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一声闷哼,杨乐微别开视线,然而眼睛一瞥,只看见一片猩红色从眼前炸开,杨乐微硬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合着这人是用手握住了刀刃,并不是单纯的帮他挡了下杨正。
那可是菜刀啊,虽然不一定锋利,但是上面的铁锈也足够感染伤口了,就算运气好一点没有割到手筋,落下的说不定是一辈子的疤啊。
又是因为他,他又害了一个人的一生,又是他,他又毁了一个人的一辈子。
杨乐微咬着牙,哽咽着,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一巴掌打到了杨正身上,直接把人掀翻在地。
男孩儿和杨正僵持着,手里突然松了力道,向后哨了几句,转头微微瞪大眼睛看着杨乐微。
“你...”
“抱歉,我应该早点处理的。”杨乐微抓住他的手,把刀抽出来,蹙眉说道。
男孩儿却像并没有感觉到什么疼痛,只是抿了抿嘴,然而杨乐微抬头和他对视的时候,他又忽然惊醒地向后躲了一下。
“我...”
杨乐微歪了歪头,不知道他想要说什么,不过倒在地上的杨正突然站了起来,挥起拳头就要朝他这边冲撞,他侧身躲了一下,叫那人扑空了。
“哎哎哎哎乐微他爸!不许动了!我刚才报警了!”
一听到“报警”这两个字儿,杨正瞬间抬起了头,看着说话人的方向,不过这人多眼杂的,一时间也没让他找到,杨乐微还松了一口气。
最怕小人记仇,要是真让他找到了,只怕杨正哪一天就带上一帮兄弟过来挑事儿。
到时候,恐怕连最后一个护着杨乐微的人都没有了。
虽然他知道,就是卖盐的阿姨喊的。
杨正被众人制服住不久后,周弘江和刚才的警花儿就一起过来了,两个人身上的警服,在菜市场里显得格外耀眼,杨乐微盯着二人的身影甚至有片刻的发呆,随后才拉着男孩的手跑了出去。
“周叔,他受伤了,我先带他去处理一下!”
周弘江本想和杨乐微打个招呼,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话,下意识道:“走吧走吧!快去快回!”
也许已经过了午后的时间,风有些大。
也可能是因为少年跑的太快,所以显得风太大了。
“你跟我走,我知道附近有一个医护室,那儿有个姐姐,应该能处理一下。”
杨乐微的语速很急,和他的步子一样,可是受伤的明明是身后的男孩儿,那人却一直一言不发。
“听到了吗?”
杨乐微转头问道。
“嗯。”
男孩儿看着他的眼睛,沉默道。
“哎你这个人,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都不叫一声。”杨乐微看着他淡淡的表情,无奈道。
“没,我只是...不疼。”男孩儿找借口道。
“不疼?皮肉都快翻开了你说不疼?”杨乐微说着,推开了一间小门,门是铁皮做的,门外的台阶上还铺着不少的青苔。
他扫了一眼地上,嘱咐道:“地上有点儿滑,昨天下雨了。”
虽然说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但男孩儿总归是明白他的意思的,“嗯”的回应了一声。
杨乐微也不祈祷他能多说什么了,只要他能发出点儿声响,听得清自己说什么就行。
这么重的伤,说不定疼傻了呢。
门被拉开,实际上,只有一根铁丝拴着把手,铁门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直到两个人都走进来,才自己轻飘飘地关上。
“轻轻姐!快帮帮我!”
他轻车熟路的喊道。
可是却没有人回应。
“轻轻姐?真的很急!”
依旧没有人回应。
杨乐微咬了下嘴唇,垂眸看到了一个急救箱的影子,于是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把男孩儿带到了卫生间前。
“你,你自己会冲吗?简单冲洗一下就行,不然伤口容易感染。”
尤其是现在这种血液已经干涸的时候,要是有淤血糊在上面,再加上鱼血和细菌,混杂在一起,再多留一会儿,恐怕都会烂掉。
男孩儿点点头,扎头便要进去,随后又听见杨乐微犹豫道:“你...你要是疼的话,我帮你清洗,你可别出什么事儿...”
