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酴接下来一天都没看到亚伦人影,问就是在实验室调配药剂。
得知这个答案后,谢酴忍不住笑了声。
太乖了,亚伦。
只是这样一来,他又失去了刚刚找的乐子,只好无聊地在真理殿闲逛起来。
真理殿的风格和圣殿迥然不同,处处充满了精妙的设计,谢酴走在其中,恍惚间仿佛回到了现代。
他把玩着一个精妙的自驱小马车,看它嘟嘟嘟满房间乱跑,再顺着轨道回来,忍不住再次惊叹。
帝国的科技树给他的感觉很神奇,仿佛从来没有构建体系、验证、推翻这个过程。
他们天然就得到了最优解,就像……就像有人把答案写好了似的。
小马车撞到谢酴腿上,打断了他的出神。
谢酴把小马车放回去,拍拍手站了起来。这个房间也玩腻了,他打算去其他房间看看。
真理殿的人很少,大部分都在忙于研究,他们会把研究成果随意放在某个房间里。
半天下来,谢酴逛了大半的房间,从一开始的新奇到后面的乏善可陈。
他有点无聊了。
谢酴走到了最顶上的十层楼,他之前嫌这里太高,还没怎么看过。
出乎他意料的是,十楼是一层超大的大厅,此时门正被紧紧锁着,连一丝光都没漏出来。
这扇门和谢酴之前所看到的都不一样,门上浮凸的花纹像是在泛着淡淡蓝光,厚重的榴石质地散发着森森冷意。
谢酴试着推了推,果然锁住了,纹丝不动。
在他手放上去的时候,门上泛起了幽光,一闪而过。
但也足够谢酴注意到上面的字符了,这是种表音文字,即便谢酴是文盲也能跟着念出来:“……veritas?”
梅林塔丝?这是什么意思?
“真理。”
亚伦的声音从传来,他不知何时站在了谢酴身后,几步上前,抚摸着门上的花纹,补充道:
“这里面是月神大人传授我们的真理,这就是真理殿的名字来源。”
谢酴收回手,对门后的东西非常感兴趣:“我能进去看看吗?”
亚伦今天把头发编了一下,有两束长发垂在前胸,立马就吸引了谢酴的目光。
手又有点痒了,想摸,但不是时候。
谢酴目光恋恋不舍地从亚伦长发上收回来,忍住了没动。
亚伦见谢酴没动,眼里闪过淡淡的失望,回答道:
“可以进去,但不是现在,圣子大人驾临真理殿,所有人都需要去迎接他。”
他怕谢酴失落,补了句:“等你病好了再来看也……”
“圣子大人?他来了?”
谢酴却完全没听他在说什么,耳朵里只听到了圣子大人四个字,迫不及待地往下走:“那赶紧走吧!”
他回头,见亚伦没动,有点疑惑:“你刚刚说什么了吗?”
亚伦沉默了下,否认道:“没有,走吧。”
谢酴已经迫不及待了,急急忙忙地窜下去,还忍不住回头看慢吞吞走在后面的亚伦。
亚伦见他这种表现,嘴努动了下,忍不住问:“你很高兴?”
谢酴理所当然地点头,笑了起来,脸上浮现了难以掩饰的痴迷:“我很喜欢他。”
亚伦神情冷了下去:“很多人都喜欢犹米亚,但圣子终身不能动凡情。”
“你喜欢他也没用。”
谢酴走在他前面,蹦蹦跳跳的步伐一下子停了下来,手捏紧了扶手,声音低落下去:“我知道。”
他语气是显而易见的失落。
谢酴高兴的样子在亚伦眼中很刺目,可现在这个样子也很刺目。
亚伦烦躁地皱起眉,心里浮现起了对犹米亚淡淡的敌意。
为了一个装腔作势的雕塑摆出这幅样子。
亚伦深吸了口气,跟上了谢酴。
没几分钟两人就到了蛇果大厅,圣殿的人已经在那里站了一堆。
真理殿的人面上有些惶恐,又有些激动,不住地瞧着大厅中的那个身影。
犹米亚今天穿着绛紫色的神袍,垂散的发丝也被紫色金线束了起来。
和亚伦今天的发型十分相似。
亚伦的面容一下子难看起来。
犹米亚站在穹顶正下方,日光撒在他身上,圣洁无匹。
声音也是那么好听:“……月神大人指引我们在不同的路上前行,但殊途同归,我们都是为了帝国的未来在努力。”
那几个真理殿的研究员听得眼泪涟涟,和其他神侍一样虔诚地跪了下去。
亚伦见到这幕,面色更难看了,他直接打断了犹米亚:
“不知圣子大人到访,有何贵干?”
