间亲手煲的,出锅时他尝过了,味道还算不错,毕竟这是十几个废品中的第三个成品,不说有多么美味,但凑合喝下还是行的,只是当真的端着汤走到这里,他又开始打退堂鼓了。
从他们第一次相遇起,除了五年前那次,他从未欺骗过潇漠寒什么,可当这盅汤端进去,他开了口,潇漠寒喝下,那他对潇漠寒的感情就真的不再纯粹了。
暮星尘不想如此,可现实却告诉他只能如此。
长长的叹了口气,暮星尘最终认命的敲响了书房的门。
里面很快传来声音,“什么事?”
暮星尘道:“我,我煲了汤,你,你要不要喝一点?”
暮星尘说完立着耳朵听,里面却半响未传来声音,他以为是他声音太小,刚想凑近一些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四目相对,暮星尘一时卡了声,“我,我给你煲了汤,你要不要尝一尝?”
潇漠寒眉宇微蹙,往他手上看了眼,伸手接过了他手上的汤盅,“进来。”
暮星尘讪讪跟上,“你很忙吗?”
潇漠寒走到桌边放下汤盅,“嗯,最近事情有点多。”他说着又看了眼暮星尘下意识落在鼻尖的手指,声音比方才冷了几分,“下次这种事让下人做就好。”
暮星尘道:“没事,我反正每天闲的没事干,正好给自己找点事干,你快尝尝,等下凉了就不好喝了。”
潇漠寒看了他眼,片刻后沿着桌边坐了下去,边盛汤边问:“可是李家父女又找你麻烦了?”
“没有。”想起昨日出言顶撞李太傅的事,暮星尘有些心虚,毕竟人家身份摆在那里,又是潇漠寒的客人,他如今不过空有一个准王妃的头衔而已,昨日那般,难免有些过于出头了,“你也知道我这几日都待在屋内养病,甚少有机会同他们接触,他们就是对我百般不爽也没处找麻烦啊。”
潇漠寒没有戳穿他,“嗯,戏演的差不多了,他们也该走了,待他们走后,在这潇王府,只要不出格,你做什么本王都不会管你,你还是可以向从前那般自由。”
暮星尘喉结微微攒动,心中喜乐参半,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强扯出一抹笑容,“真的吗,那,王府外呢?”
潇漠寒停下动作,抬眸看着他,眼里看不出情绪,“你想出府?”
暮星尘点头,眼神闪躲了开来,“嗯,子亦兄说都中这几日很是热闹,有不少稀奇古怪的玩意呢,我,我想出去看看。”
“可以吗?”
潇漠寒眸子微动,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片刻后道:“什么时候去?”
暮星尘小心翼翼问:“明日可以吗?”
静默片刻,潇漠寒放下了汤匙,“可以,只是下次别再用这种方式了,本王不喜欢。”
听这语气,暮星尘一时慌了神,“不,不是…”
潇漠寒冷眼看着他,“不是什么?”
暮星尘张了张口,发现什么都解释不了,只得低着头愧疚道:“对不起。”
听到对方认错,潇漠寒心中愈发烦闷了,烦自己没骨气,每每因为这人皱一下眉头,露出一点无措就轻易心软,忘了曾经的教训。
昨日林子亦所说他不是没想过,相反,这些年他想过无数次,试想过千万种可能,但却没有一种可能站得住脚,他本能想替眼前之人辩驳,可当日心凉刺骨如今还记忆犹新,故他不敢再去试想。
直到昨日,听到那些为自己辩驳的话,听到那些有可能他都不知道的一些事,他又开始动摇了,那些千万种试想又开始渐渐冒了头,他想理清思绪,所以才把自己关在书房。
潇漠寒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
出去走走吗?
真的只是出去走走吗?
最终,潇漠寒还是重新拿起汤匙,不忍彼此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和谐就这样轻易破碎,最后一次,他再相信他最后一次,他再赌最后一次。
不管是真的是出去走走还是其他什么,这次,他就当他说的是真的。
“记得早些回府。”
暮星尘愧疚感更深了,“要不,要不我不去了,其实府中也挺好玩的。”
潇漠寒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不是说都约好了吗?”
暮星尘声音低低道:“是约好了,但…”
潇漠寒没有给他说完的机会,“既是约定又怎可轻谩对待?还是说你本就是这种随性散漫之人?”