这话其实有歧义,如果只是出于关心的话,一般是不会有最后一句话的,但是杨乐微这么说的意思,其实就已经是想说自己来做了,男孩儿明白他的想法,说到底,不过是害怕自己没有经验处理的不好。
只不过有的人,不太会表达,只要想说的话一多了,说出来的东西,就变了味儿。
“嗯,我怕疼,谢谢哥。”
杨乐微一怔,他其实根本就想直接上手的,但是眼前这个男孩儿,一看就是个富家子弟,不论穿着还是举止,甚至连周身的气质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
他本以为男孩会说“没事”,或者“我自己来就行”。
却没想到,被刀砍了都不说疼的人,在冲洗伤口的时候,居然会求助别人。
这么一想,还觉得自己有些价值,没有添太大的麻烦。
算了吧!
杨乐微赶忙打消自己这个念头。
要不是这人好心,他能找到闹事儿的杨正吗?要不是这人帮他挡了一刀,他现在能好好的站在他面前说话吗?
说不定已经赶赴下一个世界了。
杨乐微倒抽一口凉气,捋起袖子抓着他的手伸到了水龙头下面,拧到最凉的一面放了会儿水,这才仔细的把伤口附近的脏污清理掉,看清了本身的狰狞恐怖。
“嘶”
男孩儿倒抽了一口凉气。
杨乐微抬眼看向他,关心道:“你怎么样了?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只不过有点不适应。”
杨乐微:“那就好,对了,今天真的感谢你了,你叫什么名字,在哪里住,一会儿我给你送回去。”
男孩儿闻声,手忽然松了力道,轻声道:“我叫...齐岸,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我自己回去就好。”
看起来是个不愿意透露自己身份的人,杨乐微想着。
不过也正常,自己这副模样,看着就像是个混子,齐岸...估计也怕和他扯上关系吧。
杨乐微点点头,看着伤口差不多了,便把水龙头关上,把人带到了这间屋子里唯一一个简陋,但还算干净的病床上坐下。
他自己则是抽了一个有些生锈的四角椅,坐在了齐岸面前。
齐岸看着他娴熟地从医药箱里拿出碘伏,就要递到自己手边的时候,又装模作样的倒抽了一口凉气。
“哦对,碘伏也是消毒杀菌的,估计也会疼。”杨乐微说道,把手抽了回来。
本想着自己不能太得寸进尺,这会儿见状,继续说道:“我帮你包扎了吧,不过我这人不是很讲究,轻轻姐又不在,估计包的不太好看,你...将就一下。”
他忐忑抬起头,看着齐岸的眼睛,寻求答案,却不想,那人居然微微眯了眯眼睛,笑了起来。
“好,谢谢哥。”
杨乐微点点头,很少有人同他这般笑过,记忆里,还是很多年前的一个小屁孩儿。
奇怪为什么他的脸忽然有些闷得发热,也许是医务室的窗户还是太小,进来的都是热气,所以让人有些喘不上来气吧。
他想道,把碘伏轻轻地涂在齐岸手上,最后又包扎了一个绷带上去。
总得美观一点儿吧...
杨乐微想着。
于是,一个隐隐丑陋,又有些残缺的蝴蝶结,出现在了齐岸的手心里。
“噗。”
似乎包扎本人也觉得有些滑稽,和平静地“任人宰割”的男孩对视的片刻,两个人都笑出了声。
“你理解一下,我平时不伤这儿,而且懒得处理。”
齐岸这小孩儿乖巧,点点头道:“嗯,所以哥平时总是受伤吗?”
杨乐微听着这略带关心的话,却并没有觉得突兀,思索道:“你也看到了,像我这样的人,很难不受伤吧。”
“哥说的太严重了,以后会有人对你很好的。”齐岸轻声道。
“是吗?”杨乐微问,“算了吧,没有人会愿意往淤泥里看,也没有人会在意脚下的蚂蚁。”
“蚂蚁?”
齐岸的语速很慢,两个字一起说的时候,更显得疑问和不解。
杨乐微平时便是个好为人师的人,解释道:“一种比喻嘛,没有人在意的,生来卑微渺小的东西,注定是要被大象蔑视的。”
“蚂蚁和大象的故事听过没有?”
齐岸勾了勾嘴角,点点头:“听过,后来蚂蚁把大象绊倒了。”
杨乐微一怔,笑道:“你这人,我说的不是那个故事,是蚂蚁被踩...”
“算了,”他无奈摇了摇头,道:“你这人还挺会说话的,如果要不是今天这事儿,我还真想和你做个朋友。”
齐岸的笑意更深了些,长睫遮住眼睑,道:“我也想和哥成为朋友。”
杨乐微的手指又是一顿,和他对视,认真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想认识你一下,可以要个微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