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宝粥刚进贺笙的肚子,还没完全消化。
吐出来后,甜腻腻的气味迅速蔓延开,气味不难闻,但画面让人不忍直视。
孙兰淑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真丝纱裙上沾着的粘稠物,她竟然还能分辨出那些是什么东西——
煮得软烂的紫色米粒,咬碎了的坚果,黏糊糊的混合成一团。
这些东西落在地上都叫人头疼,更别提大部分都粘在了她的裙子上。
“你他妈做了什么!”这是她最宝贝的一条裙子,花了她两千多块钱,就算能洗干净,心理阴影也无法抹除,这条裙子等于已经报废了。
“对不起……”贺笙拿起自己的小手帕,慌里慌张要帮孙兰淑擦去裙子上的脏污,手还没靠近,就被孙兰淑狠狠打落。
“你用擦完嘴的手帕擦我的裙子,你是成心的是吧!”孙兰淑扯过贺笙的手帕,嫌弃地将它扔在地上,本就有裂口的手帕在两人拉扯间被撕成了两半。
贺笙眼中噙泪,迅速蹲下,想捡回自己破掉的手帕,孙兰淑的脚踩到了他的手指,他疼得收回,下一秒,手帕就被孙兰淑踩中了。
“我的手帕……”贺笙捂着疼痛的食指,眼泪汪汪地看着一分两半的黄色手帕,手帕上印着的小仓鼠身体也被撕碎成了两半,小仓鼠的笑容不再完整。
这是妈妈留给他的东西,他把它弄坏了。
小仓鼠不笑了。
他成了坏孩子。
“一块破手帕而已,就只有你当宝贝似的天天揣着,你爸妈早就不要你了,他们要是在乎你,会只给你这些没用的垃圾吗?你就跟这块破手帕一样,是个垃……”
孙兰淑的话戛然而止,她的肩膀被人抓住,一股蛮力将她往后一扯。
她高声痛呼,差点以为自己的手臂要跟身体一起分离了。
剧烈的疼痛让她忘记了向始作俑者还击,纪敛像丢一块破布似的甩掉她软下来的手臂,她痛得腰背佝偻,纪敛的俯视比之前还要瘆人。
“我要报警,你故意打人……”
“可以。”
孙兰淑被纪敛的回答弄得愣住。
纪敛面色平静,没有一丝惧怕:“你想报警就报警吧,不过,在你报警前,我会先将你送进医院,要是罪名不成立,不是让他们白跑一趟吗,我可不想陪你承担报假警的惩罚。”
孙兰淑:“……”
她看不懂纪敛了,纪敛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
纪敛勾唇浅笑,扣住右手腕晃了晃,说道:“你的手要是动不了,我可以帮你报警,在此之前,我得先补上你强加在我身上的罪……”
“纪敛,你个疯子。”孙兰淑吓得逃出了卧室,后知后觉自己落了面子,她跑下楼后,冲着楼上虚张声势地叫喊,“你等着,迟早有人来收拾你。”
纪敛唇角拉直,像是回应孙兰淑的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声若蚊呐:“我等着。”
贺笙目睹了纪敛教训孙兰淑的全过程,看得愣住了,也忘记手帕被撕碎的难过,漆黑的大眼睛里盛满了对纪敛的崇拜。
小爸好帅!
小爸又从保姆阿姨手中救了他。
纪敛蹲下,在孙兰淑面前的冷厉荡然无存,他抬手捏了捏贺笙的脸颊,贺笙看着非常瘦弱,一张脸却圆滚滚的很有肉感,特别是下巴上的一圈小奶膘,发呆时像极了纪敛那只仓鼠点点,尤其是眼睛,贺笙的眼睛是不掺杂任何杂质的纯黑色,与点点的眼睛一样。
“点点。”被那双漆黑的双眼注视着,纪敛没忍住,脱口而出这个名字后,两人齐齐愣住。
贺笙率先反应过来,小脸涨得通红,含羞带怯地点了下小脑袋,问道:“小爸,怎么了?”
