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别开玩笑了……”我惴惴不安地开口,期望他告诉我,刚刚所说的都是假的。
但哥哥却笑了一下,拉过我的手,放到那串手链上,轻轻地说,“怎么会是玩笑呢?……来,你摸一摸,感受这上面的温度,究竟是他玳冒的,还是我的?”
我看了眼玉石,又惊恐地抬头看他,竦然的感觉让我只想把手抽出来,想要后退,远离眼前这个人。但我做不到,无论是手,还是我整个身体,都被哥哥牢牢牵制住了。
他缓缓地弯腰,直到视线与我平直,脸上挂着渗人的微笑,幽幽地说,“而且,我是在他死之前砍的呢。……可惜你没看到他痛苦的样子。”
他露出一脸遗憾的表情,仿佛我错过了什么好事。
“你真是疯了……。放开我!”
我拼命地挣扎,但仍然无济于事。渐渐的,这种无力感居然反倒让我生出一种荒诞的平静。
“疯?我可没疯。……玛雅说是你主动跟他出去的。我说过罢?不要离开营帐。……他竟然敢诱骗你?”
“你先把我放开,我跟你好好说。你这样抓着我,我手很疼阿!”
我真佩服自己,面对和平时完全两样,甚至丧心病狂的哥哥,我还能试图和他讲道理。
他闻言低头查看我的手腕,那里比先前更红了,看起来像遭受过非人的虐待,很恐怖。
他于是改为坐在靠桌的沙发椅上,双腿分开一点距离,把我夹在那中间,然后将我按在他腿上坐好,问,“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我只是想最后送他一程而已,送完就回来,没想到他会设埋伏。”
他听完脸色缓和了些,然而我的心里却漫出一股愤怒,继续道:
“但是你不觉得你做得太过分了么?还有,你凭什么这样质问我?……就凭你是我哥哥?你刚刚的所作所为可有一点哥哥对待妹妹的样子?……你这样真是让我害怕。你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我用力挥开他放在我两边的手,刚站起来就被他重新按下去,差点摔在他怀里。
他昨天一定杀了人,可是身上一点血腥味都没有,有的只是他平时身上惯有的味道;这味道对我来说那么熟悉,那么亲切,但是他本人给我的感觉却如此陌生,完全不是那个说“会一直陪着我”的温雅的哥哥了。
一想到这里,我的鼻腔中便涌出酸意。
玳冒就这样死了,我的哥哥也变了。这天下怎么了?我不过睡了一觉,周围就全变了样,变得这么窒息,发闷,让人想要逃离。
陌生的哥哥又开口说话了,他说,“你怕我?”
他这个语气,听起来便阴郁无比,似乎随时就会变得不正常了。
果然,下一秒,他就不顾我的意愿,强行把我的头抬起来。可是一看到我的表情,他又顿住了,疯狂一点点消退下去,转而变为怜惜。
我目睹了这整个过程,不知怎的更难过了,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婉宁别哭,好了好了,我不吓你。……我是你哥哥,婉宁别怕我,……我不会伤害你的。”
他把我抱在怀里,头枕在他肩上,宽大的手掌摸着我的头发一点一点安抚,直到我不哭为止。甚至贴心地倒了一杯茶,让我坐直身体,喝了补充水分。
我顺手把茶杯放到桌上,回转过头时,遇上哥哥温柔的眼睛。
他彻底恢复了,我不觉松了一口气。
可是这口气毕竟松得太早。
哥哥的手抚上我的耳朵,捏着玳冒咬我的地方,问,“这里怎么回事?”
我沉默,一时难以启齿。
哥哥接着说,“撞到了?……我看不像,”他在那伤口上轻轻一按,温柔地问,“不会是他弄的罢?”
这语调可以说是毫无异常了,简直是和他的眼睛一样温柔。
他没等到我的回答,竟然凑上来,含住我的耳朵,用舌头舔那里。
“哥哥帮你洗掉。”他是这样说的。
我能感受到那片区域,甚至脖子,都染上很大的热气。不仅如此,他还用牙齿细细地磨我的耳朵,带来一阵阵的痒意,使我不由自主地一哆嗦。
等我从震惊中回过神,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时,却发现他的表情很坦荡,仿佛一切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你……你知不知道我是你的妹妹?”我几乎失了声,问。
“当然。”他回报我一个绽放的笑容。
“哥哥怎么可以对妹妹做这种事?”
“普通的兄妹不可以。但是婉宁是属于我的,我便可以。”
“你是正常的吗?”
“很正常。”
“那我怎么会是属于你的呢?你怎么可以做这种事呢?”我快要抓狂了。
“以前或许还不是完全属于我,可是我把你从玳冒手里抢回来之后,你就彻底是我的,我一个人的了。”
“我谁也不属于,我只会属于我自己,你明白么?!”我紧紧地盯住哥哥,一定要将他纠正过来不可。
“不阿,婉宁是我赵晟的。”他淡定地说,像说一个事实那样平静。
“你,你出去!”
