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几乎是彻底暗了下来。
长街上,摆摊的人尽数散去,大部分店铺也都关门歇业,只剩下为数不多几家店,点燃了店里火烛,继续开门营业。
喧闹的大街变得冷清,萧瑟的风拂过街边挂着几盏红灯笼,又卷起地上的落叶,发出沙沙声。
“沙沙沙——”
“你真当我傻啊!”风声被打断。
当铺里,一个人重重拍了下柜台,道:“这九彩琉璃镯可是千年前的物什,你不识货!”
姜竹樾叉腰,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有气势些。
她面前,当铺掌柜拿着个透镜,仔细把玩九彩琉璃镯,道:“姜半仙,你别想诓我,这东西百年最多了。”
系·九彩琉璃镯·统:【……】
它尽量忽视摸着它本体的当铺掌柜,幽幽与姜竹樾道:【宿主,我劝你善良。请不要出售系统本体。】
【另外,系统需要提醒宿主的是,系统是20xx年制造,出厂至今,不满一年,根本不是古董,根本不是!】
【所以,请宿主不要欺骗NPC,不要欺骗NPC,不要欺骗NPC!】
系统平常没有丝毫波澜的声音在此刻汹涌澎湃,仿佛受到了什么天大的打击。
但现在化身高冷霸道宿主的姜竹樾不给系统一点拒绝的机会。
“系统,你已经成功引起了当铺掌柜的注意。所以,本宿主劝你不要玩火,乖乖接受当铺掌柜,不要轻易挑战他的底线。”
系统:【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系统的程序一时崩坏,让九彩琉璃镯一时黯淡不少。
当铺掌柜见状,眉头微蹙,正要砍价。
结果,姜竹樾先他一步,碰瓷道:“掌柜的,你把我祖传的宝贝弄坏了。”
系统:【……】绑定缺德宿主,有时候真的很无助。
可姜竹樾才不管系统无助不无助的。
毕竟,系统坑她的也不少。
所以,姜竹樾心安理得地和当铺掌柜继续抬价。
“二百两银子,你看怎么样?”姜竹樾气势十足问掌柜。
结果,掌柜一听这数,当即就把手里的九彩琉璃镯放回姜竹樾手里,“你当我冤大头啊,二百两银子,我可以买一箱这镯子。”
姜竹樾闻言,心想也是,于是道:“那给你便宜点,不要一百九十八,也不要一百零八,一百零一如何?”
掌柜若有所思:“能抹个零吗?”
姜竹樾想,区区一两也不是什么问题,点头:“可以。”
掌柜抚掌,露出一笑,从柜台下边摸出十一两碎银,推给姜竹樾,“抹个零,十一两银子。”
姜竹樾:“?”
“谁教你这么抹零的?嗯?”姜竹樾笑得核善。
掌柜见状,心虚抿了抿唇,随即赔笑道:“最近手头紧,没闲钱,所以我的意思是分期付款,分期付款。”
姜竹樾沉默。
掌柜又道:“姜半仙,我这人品,街里街坊出了名的好,你还信不过我吗?”
姜竹樾:“……”明明是出了名的诈骗犯!
