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掌门直指着自己,程炀脸一白,却也不多争辩。洛宁毓说的一点没错,如果凭他自己的实力,他连踏进蓬莱仙山都不够格,掌门不愿意收自己为徒,也是情理之中的。
柳恒清却是不肯,道:“掌门,程炀他将佩剑给了我,所以才会让师兄误会他实力不行的,其实……他挺厉害的!”
程炀不可置信地看着柳恒清,眼神里写满了:你在开玩笑吗?
“厉害?你说的厉害,是指他被一只修为不过三百年的狐妖追得四处乱窜吗?”洛宁毓嘲弄道。
程炀默默低下了头。
“师兄,他只是胆子小。”柳恒清道。
洛宁毓冷哼一声,道:“口说无凭,不如,我和他比试一场。”
闻言,程炀倒抽了一口冷气。
“师兄,您拜入师门这么多年了,欺负一个刚来的小师弟不合适吧?”柳恒清道。
洛宁毓不理会他,看向了掌门。
掌门假意思索片刻,正色道:“如此确实有失公正,这样吧,只要他能接宁毓三招,我便收他为徒。”
程炀面如土色,没等他再次向掌门磕头求饶,便听柳恒清中气十足地应道:“好!”
“柳大哥!”程炀都快哭出来,他攥着柳恒清的衣服,低声道,“我怎么可能接得住洛师兄三招啊,他三招都能直接废了我……”
“你能不能对自己有点信心啊?”柳恒清恨铁不成钢道。
程炀眼角含泪:“第五朔说,洛师兄是门内最厉害的弟子,未来很有可能接任掌门之位的,我真的不行啊……”
第五朔听到自己的名字,朝程炀斜了一眼。
“你不要还没尝试就先否定自己啊。你听我说,洛宁毓的确是门内第一剑修,但他如今练得还是不够火候,凭你的反应能力要躲开他的招式绰绰有余。”
柳恒清说得十分自信,可程炀还是畏畏缩缩:“我、我反应哪有那么快……”
“你要是反应不快,第五朔就该重伤出局了。”柳恒清道。
第五朔闻言,狠狠瞪了柳恒清一眼。
洛宁毓口中那个误打误撞破了阵法的人正是第五朔。他当时找到了梦川被囚之地 ,信心满满,认为自己一定能杀了这只最弱的大妖,谁知在打斗中太过得意忘形,不甚击碎了一块阵石,原本被压着打的梦川立即反扑过来,若非程炀及时将他推开,后果不堪设想。
“你连梦川的攻击都躲得开,何况洛宁毓呢。”柳恒清又补了一句。
程炀听了这话,稍稍定了定心神,但还是死攥着柳恒清的衣角,道:“柳大哥,谢谢你对我有信心,但我还是有些担心……我祖父未曾得道飞升,如今年事已高,独自一人住在岐山南沟……”
“得得得,这还没开始呢你就交代后事了。”柳恒清简直想骂人,“别废话了,赶紧去!记住我说的,只管躲就行。”
程炀耷拉着脑袋站起身,一步一挪地往前走,冷不防后背被人拍了一下,他吓得差点跳起来,回头就见第五朔凶神恶煞地瞪着他。
“走快点啊,别误了我们拜师的吉时。”第五朔不耐烦道。
柳恒清挑了挑眉,饶有趣味地盯着第五朔。
第五朔被他盯得心里直发毛,怒道:“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睛挖出来!”
“看你好帅。”柳恒清调侃道。
“滚,本公子可没有断袖之癖!”
柳恒清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是个断袖就看得上你啊。
程炀浑身颤抖站在洛宁毓面前,无论是气势还是身高都比洛宁毓矮了一大截,简直像鹌鹑对老鹰,任谁也不相信他能接住洛宁毓三招。
“宁毓……”温戎轻声叫了下洛宁毓,眼神里流露出不安。
洛宁毓知道温戎一向心慈,轻声道:“放心。”
程炀咽了口唾沫,满脑子都只想着一个字:躲。
他对洛宁毓鞠了一躬,握剑的手几乎抖出了残影。
洛宁毓冷冷地看着他,嗤笑一声,待清云长老一声令下,便先发制人,提剑朝程炀刺去。
剑气裹挟着凌风破空而去,殿内所有人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虽说洛宁毓这一招明显只用了三成功力,可若是被他伤到那也不是闹着玩的。
正当众人揪心之时,却不料洛宁毓竟扑了个空,剑气打在程炀身后的花瓶上,半人高的花瓶瞬间炸蹦成一地碎瓷片,所有人都连忙拿衣袖挡脸,离得近的几人被挂了一身的水和叶子,十分狼狈。而本应站在花瓶前的程炀不知何时躲在了一旁的柱子后,几乎没人看清他的声影。
“一招!”清云长老激动道,两条花白的长寿眉都在颤抖。
洛宁毓脸色一变,眼神阴沉,握剑的手又紧了三分。
殿内众人皆是一惊,不可思议地盯着程炀,任谁也没想到这只菜鸟竟真的能躲过洛宁毓一招。
“嘶——这孩子刚刚是怎么躲过的?”玄华长老纳闷道。
“我们都在看宁毓,反而把他给忽略了。”芳翳长老道。
“宁毓轻敌了,方才没使出全力,等会儿他可就没那么好运了。”掌门道。
程炀对上洛宁毓的眼睛,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但想起了柳恒清说过的话,又渐渐平静下来:柳大哥说得没错,洛师兄比起梦川慢多了,不要怕不要怕……
程炀正想着,忽觉两鬓发丝微动,他想也没想,本能地跳起身,几下借力跃到房梁上,待他往下看去时,便见左右各两道剑气朝自己刚刚站着的位置夹击而来,相撞之后炸出了震天动地的巨响。
程炀心有余悸,抱着房梁顺了顺气,自言自语道:“不可轻敌不可轻敌……”
“人呢?”掌门惊道。
“在那儿。”温戎手一抬,指着房梁上的程炀笑道。
“两招!”清云长老大喊道,“真是疾如风啊!哈哈哈,我看这孩子还真有两下子。”
程炀闻言有些害羞,挠了挠头,慢悠悠地顺着柱子滑了下来。
而洛宁毓和掌门的脸色更难看了几分。洛宁毓眉头紧锁,想不明白这人怎么可能躲得过自己的招式,却在狩猎场里被狐妖追得那么狼狈,难道在狩猎场里他是在藏拙?可是,何必呢?他藏给谁看?