“好。”
他将我在沙发上放好,然后面带微笑地,从容地出去了。
然而他上了锁。
我坐在那里,呆愣愣地看着木板加固的窗格,窗户外面一个人也没有。
玛雅呢?多吉呢?还有妲吉和加罕叔。
我走过去拍门,没有一个人响应我。
哥哥走了之后,四周只剩下了安静。我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似乎是被关起来了。
一个声音清晰地在我脑海中响起:哥哥不会再恢复正常了。
我胸口发闷,很有点想哭,但是不久之前已经哭过一次,现在是欲哭也无泪了。
到了中午,哥哥终于又出现了,他带来了午膳。
他又要来喂我,我不吃,问,“为什么不是玛雅做这些事?”
“以后不会有玛雅,其他人也没有,全部是我。我没有公务,可以一直陪着你了。”他一面说,一面重新送来一口饭菜。
我“啪”的一声将东西都打翻在地,哥哥竟也不生气,以为我在撒娇似的,无奈地说,“乖,午饭还是要吃的,待会儿我重新端一碗过来。”
“你是不是有病阿!赵晟?”我骂道。
谁知他听了竟然显出一副满意的表情,说,“这还是婉宁第一次叫哥哥的名字。真好听。”
说不通!实在是完全说不通!
结果最后还是把饭吃了。
但更气人的是到了晚上,他竟然又要和我住在同一个营帐了。
我用手推他,他就把我的手反剪在背后;我用腿踢他,他就用他自己的比我庞大得多的腿压住我;我走投无路地咬他,他不止心满意足地笑,还亲我,说如果我再咬他一次他就亲我一整个晚上!
疯子。彻彻底底的疯子。
我承认我怂了。
他的神态举动还是温文尔雅的,但不是那个值得信任与托付的哥哥了。
以前那个哥哥完全烟消云散了,留下一个壳子,里面装着的,是比上一世的婉宁长公主还要疯魔的赵晟。
我不能继续再在这里待下去了,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回大燕,我做我的长公主,他做他的成王,两个人井水不犯河水,最好从此不相往来。
“梁王可有安排我们什么时候离开代国?”我憋屈地问。
“时间大约在三天后,等梁王完成了加冕仪式,他会给大燕国送去一封快信,到时候我们就回家。
“婉宁要风风光光地回去。”他说。
明明已经认定他是疯子,结果他现在用如此认真的目光,信誓旦旦地和我说,——“婉宁要风风光光地回去”。
我突然一瞬间,似乎变成上一世的婉宁,而眼前这个人,跨过岁月的长河,来接我回家。
无数的委屈和心酸从眼睛里一淌而下。
哥哥靠近我,亲吻我的眼睛。
我没有推开他。
不管他是哥哥还是赵晟,在代国的最后这三天,就让我们和平共处,留下最温馨的回忆。
他想要抱我,那就抱罢;想要牵我,那就牵罢;想要为我挽发,那就为我挽罢。
总之,我们要一起回家。
梁王的加冕典礼举办得很盛大,从此以后便该改称他为代王。
新的代王为我们准备了丰厚的随行国礼,还配备了一支士气高昂的护送军队。这支军队是哥哥替从前的梁王掌管的一小部分人马,他们自愿跟随哥哥,和我们一起进入大燕,誓死效忠于哥哥的麾下。
出发的那天,代国下了初冬的第一场雪。
玛雅征得哥哥同意,特意回来找我,为我盛装,和我送别。
她撑伞将我送出营帐,递给我一个手炉,我接过了,温度刚刚好。
车队停在营地的空地上,雪地里已经有了一行脚印,延伸到打头的一辆马车那,迈开的步子很大;我便在这行脚印的旁边,踏上并排的一行,慢慢地走去。
掀开帘子,意料之中的,哥哥坐在里面,他在等我,像三年前那样。
他过来牵我的手,将我扶上去,然后笑着对我说,“我就知道,婉宁戴这支发簪,一定好看。”
我想,这是缘分罢。
今天早上,玛雅从压箱底的地方看到了这支簪子,便和我说,“我知燕国的大娘子都要带发簪的,公主喜欢茉莉花,这支正合适,不如戴上?”
我将这发簪拿在手里,不重,是新的;以前竟没发现,它这么短,而且很钝。
我想了想,还是点头了。就戴着罢。
迟了三年,似乎正好。
总觉得在这一章完结正合适捏。
你们觉得呢?要不要再多写一章。
在这一章完结的话,和哥哥就是开放结局,婉宁到了大燕也许会逃走哇,去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定居。(我此刻既是作者也是读者,这种开放结局是作为读者的我自然感受到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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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婉宁回大燕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