犹米亚转过头,见到亚伦和他旁边的谢酴,微微笑了起来。
“我听闻真理殿和圣殿的几个神侍有些矛盾,特意前来祈愿。大家都是月神大人的虔诚信徒,无论是什么矛盾都应当消弭。”
“我相信您也是如此想的,对吗?亚伦先生。”
这是指他杀的那几个布道官和神侍?
亚伦的脸简直阴沉得可以滴水了,他看着犹米亚犹无懈可击的微笑面容,冷笑了下:
“当然如此,不过他们如果对我的出身有什么意见,我想他们可以去对月神大人说,而不是做出一些有违教义的事。”
犹米亚垂了下眼睫,眼波如死水:“这是当然。”
在他们说话间,谢酴已经迫不及待地走到了犹米亚身旁:
“犹米亚大人,您怎么来了。”
见到他这样,亚伦搭在扶手上的手背直接鼓起了青筋。
犹米亚看向身侧的谢酴,声音低了点:“我听闻你感染了这次的传染病。”
他声音像是优美的大提琴,此时放低了点,就如同蒙蒙白雾笼住了谢酴,叫他直接被迷得七荤八素:
“是……是意外染上的,不过亚伦大人答应我今天就可以治好。”
犹米亚眉头微不可查地一皱,淡淡吐出一个字:
“手。”
谢酴愣了下,有些不解地看向犹米亚,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这才明白过来。
一时间,他的脸直接红透了,连露在神袍外面的脖颈也红了。
“哦,好。”
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呆呆地把手举起来给犹米亚看。
少年纤细的身体笼罩在宽松神袍下,举起手的动作直接让整个手臂都露在了外面。
肌肤上确实有几个微不可见的灰斑,不过比起犹米亚看到的那些情况已经好很多了。
见果然没什么事情,犹米亚这才松开眉头。
只是他检查完,谢酴却不知道,只觉得犹米亚视线扫过的地方都在发烫。
直到一点冰凉的触感从手腕上传来:
“好了,小酴。”
他才如梦初醒般,顺着犹米亚的力道放下了手,接着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刚刚好像有点傻。
……这不是重点,刚刚这话,犹米亚这是在关心他吗?
绝对是!
“您是在关心我吗?”
犹米亚没回答他,少年的情绪实在太外放,红了脸的样子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视线。
他扫视了周围一圈,那些注视着谢酴的人眼里流露着窥伺和惊叹。
在被他目光扫到时,才犹如浑身淋了桶冰水般,忙不迭地收回了视线。
犹米亚心里蓦然泛起淡淡的烦躁。
他垂眸,看着身边的谢酴。
谢酴还浑然不知,像小动物一样依偎在他旁边,用那种亮晶晶的目光看着他。
几日不见而已,那张过于出色的容貌似乎又长开了点。眼尾长拉,像是画家迤逦的笔触,春花般的唇瓣微微张开,面颊上的红晕就像花汁染成的。
美人既醉,朱颜酡些。
那种烦躁更深了点,腾起了淡淡的黑色雾气。
……实在是,不懂收敛。
“你是我带回圣殿的。”
犹米亚说,像是在给所有人强调这件事:“何况你也是为了月神大人的子民。”
谢酴又一次得到了否定的回答,脸上闪过一丝失望。
纤细的脖颈垂了下去,他低下头,失落道:“是为了给月神大人和您分忧。”
看着他这样,犹米亚沉默了下,想说点什么。
谢酴身上的神袍太宽松,这么近的距离,犹米亚居高临下看去,能看到谢酴纤细白腻的脖颈,还有脖颈下未被神袍完全遮住的地方。
那里本该有一片阴影,但今天阳光太好。
那片阴影便没能遮挡住底下细腻白皙的皮肤。
银月般的眼瞳像是受惊了那样,猛地颤动了一下。
瞬间的失态而已,谁都没有注意到。
犹米亚不动声色地拉开了和谢酴的距离,闭了下眼,才说道:
“这次你做的很好,等病好后我会叫冯来接你。”
“你值得奖励,小酴。”
刚刚还十分失落的谢酴听他这么一说,忍不住抬头确认:“真的吗?”
