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九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开始的,只知道面具人抬手的时候,广场上突然涌现铺天盖地的黑雾,这些黑雾密不透光,匍一笼罩下来,周围便陷入黑暗。
他在黑暗中眨了眨眼,什么也看不见,偶尔几缕暗红色闪过,像是黑色河流上面飘过的血色。
这突然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慌了神,直升机骤停在空中不敢动,狙击手也停止了动作,因为哪怕是红外线也穿透不了这层黑雾。
广播再次响起,让所有人都暂时不要轻举妄动,刑警们也都按下对讲机,汇报现在的情况并等待下一步指令,但更多的,是普通居民在未知中的害怕与慌乱,他们不受自己控制地向周围求救。
“为什么天黑了,有没有人能救救我?”
“……”
李警官也喊起来,“白九,你在哪,离我远不远,不要乱动,保护好自己。”
一切都乱糟糟的,大家都处于慌乱之中,只有身旁轻松散漫的话音传来,“怎么了,在害怕?”
白九刚刚有些混乱的大脑逐渐清醒,他转手握住钟绥的手,感受着上面传来的凉意,大夏天,这个人的手却冰冰凉凉的。
是了,他刚刚被吓懵了才求助他,但是却忘了对方不是人,未必就会真的好心帮忙。
现在一切都在黑暗里,同样是在视线受阻的情况下,巨蚁收到的影响显然会更小,因为它们的攻击力更高,盔甲更坚硬。
白九转头去看身旁的人,尽管在黑暗中他看不清任何东西,他犹豫着问道:“你真的是在帮我吗?”
“你担心我伤害人类?”声音很近,就在白九旁边。
白九,“嗯。”
冰凉的指腹刮过柔软小巧的耳垂,钟绥好笑问道:“你有听见人类因为受伤发出的哀鸣吗?”
被人碰耳垂不是什么舒服的体验,白九别过脑袋,实话道:“没有,可是我也没有听见巨蚁的哀鸣。”
“我想,它们的哀鸣大概会很难听,所以封闭了他们的发音能力。”
白九不是很能相信,这么多巨蚁,他一个人能做到吗?
他还没来得及多想,身旁的人不知道何时站到身后,掌心捂住白九的眼睛,“马上好了。”
话音一落,所有的黑雾如同被狂风席卷而过,骤然掠向空中,不断汇聚挤压,成为上空一团黑色涌动的云。
黑雾消散的地方,奔来张牙舞爪的巨蚁都消失了,只剩下人们承受不住突然恢复的强光,哀嚎一声接着捂住眼睛。
白九感受到光线慢慢透过来,他扣住眼前的手往下压,睁眼时恰好瞧见空中那一团几乎凝实的云突然炸开,变化成淅淅沥沥雨水一般的东西落下来。
而原先抓着自己的手早已松开,如今正捏着一把伞举在两人头顶,遮去淋下来的东西。
白九扭头看去,面具便也凑过来,白九看见面具后的一双眼睛弯了一下,漆黑的眼瞳里笑意吟吟。
面具人很是体贴地开口,“这些东西淋到了,可脏。”
原先密密麻麻的巨蚁都消失了,而不断掉落下来的雨滴散发着莫名腥臭的气息,在强曝光的镭照灯下依旧显得浑浊。
白九不用猜也知道这雨水实际上是什么东西,确实是可脏。
身旁的人轻轻松松就将这么多巨蚁毁尸灭迹,被叼住的人却丝毫没受到伤害,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白九这个时候才感到背心逐渐发凉,有种后知后觉的害怕。
“不好吧,”面具人微微低头下来,试图对上白九的眼神,“应你所求,杀了这么多丑东西,不要在这个时候害怕我吧?”
白九硬着头皮,“没有,我很感谢你。”
面具人笑了一声,不知道信没信。
白九继续自己尴尬的社交,“不然我们认识一下,我叫白九,你叫什么?”
钟绥没有回复,他握住白九的手上抬,将伞柄塞进白九手里,接着俯身凑到白九的脖颈边。
脖子是一个人最脆弱的地方,白九下意识要后退拉开距离,又被扣住腰拉回来。
白九身体紧绷,还要动作就悲催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再次动不了了。
钟绥用食指抵住面具底部往上推,漏出下颚和薄唇,拨开白九的衣领,在上次留下的那道痕迹上面,再次印上一个印子。
这次的痛感很轻,却让白九立刻想起上次的经历,他骤然睁大了眼睛。
在他颈侧,被衣领掩住的嘴角勾起,钟绥笑道:“想起来了吗?”
远处钟楼屋顶上,赵暗看着广场上几乎是依偎在一起的两个人,嘿嘿笑了两声。
他对主人充满崇拜,“主人撩汉手段一流啊,这样下去不要多久,白老师就会再次喜欢上主人的。”
钱明些许无语,有没有一种可能,白老师那浑身僵硬的样子,明显是被吓到了。
钟绥的性子很难猜,情绪也很难猜,至于他追人的手段,那就更是神秘莫测。
钱明至今都不是很清楚,白老师失忆前,是怎么喜欢上钟绥的。
眼看着钟绥逗完白九之后消失,钱明拍了一下赵暗,“快点,是你的活了。”
赵暗一脸懵逼,“什么活?”
钱明跟看傻子一样看向他:“主人心情好,虐杀都杀得……这么有情调。”
杀得漫天大雨,还提前打了把伞,怎么不算有情调呢?
“但他肯定不会愿意白老师看见满地浮骸,你赶紧用能力清理一下。”
赵暗一想有些道理,离开忙去了。
李警官是被摇醒的,刚刚被黑雾笼罩后,他就莫名晕了过去,再次醒来时,只看到眼前的白九,手里撑着一把长骨黑伞,神色紧张地喊着自己。
李警官慌忙抱着枪坐起来,“现在怎么样了?”
