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周末见,实际等军训结束,已是团圆节。
秦誉把车开进小区,远远瞧见傅清眠站在显眼的位置上,见他下车,顺手把茅台接了过来。秦誉抱着花,两人一同上楼。
刚进门就闻到了饭菜的香气,空调开了有一段时间,屋内温度正好,茶几上码着切好的西瓜和冰镇果汁,所有的一切加在一起,就是家的幸福感。
是他在冰冷别墅里,渴望而不曾拥有的东西。
傅妈妈喜欢百合跟绣球,秦誉便买了这两种,细致地插进窄口花瓶里。
傅清眠站在厨房外笑着看他,忽然微微扬起下巴,“洗手端饭。”
秦誉应了声,挤到灶台边围观他一勺勺向外舀排骨汤。类似的场景他见过许多次,却仍有种虚幻感。
傅清眠生了张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面容,带着被书本笔墨浸染的艺术气息,好像这样的人天生就该待在画廊里,在任何一个充满文艺感的地方,而不是系着围裙做饭。
……
“喏。”
第一碗盛给了秦誉,然后是傅爸爸和傅妈妈,最后才是傅清眠自己。
留给父母的两碗没有上桌,摆在了房间的照片前,除此之外,祭盘里还有新买的月饼。
“爸,妈,你们放心吧,我跟阿誉在学校一切都好。月饼是以前家里常买的口味,我们还没吃,先拿给你们老两口尝尝味。”
“还有酒……虽然过节了,爸你还是少喝两口,省得被妈数落。”
傅清眠说完,抬头去看父母微笑的照片,他同样挂着笑意,心却像泡在海水中,漂浮不定。
傅爸爸和傅妈妈都是科研人员,为抢救珍贵资料在事故中牺牲了,秦誉担心他一个人胡思乱想,每逢节日忌日都来祭拜,毕业后工作再忙也没错过。
可最后还是只剩他一人。
秦誉轻轻抚了下傅清眠的脊背,同他一道恭恭敬敬上了三炷香。
直到面对面坐在餐桌前,秦誉才发现他眼尾淡淡的残红,头顶的好感度条颜色黯淡,萎靡不振。
哪怕父母刚刚去世的那段时间,傅清眠都没有在他面前掉过眼泪……原来他并没有想象中坚强。
心像被针不轻不重地刺了一下,又痛又痒,不大舒服。
见他迟迟未动,傅清眠蹙眉尝了口烧茄子,“……不好吃吗?”
太久没做,难道他手艺退步了?
秦誉说,“没有,是我走神了。”
“在想什么?”
是那个染着雾霾灰的男孩子吗?
这么会儿功夫,傅清眠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样子,粉色进度条安静悬浮在半空,荡起一层涟漪。
像猫咪拨弄毛线球,试图博取人类关注。
目光触及他细白的腕子,秦誉心里想的却是掌心下坚硬的脊骨,前世爆发争执时傅清眠通红的眼眶,“我买了猫粮在车上,下午去看旺财吧。”
傅清眠嘴上嘀咕着不知道小没良心还记不记得我,出门时动作却很利落。
两人在南门外晃了一圈,得益于秦誉颇具辨识度的发色与长相,猫没找见,先被保安认了出来,大叔热情地指了方向,“旺财的碗在那里,它机灵得很,一到饭点自己就摸过来了。”
秦誉给瓷碗添满猫粮,问傅清眠,“想进学校看看吗?”
傅清眠颔首,秦誉便上前与门卫交涉,而后他们真的被那爱看狗血电视剧的大爷放了进去。
为了备战高考,高三几乎没有假期,路过教学楼依稀能听到老师们讲课的声音,“胡老师还在上课。”
回母校一趟,不探望曾经的班主任,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秦誉瞥了眼时间,“等等吧,快到点了。”
傅清眠双臂一撑,轻轻巧巧跃上双杠,眺望着远处的操场,“那两个班是不是在体测?”
好惨。
三千米对部分学生来说,还是太难了些。
午后太阳依旧很烈,秦誉回身,注视着那对互相搀扶的身影,“是挺不容易,那时候我们也和他们一样并排着跑。”
傅清眠噙着笑,“这么一想,好像也不算难熬了。”
不及格的人要加训,秦誉明明可以拿第一第二,偏偏坠在队伍后面陪着傅清眠,最后两圈几乎是拖拽着坚持下来的。
很难说清具体心动是什么时候,也许是一场体测,也许是秦誉一边笑一边纠正他算错的数值,又或许,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已注定。
注定每一眼,每一秒都会心动。
傅清眠心说,曾经互不来往的那段时间他什么都学会了,可实际上他只是笑着碰了碰秦誉的鞋尖,然后慢吞吞咬了一口雪糕。
体测结束了,秦誉在学生们的吵闹声里问,“现在好点了吗?”
