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佑安的逃跑计划被意外打破了。
也不知是不是白天受了风寒的缘故,到了后半夜,已经跑出去的时佑安忽地发起高烧。
悄一很着急,在客栈安顿好时佑安后就跑到镇子上准备拿些药。
只是悄一是个哑巴,郎中又看不懂手语,两个人驴头不对马嘴地交流了半天,浪费了好些时间。
悄一只好强行夺了柜台的纸笔,正准备把情况写清楚。
身后“邦!”的一声,有人一闷棍将悄一敲晕了。
是侯府的家丁找上来了。
清晨,文昌侯府。
时佑安因为高烧还昏睡着,被家丁一盆冷水浇下来,只好忍着头疼睁开眼睛。
他躺在自己的床上,衣服沾了冷水紧紧贴在时佑安身上。
屋内站着许夫人和时佑成。
许夫人撇着嘴笑:“佑安,你这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安排你进宫,于你于我们都是好事一桩,你怎么就想不开,非要跑呢?”
她瞅见时佑安发红的脸庞和明显苍白的唇色,装作看不见道:“瞧把你自己弄的,今日便要送你入宫了,你这幅样子,到时候让圣上瞧了,还不得怪罪于侯府?”
时佑成大咧咧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这有何难,让婢女上些胭脂,什么病色也看不出。”
言下之意,便是不找郎中给时佑安看病了。
时佑安嗓子疼的像咽刀片,脑袋也昏昏沉沉的,耳朵嗡嗡的什么声音也听不见。
听罢时佑成的主意,许夫人深以为然地点头,随即又皱了皱眉:“若是……圣上跟这个病秧子亲近,他再把病气传给了圣上可怎么办呢?”
她不情愿地问:“真晦气,还得给他找个郎中瞧瞧?”
“找什么找?”时佑成笑吟吟道,“娘你却是不知,龙阳之道,其精妙之处便在于此了,时佑安发着热,这是正中了圣上的得意之处。”
他意有所指:“他是送给圣上的贺礼,理应以圣上舒服为先。”
院子里的雪已经停了,外面想起一声又一声棍棒敲打的沉闷声音。
听着这声音,时佑成又眯起眼睛:“悄一身为侯府的奴才,胳膊肘却是往外拐,此番送时佑安走后,定要好好治治他这性子!”
“若是死性不改,便杀了罢。”
许夫人厌恶戚凝留下的一切,自然也包括这个不忠心的奴才,此时便也深以为然的点头同意。
只待时佑安一走,偌大的侯府之后便都是成儿的了。
成儿将会成为侯府名正言顺的嫡长子,谁也不能夺走他的身份!
若圣上因时佑安得了趣,说不准还要大大封赏于侯府。
许夫人手脚麻利地唤来两个手巧的丫鬟,将半昏半醒中的时佑安捞起来。
两个丫鬟拿着胭脂水粉往时佑安脸上涂抹,不一会儿便把他惨淡的唇色画的粉嫩莹润起来,脸颊上不正常的红色也被遮住。
这样看着,非但没有病气,反倒是一派活色生香。
许夫人越看越满意:“马车可是备好了?”
小厮称是:“礼箱都已经备好。”
他迟疑地看了一眼意识不清的时佑安:“……只是……箱子封的不严,若是半路小公子醒过来,只怕容易从箱子里跑出去。”
边说着,小厮忍不住暗暗咂舌。
这侯府嫡公子过的也忒惨,当做礼物被送到别人床上也就算了,竟然还要一路被封到箱子里,连马车也坐不得!
箱子的主意是时佑成出的,现下听到小厮这样说便轻描淡写地摆手:
“这事好办,一碗蒙汗药下去,时佑安醒不过来。”
时佑安如今发着高烧,身体又差,若是再被灌下一碗蒙汗药,只怕半条命都要搭进去。
再加上路上舟车劳顿,他这样一个火热躺在密封的箱子里颠簸,能不能活着送到皇宫更是个未知数。
这侯府大公子竟是如此狠毒的心肠。
小厮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许夫人是个没甚么脑子的,听得自己儿子将事情都考虑得当,便也放下心,没什么顾虑地应下了时佑成的建议。
时佑成又道:“灌药的事便教我来罢,母亲你且去院子看一看那个刁奴审的如何了。”
对着自己的儿子,许夫人自然是一万个放心,于是带着丫鬟小厮们便离开了屋里。
屋内只剩下了时佑成和时佑安两人。
待人都走远,时佑成关上房门,随后缓步走到时佑安身边。
他盯着时佑安因为发热而微微湿润的眼角,忽然伸出拇指按了按。
时佑安被冰凉的触感冻的抖一下。
“真可爱。”
时佑成脸上不再是之前那副冷漠阴狠的模样,反而带了点迷醉和自得,看起来有些诡异。
他的手指顺着时佑安的脸颊往下滑,随后轻轻捏起下巴:
“佑安,你看看,现在你的命已经完全捏在我手里了。”
时佑安睫毛扑簌扑簌着缓缓睁开,浅色的眼睛无神地看着时佑成。
看的时佑成愈发燥热起来。
“只要、只要你答应、”时佑成喘着气凑过去,“答应同我一起……、我便在路上把你调换,你也不用再去宫里了。”
时佑成凑的太近,说话的热气都喷在时佑安的脸上,惹的时佑安不舒服地侧过脸,却被时佑成一手止住。
“……好弟弟……”时佑成低着声音,追着时佑安的耳朵吐气,“跟着我,不比跟着一个暴君好吗?我是你哥哥……亲哥哥,除了我,还有谁会对你好?”