这是纪敛第一次听到贺笙那么叫他,他被叫得耳朵发麻,一种奇怪的感觉在心里蔓延。
这具身体年龄22岁,而纪敛的灵魂才只有18岁。
纪敛从未想过他18岁就成了一个三岁孩子的小爸。
这种感觉,似乎还不赖?
“嗯。”纪敛舔了下唇,一个简单的发音却让他莫名紧张,还有些不自在,他低下头,极力掩饰自己奇怪的反应,捡起地上的两块碎布。
纪敛记得原文里,贺笙一直戴着这块手帕,这是贺笙离世的母亲的东西,贺笙很宝贝这手帕,白手帕洗得发黄了,贺笙也不愿意丢掉它。
“我手工很差,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补一补。”
纪敛没有说任何的安慰话,但对贺笙的维护让贺笙忘记了方才的难过,此刻再看到碎掉的手帕,他也不觉得那么难过了,纪敛的话反而让他想掉泪,他很想凑过去抱抱纪敛,黏糊糊地黏着纪敛,请求纪敛。
你可以一直都是这个模式的小爸吗?
我好喜欢这样的小爸啊。
可他还是胆怯,踌躇着不敢主动靠近纪敛,他怕触到纪敛身上的某个开关,让这么温柔的小爸消失了。
-
暴雪延误了航程,时至深夜,机场依旧人来人往,在等了两个小时后,助理萧默终于在出机口看到了自家老板的身影。
长达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行没有给男人增添一丝疲惫,反而将那张深邃面容蒙上几分冷峻之感。
在贺铭沉身边工作了三年,每次见到贺铭沉,萧默仍会像刚入社会初见到贺铭沉时一般心惊胆战。
贺家二公子从不接受采访,也从未在各大财经杂志上露过脸,但关于贺铭沉的八卦从没停止过。
萧默身高足有185,在进贺氏集团面试前,他曾担心过,他该如何避免身高差带来的问题,让那位身高有缺陷的矮子老板不要对他心存芥蒂,事实是他想多了,流言根本没有多少真实性。
有关贺铭沉的谣言全都是反着说的,不足一米七的贺铭沉身高还要往上加二十厘米,满脸痘印脸型崎岖更是不存在。
男人身形颀长,黑色大衣盖住了大半身体,却仍能让人窥见布料之下的健硕身材。
经历了长途飞行后,他的黑色西装仍没有一丝褶皱,如同给人板正严肃的外在感觉一样,似乎没有什么能打破刻在骨子里的那份循规蹈矩。
跟在贺铭沉身边三年,萧默从未在贺铭沉脸上看到过除了冷漠之外的多余表情,霜雪敲打在长廊的玻璃上,那张冰冷的脸仿佛也在霜雪催化下变得更加漠然。
萧默出神之际,贺铭沉已经走到了他身边,萧默没能及时主动问候,贺铭沉也没有驻足等待这位助理的打算,他径直往前走,随行秘书和两位保镖紧随其后。
等几人走出了一点距离,萧默才回过神来,连忙追了上去。
“老板,孙姨给您打了好几通电话。”
贺铭沉扫了萧默一眼,萧默心领神会,立刻解释来意:“她跟纪少爷发生了一些矛盾,事情还牵扯上了贺小少爷。”
贺铭沉眉心微拢,嗓音冰冷:“什么矛盾?”