傅清眠像被戳中了隐秘的心事,身形一歪,眼看要摔下来的瞬间,一只手稳稳撑住了他。
“谢谢。”
海水卷着薄荷的气息扑面而来,傅清眠眨眨眼,艳丽的晚霞为他镀上一层薄光,瞳仁亮晶晶的。
感受到脚腕隐约的刺痛,他稍稍退开一步,单手扶住双杠,“……可能不大好。”
“崴到脚了。”
秦誉厌恶肢体接触,对傅清眠却没有太大反应,甚至隔着裤脚帮他检查了一下。
他们前后加起来认识十年有余,足够秦誉熟悉他的身体,味道,将他划至安全领域。
掌心的温度顺着轻薄的布料传递过来,傅清眠睁大眼睛,进度条和耳根一道烧成了深粉色。
秦誉不经意瞥过,再次认定好友清冷无欲的外表下,有着格外丰富的心理活动。
*
秦誉是老胡漫长从教生涯里带过最优秀也是最令人头疼的学生,他有着普通人羡慕不来的天赋,知识一点就透,一听就会,同时又是招蜂引蝶的一把好手。
坐在前排,班里一半的人没法好好听课,坐在后面,又总有男男女女借转身的机会偷偷看他。
两人跟老胡说了好一会儿话,半路两个课代表抱着作业进来了,眼神控制不住地在他们身上打转。
秦誉的照片两三年前就在各年级学生手中疯传,屏幕里的少年拥有高糊也挡不住的美貌,真人却比偷拍的还要好看。
老胡顿时坐不住了,虎着脸赶人,“行了我这还忙着呢,有空再来。”
不省心的臭小子,毕业了可不能继续祸害他的学生。
*
从张姨家私房菜馆出来,天已经黑了。
实高对面开了不少奶茶店,经过标注着“开学季买一赠一”的店面时,秦誉忽地顿住脚步。
一对年轻男女旁若无人的坐在落地窗后接吻,女孩儿身材纤瘦,乌黑的发丝散落,自耳后延伸的一缕粉色格外醒目。
傅清眠微微蹙眉,如果没认错的话,那是秦誉同父异母的妹妹,卫绮盈?
印象中,她和她的母亲一样性子温婉,而眼前人穿着一字肩黑色小礼服,露出纤瘦的腰肢和长腿,成熟又风情。
卫绮盈很快察觉到有人在看她,不悦转头,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了从蔑视,慌乱,到羞赧的转变。
风铃轻响,卫绮盈从奶茶店出来,身后跟着涨红了脸的男生,“秦哥,好巧啊……你跟清眠哥在附近吃饭吗?”
她有些羞涩地揪住裙摆,眼神仰慕,“对了秦哥,我有好消息要告诉你。”
“以后我们也是校友啦。”
只不过她是靠特长压线进来的,秦誉却是当年的第一名。
“嗯,恭喜。”
秦誉神色淡淡,若非他能看见那根紫红色、好感度仅有10%的进度条,说不定还会以为她是那个任人欺负的小可怜。
“这是你男朋友?”
物以类聚,秦誉和燕都混吃等死的二世祖们不熟,自然叫不上来名字。
卫绮盈挽着男生的胳膊,俏皮地扮了下鬼脸,“是呀,你可不要告诉秦叔叔哦。”
多可悲,明明秦肃华是她血缘上的父亲,她却只能以养女的身份偶尔出入秦家,喊他叔叔。
秦誉垂下眼睫,像真正宠爱幼妹的哥哥那样保证道,“不会。盈盈,谈恋爱可以,不要耽误学习。”
卫绮盈仰头看他,脸颊微微鼓起,可爱得叫人忍不住想捏一把,“知道啦。”
“哥,可以帮我把生日礼物交给秦叔叔吗,我那天满课。”
“可以。”
卫绮盈讶异一瞬,随即欢欢喜喜道谢,“哥你果然最好了!”
“我们先走啦,到时候给你发消息。”
“还买吗?”没得到回应,秦誉转头,见傅清眠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怎么了?”
后者笑笑跟上,委婉道,“卫小姐似乎和想象中不太一样。”
“是啊”,秦誉瞥了眼手拉着手的小情侣,“不过这个年纪叛逆点也正常。”
他们身后,男生一脸感动地包住卫绮盈的手,“盈盈,你答应做我女朋友了吗?”
卫绮盈假笑着抽回来,为难道,“子骁,我很想光明正大地和你在一起,可——”
她一皱眉,褚子骁便自动把后半句补全了,“你跟秦誉关系不好?他不是答应保密吗?”
“这个出尔反尔的小人!”
卫绮盈低头看着鞋尖,“没有,秦哥他……已经很照顾我了,只是这次遇见的是他,下次呢?”
褚子骁看着心上人隐忍的表情,想到秦家乱七八糟的关系,一颗心碎得不成样子,“盈盈你放心,我会好好保护你的。只要你心里有我,那些虚名不要就不要。”
卫绮盈眼中含泪,浅浅咬了下唇瓣,“子骁,你对我真好。”
旁人看不到的角度,女孩儿愉悦地挑起唇角。
看,男人就是这样肤浅的生物,可惜她愚蠢的母亲连浅显至极的道理都不明白,将自己搞得一团糟。
“盈盈,如果你想参加秦叔的生日会,我帮你。”
“真的吗?会不会太麻烦了?”卫绮盈指尖绕过发丝,漫不经心的想,她这种小角色去不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到那天,秦誉应该会发现一些有趣的东西吧。
宁观朔的猪脑子大概永远都想不明白,再渺小的生物发起狠来,也能咬掉一块肉。
元宵节快乐!
(举话筒):请问你们两个的关系是?
秦:(无聊)朋友。
傅:(并排挨着肩膀)(歪了歪脑袋)(笑)嗯,是朋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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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