洛宁毓眼眸微眯,心中有了对策:不管他之前耍的什么把戏,下一招,我必将他拿下。
程炀忽觉脊背一凉,不自觉地又开始紧张起来。虽然洛宁毓面上不动声色,但他能感受到对方有些生气了,下一招要是躲不过就完了……
“程炀,别怕。”柳恒清喊道。
程炀看向他,讷讷地点了点头。
洛宁毓朝程炀进一步,程炀便退一步,洛宁毓朝左靠一步,程炀也往左挪一步,总之就是不敢和洛宁毓靠得太近。
二人对峙片刻,洛宁毓忽然勾唇一笑,下一刻,一道凌厉的剑光就闪到了程炀眼前,程炀眼前一花,下意识翻身一滚想躲到一扇屏风后,却听身后传来一声惊呼。
程炀心觉不妙,身形一顿,耳边听到一道微弱又沉闷的声音,随即便觉得右臂传来剧烈的刺痛。
“啊——”程炀痛呼一声,歪倒在地上,整张脸皱成了一团。
洛宁毓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程炀。他看出来程炀只知道躲,于是将他逼到殿内空阔的一角,程炀若想躲,便只有屏风一个选择,于是他便来个声东击西。
洛宁毓懒得再看程炀那副窝囊样,正想请清云长老宣判结果,却没想到程炀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洛宁毓不可置信地瞪着程炀,低喃道:“怎么可能……”
程炀手臂疼得呲牙咧嘴,但还是礼数周到地朝洛宁毓做了个不大标准的揖,道:“师兄,承让……”
“三招,三招都接下了。”清云长老惊喜道。
柳恒清松了口气,对掌门道:“掌门,既然程炀接下了洛师兄三招,那是不是就可以拜您为师了?”
掌门面色不虞,却也无法拒绝,毕竟这是他自己提出的条件,怎可反悔?他瞪了洛宁毓一眼,闷闷应了一声“嗯”。
闻言,程炀眼泪瞬间落了下来,边哭边笑。这一下可真疼啊,但也值得。
比试结束,掌门不好再找茬,上前一步对十二位弟子说道:“尔等今日拜入我蓬莱派,日后须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修仙问道为的绝非长生不死得道飞升,而是要以守护苍生为己任,明白吗?”
“明白!”
玄华长老宣读过门规戒律后,十二人齐齐走到祖师爷神像前滴血立誓。
听说蓬莱派祖师爷早已超脱凡俗,其在派内留下的这尊神像十分有灵性,一直庇护着四方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妖邪不敢靠近半分。
这尊神像足有两丈高,纯金打造,夕阳透过天窗斜洒下来,整尊神像金光璀璨,神圣耀眼得无法直视。
十二人一起咬破了手指,各自滴了一滴血在祖师爷伸出的掌心上,不消片刻,血便渗入了掌心。
玄华长老颔首,正要开口,却见宗门大殿忽然地动山摇起来。
程炀吓得脸色惨白,惊呆:“地、地震了?”
柳恒清眉头一皱,道:“不是。”上一世的拜师礼可没有地震,这次为何……
他觉得此事不寻常,仰头朝祖师爷神像看去,便见整尊神像是殿内震得最厉害的东西,就是它的震动引起了整座大殿的震动。
柳恒清心道:难不成真的是因为程炀修为不够,祖师爷不肯认?
好在这震颤只持续了片刻就停了下来,掌门立即传话命人查看四周的百姓是否收到影响,又亲自上前检查神像,确认无异后,仪式才继续进行。
十二位弟子对着掌门以及几位长老行拜师礼,再接过铜铃信物后便算是完成了仪式,正式成为蓬莱派的弟子。
洛宁毓还在为方才的事情不满,将铜铃呈给柳恒清和程炀时故意手一歪,把铜铃掉在了地上。柳恒清懒得与他多计较,毕竟他还记得自己进入蓬莱派的目的是要带温戎走,而不是报复洛宁毓。
不过,方才神像莫名的震颤还是在柳恒清心里留下了一点疑虑:上一世拜师与这一世拜师唯一的不同就是多了两个人,一个是程炀,还有一个是和我们并列第十的景安言,难不成是他们的血有问题?
柳恒清眉头紧锁,眼神在程炀和景安言身上来回扫视。
程炀对上他的目光,眼眸一垂,而后又走到他面前,低声道:“柳大哥,我的手好像肿起来了。”
柳恒清将他袖子撸上去,便看到程炀略有些畸形的手,道:“断了。”
“那我现在是掌门弟子了,是不是可以上千秋山,找芳翳长老帮我医治?”
柳恒清闻言,醍醐灌顶:是啊!这下他不就能以陪程炀的名义,上千秋山去找温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