贺铭沉这次出国没有坐私人飞机,飞机延误加上断网,孙兰淑打不通贺铭沉和秘书的电话,这才打到了萧默这边。
萧默是在晚上八点接到孙兰淑的电话,本该休假的日子,作为老板助理的他是不可能置之不理的。
事关贺笙,萧默查询了贺铭沉的航班,火急火燎赶来了机场,想在贺铭沉落地的第一时间就将这件事告知给贺铭沉。
孙兰淑没了往日的温和,在电话里跟个炮/仗似的,萧默废了不少脑细胞,在孙兰淑一堆毫无益处的愤怒宣泄中找到了有用信息,并且做了最简单的总结。
萧默:“孙姨说,纪少爷教坏了小少爷。”
-
飞机延误,贺铭沉落地的时候已经接近零点,这个点,贺笙早就睡下了,他原本没打算回新别墅,萧默跟他报告完,他立即取消了原本的安排。
秘书和保镖没有跟着贺铭沉,贺铭沉只让萧默陪同,坐上车后座,挡板升上后,贺铭沉才释放了自己的疲惫,连续几天高强度的工作,就算是他也觉得吃不消。
车子驶上了高速,贺铭沉闭上眼睛,坐姿依然笔挺,像一个不会弯折的机器。
贺铭沉的姐姐是个恋爱脑,在父母不同意的情况下,毅然决然跟人私奔去了国外。
两年前,贺铭沉接到了姐姐的临终嘱托,他顺着地址,在一所老旧医院里认领了姐姐的尸体,姐姐留给他的一封信,以及一个陌生婴儿。
让贺铭沉意外的是,这个孩子不是姐姐和那个男人的小孩。
那个男人没两年就抛弃了贺铭沉的姐姐。
姐姐生性要强,在让家人失望后不愿意狼狈地回家,她回国后找了离家很远的城市定居,被骗了所有钱后,养尊处优的大小姐的生活过得并不好,她后来又谈了几个对象,最后都以失败告终。
在又被对象骗走了好不容易攒下的积蓄后,她终于病倒了。
渣男卷钱跑路,留下了两人共同领养的小孩,也就是贺笙。
贺铭沉的姐姐无法生育,贺笙是她从福利院带回来的,一直当成亲生孩子照料。
最艰难时,姐姐都不愿意联系家人,担心她走了,贺笙没人照顾,她才联系了贺铭沉,希望贺铭沉能够好好照顾贺笙。
贺铭沉和大姐相差5岁,一直是大姐照顾长大的,尽管贺铭沉觉得大姐非常愚蠢,但每个人都有自己想坚持走下去的一条路,所以,他不顾家里人的反对,毅然决然带贺笙回家。
家里人不肯接受没有贺家血脉的贺笙,为了说服家里人,贺铭沉才选择了与纪敛联姻。
贺铭沉没有睡着,只是闭眼小憩,他在想贺笙,想着想着,脑中莫名闪过纪敛那张脸。
贺铭沉对纪敛的印象很浅,因为两家有生意上的往来,才记住了纪敛这个名字。
在纪敛来找他谈合作的时候,他才看清了这个名字的主人长什么模样。
纪敛跟贺铭沉说了自己的身世,希望贺铭沉能够做他的靠山,贺铭沉无所谓纪敛是不是纪家的孩子,他只需要一个能够陪伴贺笙的人,在确定纪敛是个合适人选后,两人一拍即合,签订了合约。
听萧默说纪敛教坏了贺笙时,贺铭沉是不信的。
在贺铭沉对纪敛为数不多的印象里,纪敛是个脾气温和,非常乖顺的人,不像是会教坏贺笙的样子。
车子即将靠近熟悉的房子,车外响起女人愤怒的高喊声。
“纪敛,你是不是有病!你他妈真是个疯子!抢了我一天外卖了,能不能消停会,老娘我一天没吃饭了,你是猪吗那么能吃!你他妈是饿死鬼投胎吗?”
贺铭沉睁开双眼,闻声望向车窗外。
穿着小恐龙连体睡衣的家伙盘膝坐在铁门旁,整个脑袋都埋进了他手上的外卖盒里,脑袋被恐龙帽子盖住,头上凭空长出了一张恐龙脸。
贺铭沉印象里,端庄优雅的孙兰淑正满脸扭曲地薅着那张恐龙脸,帽子被强行摘了下来,露出青年认真干饭的脸,他仿佛屏蔽掉了外界所有声音,包括孙兰淑的拉扯,腮帮子撑得鼓起,还在不停往嘴里塞饭。
贺铭沉:“……”
贺铭沉:纪敛温和乖顺。
纪敛:嗝——
贺铭沉:……
贺铭沉:孙兰淑端庄优雅。
孙兰淑:(愤怒扭曲)
贺铭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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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