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子真会拿捏人。
江柏在心里暗骂一声,眉头皱起。
但他同时意识到这是宋顾之向他展示真实自我的证明,于是压制人际交往中被迫处于下位的不适,回应宋顾之提出的要求。
他是在气宋顾之对他报喜不报忧,如果他不来,是不是会连宋顾之今天身体不舒服、还被人刻意使绊子欺负都不知道。
而且,看宋顾之这片休息区,像他们纪江破产了似的。
解释过后,助理恰巧把车开过来,江柏率先迈步,招呼宋顾之跟上。
拍摄地和宾馆距离十几公里,其中一大段都是山路,车速不能过快。
得到宋顾之“以后不会刻意瞒着困难”的保证后,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车内暖风被助理开得很足。
江柏往宋顾之的方向投去一眼,让宋顾之取下潮湿的浴巾,顺手拢紧松开大半的毛毯。
两襟在喉结之下圈紧并拢的一瞬间,宋顾之垂眸黏住江柏的手,五官细微位移,表现出愉悦。
江柏觉得好玩。
于是每隔几分钟,他就伸手帮宋顾之拉紧毛毯。
他任由手上还残留的柑橘气味一次次靠近传入宋顾之的鼻腔,把力度维持在一个会让宋顾之感到不适,却不会引起窒息痛苦的程度。
如果有人频频这样对他,江柏早就翻脸了。
可宋顾之像是喜欢戴上项圈就开心的小狗一样,即使有讨厌的气味和令人烦躁的力度,仍然在江柏的手靠近的瞬间掩饰不住愉快。
似乎面对江柏时他完全没有底线。
在暖风、毛毯和江柏的共同作用下,宋顾之整个人像是蒸熟一样泛红,鼻尖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眼神乱瞟,视线却没有接触江柏,生怕看向江柏对方就会停手。
江柏仰头靠在座枕上,垂眸把宋顾之的反应收进眼底,拇指把食指指尖不小心蹭到宋顾之下颌后带上的湿意抹去。
直到孤零零坐落在路边的宾馆出现在前方,江柏才真正收回手,抽出几张纸巾递给宋顾之。
他装出关心人的好朋友的模样:“擦擦汗,别吹风着凉了。”
由于听到了他的声音,宋顾之终于下意识望向他的眼睛。
对方湿润的眼瞳接触到自己视线的瞬间,江柏感到胸口腾起道不明的愉悦。
江柏以这种方式确认了自己的主导地位,因此先前宋顾之言辞柔和的逼迫带给他的反感随之烟消云散。
毕竟他可以说不理就不理跟踪狂,但不能对宋顾之冷暴力。
下车前,江柏顺手拿起堆在后座上的鸭舌帽,扣在宋顾之头上。
助理把车停进划给他们的专属车位,引江柏进门。
“老板,剧组的人挺多的,这里几乎住满了。下午我联系过前台,他们当时说没有空房,让晚点再问问。”
助理说着,为江柏和宋顾之撑开门。
江柏立刻自己抵住,眼神示意助理不需要做这种事:“那麻烦你。”
助理应下,快步去到前台跟负责人交涉起来。
江柏跟宋顾之一起慢慢往电梯走去,肩膀碰一下宋顾之:“没房间的话只能在你那里借住了,室友。”
在帽檐形成的阴影下,宋顾之的眼珠乱颤,吐出一个“我”字之后,声音掐断在喉咙里。
光看宋顾之的反应江柏就明白过来,揶揄地笑起来:“给你分的是大床房?”
宋顾之点头,眼睛快速把江柏从头到脚扫过一遍,又不再看他了。
江柏知道宋顾之喜欢自己,平时因为对方不挑明所以不做任何回应就算了,但像同睡一张床这种过于暧昧的事情,江柏不想做。
可是他不会让自己在嘴上缺了乐趣。
江柏正想继续打趣,助理小跑过来。
“老板,有空房了。”助理把手里捏的卡递给江柏,小心打量江柏的表情,“不过只是普通的大床房,可以吗?”
江柏因为没办法继续逗宋顾之几句而感到可惜,接过卡:“条件摆在这里,当然可以。”
助理松口气,按下电梯。
江柏把助理的反应看在眼里,不禁开始反思自己在别人眼里究竟是什么形象。
宋顾之作为剧里的男三,待遇不如其他更重要的主角好,和江柏一样住在最普通的大床房。
只不过宋顾之住的是剧组包下的楼层之一,而江柏住在宋顾之上面一层。
各自刷卡按下楼层之后,助理的眼睛在两人之间来回移动,忽然问道:“老板,不如我和您换一下房间?”
瞬间,两人的视线集中在他这里。
助理解释:“我的房间就在宋老师隔壁,也是大床房。现在还没入住所以里面的东西都是整洁的。”
宋顾之在助理说到一半时就移开视线,用余光对江柏的反应全神贯注。
江柏不会错过宋顾之的小动作,故意在开头拖个打转儿的长音。
他装作只专注跟助理对话的样子,眉目含笑:“哦~首先谢谢你的好意,其次你为什么认为我会想住在宋老师隔壁呢?”