但她看了眼那十一两白银,又看了眼外边黑沉沉的天,到底是急着用钱。
因此,她只能烦闷道:“罢了罢了,分期付款便分期付款,你给我写个欠条。”
当铺掌柜闻言,笑呵呵应了声,从柜台下边拿出一张白纸,给姜竹樾随手写了张欠条。
这欠条上的字到了时间就会淡去。
当铺掌柜嘴角微扬,眯眼接过姜竹樾手里的九彩琉璃镯,然后火速把人送走。
“又宰一个冤大头,真好。”当铺掌柜得意一笑。
怎料,下一瞬,九彩琉璃镯上就蓦地闪过一道白光,紧接着,当铺掌柜就被滋滋滋电焦,倒在了地上。
九彩琉璃镯从他手里滚落,在地面打了个转,倒下。
半晌,一只手将其捡起,擦去上面的灰尘。
*
姜竹樾离开当铺后,将欠条和那十一两碎银一道放进腰间布袋里。
然后,她便抬脚,向城东方向去。
城东,临安城著名红灯区,昼夜灯火通明。
据不可靠消息说,进过这城东的男人,没有一个出来过。
又据不可靠消息说,进过这城东的女子,一出城东,便会干脆利落休了家里的废物男人。
当然,毕竟是不可靠消息。
因此,姜竹樾对此也没放在心上,径直就去了城东彩云巷。
彩云巷,城东的居民区之一。
地处城东核心地带与边缘地带中间的缓冲带,既不过于热闹,也不过于冷清,是临安城里所谓的“桃源乡”。
在这处,姜竹樾早就相中了一套一进一出的院落,但苦于“穷”之一字,她一直舍不得租。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
姜竹樾摸着腰间布袋里的碎银,自信迈开她半截埋在地底下的两米大长腿,走向她看中的院子。
这院子在彩云巷中间的位置。
幽长的深巷中,姜竹樾借着两侧红灯笼的光,一路向里边走,最后,停在一扇花梨木门前。
轻叩门上铜环,清脆的“笃笃”声,在安静的巷子里格外突兀。
片刻,木门后边传来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接着,门便被人从里边推开。
“租房?”,一个只穿了件薄纱的女子走出院门,在看清姜竹樾打扮后,皱眉,“男人?”
她目露嫌弃,但并没深究下去,只是冷声道:“要想租对面的空院,两个月,一两银子。”
说罢,她就要转身合门,也不管姜竹樾是不是要租。
好在,姜竹樾反应快,伸手按住了门,才止住女子动作。
“姑娘,我租。”姜竹樾空着的手忙伸进腰间布袋里,摸出一两碎银,放进女子手里。
女子垂眸,掂量了下那碎银,又睨姜竹樾一眼,声音依旧没有丝毫起伏道:“我租房可不写租房契约,算命的,你确定要租?”
姜竹樾点头如捣蒜。
女子目光落在碎银上,到底不是和钱过不去的人。
她从腰间的那一串钥匙上,取下一把,丢给姜竹樾,道:“去吧。”
话落,她就拍开姜竹樾按着她门的手,将人关在门外,落上了锁。
而姜竹樾看那梨花木门一眼,也没有多停留,一个转身,就去开身后那扇上了锁的院门。
院门从外边被推开,院子里边没有点灯,黑黢黢一片。
所幸,院门边上挂了一盏红灯笼,可以取下,用来照明。
昏黄微弱的灯火落在地上,勉强让人看清些东西。
姜竹樾锁上院门,提起灯笼,粗粗照了圈空荡荡的院子,然后进了院子主屋。
主屋和院子一样,也是空荡荡的。
堂屋里,简单一张八仙桌,配上四条长凳,再多余的东西,也就只有桌上一个空了的茶壶。
寒酸、简陋,是姜竹樾唯二能想到形容这地方的词。
堂屋和卧房是由一架白绢屏风隔开的。
绕过屏风,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床榻,和一光摆了面铜镜的梳妆台。
梳妆台边上有一烧了大半截的烛台。
姜竹樾取出红灯笼里的红烛,借火,点燃烛台,卧房才勉强有了几分光亮。
将红灯笼放到梳妆台上,姜竹樾又走到一扇支摘窗前。
窗外,黑沉沉的天幕上只有几颗散碎的星子忽明忽灭,瞧不见半缕月光。
“唉——”姜竹樾不由长叹一口气,伸手取下撑着窗子的叉竿,将窗合上,挡住从外面吹进屋的瑟瑟寒风。
夜已然深了。
姜竹樾站在床榻边,抖了抖薄被上的灰尘,然后,脱下身上外衫,铺到薄被表面,隔出一片自己准备睡的地方。
可这外衫最多也就挡住薄被上的一小处地方,因此,姜竹樾短暂思索了下,又将自己身上的衣衫一件件褪下,铺满薄被表面。
薄被处理成床垫,姜竹樾身上也就只剩一条薄薄的里衣。
她挺直腰板,舒展了下腰,然后走到被她挂在屏风上的大布袋旁,从里面取出一套干净的道袍。
这道袍本来是她明早打算洗个澡后穿的,但现在,她只能先穿再说。
姜竹樾想着,正准备把道袍穿上。
可就在这时,支摘窗外忽地发出声响,紧接着,一个人影从窗外闪过。
姜竹樾:?!
她遇上变态偷窥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