这话仿佛意有所指,一语双关,旁人听不懂,可暮星尘却一下就明白了。
原来是那年,他们确定关系,他把潇漠寒带到秘密基地,带进自己的私人领域,他对潇漠寒许下的诺言。
“我暮星尘对着这片梅园发誓,此生只钟情于潇漠寒一人,永远维护他,永远为他心动,若违此誓…”
若违此誓,晚年凄惨,终身孤寂。
当时他说这番话时坚信自己可以做到,却没想到很快他就失约了。
晚年凄惨终身孤寂吗?
暮星尘苦涩的扯了扯嘴角,事实上还没到晚年他就已经很凄惨了,一夜之间家破人亡,跌落云端,一觉醒来就从北凛最受宠的小国舅,各大世家公子中的佼佼者变成了乱党遗孽,他甚至都没见到父母和阿姐最后一面,这样难道还不够惨吗?
许是意识到说的太过,潇漠寒适时做了缓和,“你如今身子不宜饮酒,切记不可贪杯。”
暮星尘点头,没敢去看潇漠寒,“好,我,我明日给你带好吃的回来。”
潇漠寒道:“不用了,本王明日有事要处理,会回来的很晚,你回来不用等本王,先睡。”
暮星尘点头,“哦,那我出去了,汤你还喝吗不喝的话我…”
“放在着就好,本王一会忙完喝。”
暮星尘本想提醒汤冷了就不好喝了,但看到潇漠寒眸子中的烦躁他忍住了,出去时还不忘轻轻合上了门。
*
翌日,稍作收拾出潇府后,暮星尘先是去了南城小巷,再按照昨日同林子亦所约来的花街。
林子亦出门得早,等了好一会,见到暮星尘终于来了,迫不及待扇着扇子迎了上去,“暮兄可让我好等啊,我还以为暮兄你不来了呢。”
暮星尘微微一笑,“来的路上有事耽搁了,抱歉,让子亦兄久等了。”
林子亦微微摇头,道:“无妨,暮兄身子可有好些。”
暮星尘点头,“好多了,多谢子亦兄挂心!”
“好了便好。”林子亦顿了顿,看了眼暮星尘,欲言又止,片刻后道:“那日我出府时好像瞧见摄政王心情似乎不太好,暮兄你可是又惹他生气了?”
暮星尘眉宇微动,“哪日?可否具体一些?”
“就前日啊。”林子亦想了想道:“那日我闲来无事实在无聊得紧,所以就壮着胆子去找暮兄玩,一来想看看暮兄你身体恢复的如何了,二来想约暮兄来赶花街,结果怕什么来什么,我一入府就碰到了摄政王和傅少钦,架不住傅少钦盛情邀请,我腿颤了一路呢,幸好家中小厮来报说有事让我回去一趟,我才得以脱身。”
暮星尘薄唇微微上扬,“你为什么怕他?”
“为什么?你这话问的…”好似听到了什么好笑的冷笑话,林子亦略显激动道:“那可是摄政王啊,想当年听说有个丫鬟趁着他病,进了他的卧房,结果才进去后不久衣衫都没来得及捡就满身是血的爬出来了,听进去收拾的下人说,当时榻上插着刀,那血更是流的到处都是,你说病了都这般可怕,那平时不得…”
许是觉得说的太过,他看了眼暮星尘,赶忙又道:“啊,当然我也不是说他做的不对,只是我这个人吧你也知道,天生胆小,见不得那种血腥场面,不似你暮兄…”
暮星尘问:“不似我什么?”
林子亦道:“不似暮兄你这般洒脱有胆识,少时恣意洒脱不惧流言,如今也是如此,摄政王如今那般威严冷酷你竟然也…”
暮星尘低笑道:“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他只是脸冷了点而已,其实…”
“唔…”林子亦连连摇着头,“还是算了吧,暮兄我们还是讨论去哪里玩吧。”
暮星尘眸子微动:“我倒是知道个好去处。”
林子亦眼睛亮了亮,“哪里?”
暮星尘朝着他勾了勾手,“你过来点。”
林子亦更好奇了,“什么地方这么神秘?”
暮星尘不知凑到林子亦耳边说了什么,只见林子亦听完后退了一大步,扇都扇的比方才快了不少,“这,这不太好吧,我们不是来赶花街的吗?”
暮星尘挑了挑眉,“花街哪有那地方快活有趣,你就说去不去?”
林子亦沉思片刻,似豁出去了般,“去,暮兄你既然想去,我今日便舍命陪君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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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若违此誓,晚年凄惨,终身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