助理被江柏直球的问题打得措手不及,慌张到手指僵硬。
在助理还没想好要怎么把默认的潜规则在当事人面前说出口时,江柏笑眯眯地又发射一枚核弹。
“你认为我和宋老师是什么关系啊?”江柏问。
宾馆的楼层不高,电梯已经到达宋顾之和助理所在的那层,发出“叮”的一声。
宋顾之的手从毛毯里伸出来,把江柏的胳膊往后轻轻一拉:“小柏……”
尾音在细微的婉转中消散。
江柏顺从地放过可怜的助理,把自己的卡递到对方面前:“那麻烦你换一下了。”
助理忙不迭地接过,再把自己的卡奉上。
“谢啦。”江柏揽着宋顾之的肩走出电梯,忽然停步,贴着宋顾之的耳侧转头看向助理,“你的行李,等下我和顾之忙完,会给你送上去。”
助理嘴巴张张合合说不出话。
江柏揽着的人也身体僵硬。
江柏今晚的心情在此刻达到了峰值。
听到电梯门在身后关闭的声音,江柏放开宋顾之,查看房卡上的房间号。
刷卡进门,江柏把助理的行李送上去之后,回到房间。
等宋顾之给他发来已经洗好澡的信息,江柏来到宋顾之门前。
手刚抬起来,门忽然被打开。
江柏不知道宋顾之耳朵到底怎么长的,在走廊铺满厚地毯,房门做了隔音的情况下,还能听到他的脚步声。
他像回到自己家一样,熟门熟路地不请自进:“晚上什么安排?”
宋顾之擦着头发,在江柏身后关上门:“想读读剧本。”
江柏回头想说些什么,却看到宋顾之还在往肩和地面滴水的头发。
回想起在家的时候,他在宋顾之洗澡后似乎很少能听到吹风机的声音。
难道宋顾之不喜欢用吹风机?
江柏看向平摊开的行李箱:“没新毛巾用了吗?你手上那条都已经吸饱水了,这要擦到什么时候去。”
而且看上去是宾馆准备的毛巾,似乎比较劣质。
宋顾之蹲去行李箱旁边,拿出鼓鼓一包的真空衣物袋:“有的。”
“哦,纯粹是因为你懒得开封是吧。”江柏无语地半垂眼,几步上前,接过宋顾之手里的包。
江柏松开孔门让空气进去,同时催促:“去床上坐好,把你手里那条破毛巾放回去。”
宋顾之按命令行动,坐到床上之后双手乖乖放在大腿上。
家里两人用的浴巾和毛巾都是一起从超市采购的,只有颜色上的区分。
江柏选了个自己喜欢的颜色,托着来到宋顾之面前:“低头。”
湿水后显得圆滚滚的脑袋在江柏面前动弹一下,那双被床头灯光芒照亮的眼睛随即不知所踪。
江柏把暄软的毛巾盖在宋顾之头上,手法轻柔地擦拭起来。
过了没多久,宋顾之的脑袋越垂越低。
某些方面,宋顾之真的像个小孩儿似的。江柏想。
他上前一步,让擦头发都能昏昏欲睡的小朋友抵在自己身上。
胸口的重量加重一秒而已,江柏发现宋顾之已经清醒了,还定格住姿势不敢乱动。
不动,却也不说话。
江柏的手在宋顾之后脑勺轻轻往下一按。
“靠着吧。今天累坏了吧。”江柏隔着毛巾捏捏宋顾之的耳朵,旧账重提,“被人欺负了也不说,当我是什么?”
宋顾之重心的大半都放到江柏身上,下意识抬手拉住江柏的衣侧,稳定自己的姿势。
江柏脱掉了正装外套,此时他的视野里,江柏的衬衫铺了他满眼的白。
视线再往下,是被腰带和黑裤隔出的黑白分界线。
分界线内的腰以极小的幅度晃晃悠悠,皮带扣频频反光,让他挪不开注意。
好想圈起来。
好想每时每刻都紧密贴在一起。
小柏的味道真的好好闻。
宋顾之感觉自己的大脑正在带动身体一起浮向云端。
江柏擦到了宋顾之的发尾,捏一下对方后颈的软肉:“不说话?”
忽然,江柏感觉扯住衣服的那只手开始移动,沿着他的腰,逐渐隔空往后背探去。
宋顾之动得极其缓慢。
如果不是江柏知道宋顾之嘴上和行动上大多情况是闷葫芦类型,他一定会认为宋顾之这是在占他便宜。
而此刻,他只是带着自己刻意不去探究的心情,安静站着,任由宋顾之继续像睡迷糊一样的下意识移动。
几秒之后,宋顾之停下动作,嘴里口齿不清地呢喃他的名字。
宋顾之的左手仍然规矩地放在腿上,右臂看似环住了江柏的腰,其实手臂和江柏之间有很大的缝隙。
江柏能感受到,宋顾之只有拇指在轻轻地触碰着他的后腰。
可他的心脏像被宋顾之拥了满怀一样,不断传出大片的热。
他的手离开毛巾,搭在宋顾之右肩头。
静谧的房间里只有昏暗的光在吵闹。
一句“可以抱”即将抛弃理智回路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