“您会奖励我什么?”
他的眼睛再次湿漉漉的亮起来,而这次,犹米亚没能拒绝心中的欲.望。
他抬手摸了摸谢酴的发顶,垂眼道:
“暂时保密。”
见谢酴不解好奇的样子,犹米亚补充道:
“小酴,你放心。平民们一定会非常、非常感激你的。”
犹米亚眼睫瓷白,犹如昴月大厅里接受朝拜的雕像般圣洁难言。此时那片永无波澜的眼波里,再次泛起了微微的涟漪。
他望着谢酴的视线中,带着自己都不知道的柔和。
——
等犹米亚走后,亚伦才慢慢从楼梯上走下来。
他走到谢酴背后,冷笑了声:
“人都走了,你还在看什么?”
谢酴不舍地望了望,见确实连背影都看不到了,才转过身,有些萎靡。
“不看了。”
亚伦还要冷笑,胸前却突然传来了重量。
谢酴一下子将额头抵在了他胸前,呼吸喷吐在金属扣子上。
他的手把玩着亚伦那两束银白色长发,叹道:
“刚刚真是太丢脸了。”
他根本不重,亚伦却仿佛有点站不稳似的,胸腔中的心跳乱了几拍,才恢复了正常节奏。
亚伦伸出手,想推开谢酴,只是在碰到他肩膀时,手顿了顿,最终变成了扒。
他退后几步,拉开了和谢酴的距离:
“不要碰我。”
谢酴手里还抓着他的长发,闻言无辜抬头:
“为什么?你不喜欢吗?”
亚伦沉下脸,镜片后的眼睛眯了起来。他的声音很年轻,犹如刚刚开刃的刀,或者才上弦的琴。
总有种格外锐利的感觉。
“你喜欢犹米亚,就不要来碰我。”
亚伦的自尊心不容许这种事情。
“喜欢犹米亚?没有吧。”
谢酴皱起了眉,有点委屈。只是比较有好感,这也算喜欢吗?
亚伦没说话,他望着谢酴,脸上的神情慢慢冷硬起来:
“所以……你把我当成他的替代品了,是吗?”
谢酴愣了下,没立马回答,而是抓住了亚伦的手,奇怪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他的手很白,亚伦的手颤了颤,但他的心却无限沉了下去。
谢酴没有否认。
亚伦挣开了谢酴的手,冷冷道:
“我不需要你这种喜欢。”
他是真理殿千年来唯一的天才,凭借商户身份走到现在的平民。
钱财、权势、美人、地位,他都有,不需要别人施舍。
是,他喜欢谢酴。
但他要谢酴全心全意,满心依恋的喜欢。
如果他做不到,他会帮谢酴做到。
亚伦又后退了一步,谢酴却还是抓着他的长发不松手。
亚伦不知从哪捏住了小刀片,轻轻一划,两束银白色长发掉落在了真理殿光洁的地板上。
他说:“我之后会叫测星者给你注射药剂,你好了之后就自己离开吧。”
谢酴垂下眼,望着掉在地上的那两束头发,心里不由得升起了点可惜。
他才摸上呢。
他叹了口气:“好吧,我知道了。”
他脸垂在阴影里,看上去有些可怜。
亚伦心软了一瞬间,但只是瞬间。
摇尾乞怜或一味顺从只能叫他成为谢酴可有可无的备用,只有用强硬手段打破他的靠山,让他除了自己哪都去不了,他才会真正认清现实。
到那时,他才会真正哭着,像刚刚那样红着脸说出让人怜惜的爱语。
他转身就走,垂眼时,无意间看到了衣服上有枚湿漉漉的金属扣子。
是刚刚谢酴唇齿挨着的那颗。
鬼使神差的,向来洁癖的亚伦把那枚扣子拔了下来,放在掌心摩挲。
扣子上似乎还带着未褪的热意,在阳光中闪闪发亮。
“谢酴……”
他喃喃念着,精致到凌厉的眉眼笼上了层阴翳。
“你这个……骗子。”
到底是一枚扣子还是一颗扣子呢(思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月光患者(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