白九绕开半个身子,示意他去看,“巨蚁都消失了,现在有行动能力的,都在救治伤员。”
李警官松下一口气,他将头盔摘下来好让自己能够更松快地呼吸,“太好了,是怎么做到的?”
白九话音一塞。
李警官抬头看他,发现白九眼尾发红,握着伞柄的手都在微微发抖,像是在害怕。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李警官沉声问道。
白九点头,决定将刚才碰到面具人的事情说出来,这个人的威胁性,显然比这些巨蚁加起来都高,而且对方似乎,缠上自己了,他唯一能想到的避险方式就是:
警察叔叔,救救我!
“李警官,我有事要说。”
李警官简单将白九安抚下来,表示现在救治伤员是第一任务,后面会有更加正是的访谈环节。
白九表示理解,他一起加入了救援过程。
好消息是,受伤的人只是少数,这些巨蚁似乎是为了保证储备粮的口感新鲜,在搬运过程中,尽可能的保证了食品的安全。
因此,白九只需要将那些晕倒的人喊醒就好了。
为了方便,白九将雨伞收起,这个时候他才发现雨水已经不是原来的漫天尸骸,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真正的雨滴。
天空飘来大块的云,落下大片的雨,将入眼可见的地方都笼罩上一层水蒙蒙的滤镜,一晚上的紧张与后怕似乎都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缓缓散去。
白九往天上看了看,除了大块的云,没看见什么东西。
其实赵暗悄悄地躲在云后,不断泼洒着能够净化残污的雨水呢。
白九喊人的时候,意外看见了一个熟人,他走进过去,王康安躺在一块大石板上,睡得正熟。
白九将人摇醒,见人意识不太清醒,又扶着人起来,手掌在人跟前晃晃,“你没事吧?”
短暂恍惚过后,王康安突然清醒,“我居然还没死。”
白九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王康安突然别过脸去,“没想到竟然是你救了我……”
白九,“其实也不是。”
王康安有种历经生死过后的大彻大悟感:“是不是都不重要了,我被巨蚁抓住时遇到的第一个人是你,我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也是你,我们之间居然这么密切的羁绊。”
白九,“羁绊是什么?”
听着更像是巧合。
王康安避口不答,只道:“看来以前是我错怪你了,我为自己曾经的行为道歉,对不起。”
他有些忐忑地看向白九,“我们以后就是朋友了,对吗?”
白九莫名其妙:“……是吧。”
可他们不早就是了吗?
*
a大所有学生都没有想到,经历这场混乱之后,居然还要残忍地进行期末考。
每个班群都下发了通知,学校发生的事情,暂时不要私自透露给外校的人,官方会在合适的时间进行正式公布。
所以,在那之前,学校将继续进行期末考。
这个决定十分不近人情,但是为了社会和谐稳定,似乎又显得合情合理,这本就是难两全的事情,辅导员为此做了很多工作。
在众多的学生当中,白九显然是比较让人放心的那一个,他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决议,最大的挑战就是怎么在接下来的几天学习完漏掉的所有课程。
图书馆成为他常去的地方,王康安也依旧一块去,就是变得有些奇怪,常常在耳边说什么兄弟啊羁绊啊什么的,并表示不会的题都问他就好了。
白九以为是一场变故,让他放飞自我变了性子,毕竟王康安之前就一直爱看日漫,口里时不时也会蹦出类似于“西内”的词汇。
周五晚上,从图书馆出来,王康安捂着脸呵欠连天,泪花都要出来了,转眼看见白九,一脸稀奇,“学了一天了,你都不累吗?”
他午休的时候白九在学习,他刷视频放松的时候白九也在学习,怎么能有人的精力这么充沛。
白九摇头,“还好,我晚上睡得早。”
“诶,但我睡得也不晚啊,就在你后面一个小时这样……”
话说着,白九手机响了,看到来电显示,白九的表情平静下来,让王康安先回去了。
他接通电话,“阿姨。”
对面是一道声调略高,显得有些尖锐的女声,“是小九吧,这段日子过得怎么样了?”
白九,“还好。”
对面笑了两声,“怎么上了大学,还是这么不爱说话。”
白九眉眼下落,半响才说:“有什么事吗,阿姨。
“你没忘记这周天是什么日子吧?”
白九走在空寂的路上,上次的意外发生后,学校里就很少有人闲逛了。
“记得,是小文的生日。”
小文是阿姨的儿子,白九的堂弟。
“那你可记得要来啊,记得带生日礼物,他最喜欢的就是你给的礼物了。”
“我最近在期末比较忙……”
“哎呀,过一个生日要多长时间,平时要是好好学了期末复习不用很久的,要实在赶不过来的话,把礼物送过来就好了。”
电话挂断,白九在树丛间的阴影里站了好一会,直到有知了不和时宜地鸣叫一声,白九才抿了抿唇,走出树荫。
刚走两步,手机再次响起,白九这次没有马上看来电显示。
他的情绪一向很淡,很少出现过不愿接电话的微妙情绪。
铃声坚持不懈地响了半分钟,白九才拿起看了眼屏幕,接着飞快地接听了电话。
差点就错过了财神爷的电话了!
白九,“钟绥?”
“嗯,白老师,最近过得怎么样?”对面似乎心情不错,话尾的语调微微上扬,白九都能透过语调想象钟绥活力满满的模样。
“挺好的,就是在准备期末考试,有点忙。”白九有些不习惯与别人分享自己的生活,因此三言两语带过了。
对面没有很快回复,白九以为自己的话让人不好接下去,又加了句,“你呢,最近还好吗?”
青年却没有回应这个问题,他的尾调低落下来,轻声问道:“白老师,心情不好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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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