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晏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躲开男人侵略性的眼神。
他笑着摇摇头:“应该没有。”
闻羿的目光在他攥紧发白的指节一扫而光,还是把人逼太紧了吗?
“您是来取画的吗?”竺晏不知道为什么邢琬说的是对方助理,站在自己面前的却是闻羿。“也许是放在会客厅了,请稍等,我去帮您取来。”
虽说妆容使得眉眼间和上次见面略有差别,但他实在怕极了对方突然叫破自己是谁,只想快点把人送走。
正欲转身离开的他却被拦下,竺晏微微皱眉,闻羿却似乎不觉得这样对一个初见的“异性”有什么不对的。
“怎么好意思让女士干这种事?”低沉的声音在空旷的画室中回荡,明明再普通不过的一句话,被他说得像在竺晏耳边**一样,“不如我们一起。”
竺晏猛地错开身子,指尖划过手臂,闻羿顿了一下。
细腻的触感似乎犹残留指尖,让他忍不住想再握住把玩回味。
“好,请——”竺晏语无伦次地走在前面,“请和我来。”
可惜了。
闻羿略带遗憾地跟在后面,他上次便发现竺晏对着外人特别是自己的时候格外警惕。
不过没关系,想要得到期待已久的珍宝总是要付出点耐心的。闻羿从不质疑他的猎物会心甘情愿跳进自己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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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不见的地方,竺晏的眼神十分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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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理当时是随便挑了一幅画,反正闻羿要的也不是画,而是画画的人。
只是没想到,这幅画对竺晏来说很有意义。
打开会客厅看到挂在墙上的画时,他愣在原地,出神地似乎陷入了回忆,片刻后才轻叹一声:“没想到您喜欢的是这幅。”
“这幅画有什么意义吗?”
画上是女人留给竺晏的回忆。那时他才六岁,被后怕愧疚的女人搂在怀里,眼泪打湿了身上漂亮的新裙子。
小孩子不懂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女人这么伤心。她只好擦干眼泪,把为竺晏买来的花束摘下一朵,别在他的耳侧。
“对不起,对不起。”她哽咽着对孩子不停地道歉,“等你长大后我一定告诉你为什么——”
可惜到最后女人还是没有告诉他,直到邢琬找到竺晏,他才有种“原来如此”的怅然。
然后他画下了那束花,却不愿常常看到,便让画室的人找了买家。
没想到竟然被闻羿买了下来。
闻羿一直在观察他的一举一动,也许受到回忆的影响,竺晏似乎忘了自己是和“陌生人”共处一室,昏黄的灯光模糊了眼中的距离感。
这样轻易就被牵动情绪,陷入自己的世界吗?
闻羿垂眸,那可不太好。
他不喜欢被竺晏无视的感觉。
可这样的竺晏,看上去太柔软了,想让人做出什么更过分的事,让他露出那种惊慌的表情。
“原来画家是你。”闻羿状似无意地开口,他确实没什么品鉴画作的心情,但对这人的一举一动都充满了兴趣。
竺晏猛地一僵,连忙开口掩饰自己的慌乱:“不,我只是——”
话音戛然而止,这间画室和竺晏的关系早晚会被发现,他不能让别人知道这名突然出现的“女子”就是自己。
“我只是这里的工作人员。”他随即补上,无奈天生不擅长说谎,甚至不敢直视眼前男人充满兴味的眼神,“这是竺晏先生的画作。”
生怕被对方听出端倪,竺晏忙取出油纸,走到墙边就要把画取下来:“我帮您打包。”
“我来吧。”
手被牢牢握在温热的掌心。下一秒,炙热的气息不由分说地笼罩了他。
竺晏被闻羿禁锢在身体和墙之间,避无可避。“这是——”他试探性推了一下身前的人。
闻羿似乎丝毫没有察觉这样的姿势有何不妥,另一只手擦过他的耳侧,扶上墙上的画框。
“看上去挺沉的,怎么能让一个女士干这种事呢?”
原来只是想帮自己取画吗?