他摩挲着时佑安的衣袖,细细闻着上面沾染的香气:
“这个新帝,手段狠辣,指不定在床上喜欢玩什么花样……弟弟,你受不住的。”
时佑安已经宕机了。
他与时佑成关系不睦,时佑成更是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
就连时佑安落下的伤病也是因时佑成而起。
现在他说这些话又是什么意思?
时佑安忍着恶心,极力躲开时佑成的动作:“……你是我兄长,你不能……”
他又恶心又害怕,不敢去看时佑成眼底翻滚的情绪。
“兄弟又如何?”时佑成盯着时佑安漂亮的眼睛,“之后我会将你安置在一个外宅,谁会知道你我是兄弟?”
他得意一笑:“今后父亲将侯位传与我后,我就是侯爷,你的日子也会好过的多。”
时佑成在外面花天酒地惯了,玩过见过的小倌也算不少,可像他这个弟弟这般姿色的男子还是第一次见。
他已经惦记许久,直到今日才终于有机会下手。
“你可愿意?”
时佑安手腕无力地握住时佑成凑上来的手臂,在他骤然沉下来的脸色中吐出一个字。
“不。”
自从母亲病逝后,徐夫人母子两人入府后便明里暗里给时佑安使了不少绊子。
从侯府的掌上明珠一朝成为任人欺凌且不受宠的少爷,时佑安愿意忍。
两人设计,父亲偏心,导致他在冬天落下病根,此后便寒气入体,身体羸弱,时佑安依旧默默承受。
可是直至今日,当时佑成对他露出这样一副垂涎的嘴脸,嘴里还说着下流不堪的话时,时佑安这么多年来的委屈与愤怒忽然一下子爆发了。
他还发着烧,身体发软,却使尽了力气推了时佑成一把。
时佑成纵欲过度,早就掏空了身体,此番又猝不及防被时佑安推了一把,“扑通”一下就摔在地上。
与此同时,门被徐夫人推开。
她眼睁睁看到自己儿子被时佑安推倒,登时慌了神。
时佑成的后脑勺“邦”的一下磕到地板,疼的他捂着脑袋嘶吼起来。
时佑安被吓住了,身体开始微微发抖。
许夫人气冲冲地冲回来,抡起手“啪”的一声给了时佑安一巴掌。
时佑安脸上瞬间浮起一个红印,连涂上的粉都遮不住。
许夫人只是冷笑:“敢对你的兄长动手,你还真当自己是侯府嫡子吗!”
“今日将你送进宫,你以为你还能活着回来吗?”
“你是侯府送过去的玩物,只有被人弄死的下场!”
时佑安一侧的脸阵阵刺痛,嘴角也瞬间肿了起来。
他小时候便挨过打,因为“对许夫人不敬”受了家法。
自那时之后,“不能反抗”的意识便深深扎根在时佑安心底。
他必须对文昌侯和许夫人言听计从,侯府中的大小事宜文昌侯并不管,只要他有稍稍忤逆许夫人的情况,就会换来一顿惩罚。
被许夫人打了一巴掌,时佑安只能缩着身体,颤抖着躲到角落。
“我不是故意的……”时佑安低着声音,“……是他、他想——”
“母亲!”
时佑成阴着脸站起来,生生打断时佑安的话:“给他灌药!马上塞到箱子里送进宫!”
他招呼几个小厮上前,有人拿着一碗熬好的药,另一人掰开时佑安的嘴,不顾他小幅度的挣扎,猛地将药全灌了进去。
时佑安剧烈地咳嗽,像破风箱一样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
药效发挥的很快。
不到一刻钟,在两个小厮的合力捆绑下,时佑安彻底昏迷过去。
小厮们将时佑安塞到早早准备好的箱子里,然后将盖子盖上,只留下一道极细的缝隙。
时佑成不无恶毒地想,说不定时佑安半路就要被活活憋死了。
几人正要把箱子抬到马车上去,前院忽然火急火燎地跑过来一个管事。
管事脸色发白,竟也顾不上敬语,急着开口:
“快点叫小公子去前堂!”
许夫人不甚高兴:“做什么急成这样,说话冒冒失失的,发生什么事了?”
管家更是着急,紧接着便说出一句震惊全场的话:
“是圣上、圣上驾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