竺晏悄悄地松了一口气,浑然不知自己的反应尽数落入对方眼中。
对陌生人很警惕,却也会轻信他人的善意吗?闻羿黑眸中闪过一丝若有所思,也不知道这样矛盾的性格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是——目光扫过红得滴血的耳垂,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惹人遐想。
很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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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装油画算不上太麻烦,何况闻羿说了自己助理和司机就在楼下,直接就能送到家,竺晏便打算给对方简单包装方便拆取。
他将不知何时散落有些碍事的碎发别到耳侧,拿美工刀利落地裁下需要用的油纸。
金属光泽在指尖一闪而过,闻羿脑海里不知为何闪过一些凌乱的画面。
锐利的锋芒,鲜红的血。
似乎在警告着他,让这些危险离竺晏越远越好——
“好了。”竺晏把多余的油纸放在一旁,用胶布固定好气泡膜,“路上小心颠簸,到家直接拆开就好。”
他略微有些迟疑:“只是一个人的话,可能不太好带下楼。”
被打断思绪的闻羿很快就将方才的异样抛在脑后:“没关系。”
毕竟既不是他搬,也不是他会担心收藏的画作磕碰。
竺晏呆呆地“啊”了一声。
闻羿在手机上不知发了些什么,自然地向他发出邀请。
“赏脸一起吃个饭吗?”
“不——不了。”竺晏脑子有些转不过来弯,想不通邢琬口中总是“高高挂起”的闻羿怎么总是对自己,呃,很友好的样子。
不管在画展还是在画室都是一样,可对方——似乎并不像看出竺晏究竟是谁的样子?
生怕对方再邀请,又知道自己不怎么会推脱别人好意,竺晏连忙补充:“我是工作人员,您是欣赏竺晏先生画作的客人,这都是我该做的。”
他特意着重强调了“竺晏先生”,心里期盼着闻羿早点放过自己这个“工作人员”。
“是吗?”闻羿挑眉一笑。
竺晏不敢咬唇,只好悄悄攥住裙角,掩饰自己的紧张。
他今天没穿白裙,可紧身黑色短裙越发巧妙地勾勒出纤细的腰线,方才弯腰打包油画时,蝴蝶骨随着动作颤抖起伏。
让人舍不得移开视线。
见眼前人脸色越来越白,闻羿才终于大发慈悲地收回窥视的目光:“那好吧。”
他状似无意地扫过竺晏颈间精美的刺绣choker,意味深长。
“希望我们还能再见,漂亮的员工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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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他他他——】193只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单纯的系统,完全无法理解这个世界主角的思维。
纠结了许久,193又沉默片刻才吐出一口气:【好像变态。】
竺晏没忍住被逗笑了。
嗯,怎么不算呢。
明明早就知道自己是谁,知道自己最怕的就是没戳穿,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不放过自己。
就差把“另有所图”四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对了,还有那些莫名其妙出现在他家门口的衣裙。
不过——他也在演就是了。
竺晏早就让193关注着闻羿助理的一举一动,特地找了闻羿必然有空的时间,提前开车来画室等着。
你说,到底谁才是掉进陷阱的猎物。
他站在专属的画室房间,悄悄将沉重的窗帘拉开一丝缝隙,确保下面人能发现自己在“偷看”。
他们当然会再见的。
毕竟这可是完成任务最好用的主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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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羿靠着车点燃手里的香烟,语气平静:“送去丹枫苑的房子吧。”
他本来是打算把画直接送回老宅放着避免碍事的,但既然知道了这画和竺晏有关,那就不能这么做了。
说不定日后还有他用。
香烟静静地燃烧,他浑然不觉:“明天送黑色那件吧。”
每次送到竺晏门口的衣裙都是他闲暇时亲自挑选的。闻羿一直对白裙的竺晏印象格外深刻,才总是送去浅色的。
可是——黑色的布料衬着白皙的皮肤,闻羿的喉结微微滚动。
这样也很美。
他注视着夜色中指间的点点火星。闻羿心里烦躁时格外喜欢这样,点了烟却不抽,看着火星一点点吞噬香烟,最后只留下焦黑的烟蒂。
不过他现在却不是因为烦躁,而是心头炙热,又不能这样跑上楼。
想到刚才把自己送走时对方暗自松了一口气,恨不得立刻躲回那间他无言观察许久,确认是竺晏独属画室的样子,闻羿没忍住轻笑一声。
要不是确定竺晏的性格干不出来那种事,他都要以为对方是不是在欲擒故纵了。
助理带着司机小心翼翼地收好方才抬下来的画,见闻羿丝毫没有想走的意思,只能陪着站在一边。
手机却无声地振动,助理连忙摸出来,脸色登时有些尴尬。
“闻总——”他硬着头皮上前,“老宅那边请您回去。”
闻羿眼底恢复了往常的冷色,将烟头按灭在助理递来的烟灰缸里上了车。
车门临关上前,他抬起头,盯着高楼上微微拉开一丝的某个窗口,嘴角勾起。
助理只听见后排的闻羿似乎心情好了不少地开口:“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