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情绪者 第5章 分工

周则端把江潮放到椅子上，系上买家政AI送的印着广告语的围裙，重新绑了头发，摘下眼镜，一板一眼地洗完手，开火做饭。

阿毛依旧处于休眠状态，安安静静地被江潮抱着，江潮也不打算说话，只是一个人晃悠着两条短腿摸着阿毛。

江灿再回来时周则端已经快把饭做好了，AI已经那么发达，一般人都不会再干做饭这种小事，而周则端看上去居然如此熟练。

厨房的灯光比客厅要暗，周则端身量极高，裁剪得当的白衬衫，黑西裤，从背后看宽肩窄腰，富有光泽的金发被草草绑起搭在一侧肩上，露出的半截白皙的脖子上挂着土气的红色围裙绳。

这样的外形条件在指挥部应该挺受欢迎的。

作为先例的江灿很有发言权，他外貌不差，那群疑似患有多巴胺饥渴征的“机器人”在不知道江灿拥有S级情绪值前总喜欢来约他，结果自然是喜提一顿冷嘲热讽而不自知。

流理台有些矮，比较束手束脚，但不影响周则端做出比AI水平高不止一星半点的饭菜。

简简单单一盘清蒸鱼，青椒炒肉，外加鸡蛋羹，是蓝星一个古老族群常做的食物，清秀而充满人情味，江灿不讨厌。

“江哥，洗手吃饭了。”

周则端虽然还是那副冷冷的表情，但他端着热情腾腾的菜，外加身上的那件红色写有“高级家政AI，你值得拥有”广告语的围裙，也令他那美丽疏离的脸被迫变得温和起来了。

“好。”江灿看着那句标语不由失笑，倒也和周则端现在挺搭的，先前的紧张气氛在一瞬间消失了。

好像寻常夫妻吵架，吵完之后，一切又恢复原状，江灿根本不敢想象这居然是他们见的第二面。

江灿洗完手，周则端已经把米饭端到了桌上，对于江潮则是为他的餐椅放上小桌板，以及分格的餐盘，里面是米饭、剃好鱼刺的鱼肉、小份鸡蛋羹以及绿叶菜。

这么细致的照料，难怪江潮看到他后情绪起伏会那么大。

江潮把阿毛递给江灿放回去沙发上，接着自己一个人乖乖吃饭，看来是有些饿狠了，小脸被饭菜撑得满满的，江潮太乖，导致本来不喜欢小孩的江灿也对他讨厌不起来。

“你不吃吗？”江灿正准备盛饭，余光看到解了围裙坐在一旁的周则端。

“嗯，我已经吃过了。”周则端回应着，然后到一旁的酒柜找酒，“江哥，喝点吗？”

他手上拿着的是度数比较高的白酒，那个牌子江灿闲暇时也会喝上一点，他没有多想便接受了周则端的提议。

酒精对神经中枢具有较强的亲和力，会使得神经被麻痹，虽说对身体有害，但在一定程度上也可以使得喝酒双方距离被拉近。

毕竟江灿再怎么认为低情绪值的人是机器，他本身S级的情绪值以及保有的基本礼貌也会让他无法忽视周则端做的这些，他不想表现出他的不近人情。

当然，他肯定也不会被周则端这样就轻易收买的。

空腹喝酒容易醉，加上他们还需要先把江潮安置妥善，于是江灿就先陪江潮随便吃了点垫了垫，接着把吃完饭的江潮送去刷牙洗脸，为他换上睡衣，哄他睡觉。

江潮很配合，与白天要求出去玩的时候判若两人，仿佛他所有的倔强只是用在了向往自由上，没几分钟他就睡着了，江灿把AI调为监管模式后关灯下楼。

周则端趁着江灿照顾孩子的间隙里弄了不少下酒菜，而后二人便坐在了餐桌面前一杯接一杯，起初不怎么说话，到后面话匣子打开了，乍一看像是相识多年的老友一样。

“你戴的平光镜？”周则端摘下眼镜后那双眼镜并没有任何的变形，看着倒是和他实际年龄比较相符。

“嗯，我在研究所工作，戴眼镜显得沉稳一点，不然出去谈合作人家会觉得我是学术男妲己，做不出好东西来。”周则端转着已经空了的酒杯，面上还是一本正经。

江灿完全没有想到周则端会这样说话，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

周则端不明白他为什么笑，但他只是没有情绪值不是蠢，所以根据所学的内容，他推断出江灿应该是发自内心的觉得他刚刚说的事情很有趣。

“你戴了眼镜也不能说是不帅。”江灿停下笑，随口回应着。

“谢谢你，你也很帅。”

江灿是随口说的，周则端却是直勾勾地看着他回应的，倒让他闹了个大红脸，幸好江灿喝酒有些上脸看不出来。

为掩饰尴尬江灿适时问出他刚刚差点忽略掉的一点：“为什么要让他跟我姓。”

为防止出现伦理问题，清洗记忆这项技术被牢牢把握到了中央星域高层，且需要层层审批，十分麻烦。

一般情况下像这样双亲因意外事故去世而被送往管理中心的孩子并不需要清洗记忆。

但对于拥有S级情绪值的江潮来说，幼年双亲去世的打击会让他情绪极端崩溃，造成不可挽回的结果，所以必须要进行记忆的清洗。

同时为了不让这段时期变得空白，工作人员会为他填补上新的记忆，这些一般会由他的监护人来确定。

因而江灿并没有询问周则端关于为什么江潮会觉得他是自己的爸爸的事情，只是好奇为什么当时要这样编辑江潮的记忆。

“我想着如果你知道真相之后可以原谅我，和我们一起生活的话，我希望你会成为这个家庭的中心，你可以来主导一切，我不想你会受到任何额外的束缚。”

灯光下周则端淡色的眼亮晶晶的，尽管几杯高度白酒已经下肚，他的肤色也没有任何变化。

在酒精的麻痹下，江灿控制情绪的能力有些被削弱了，他鼻头一酸，失神地看着周则端。

在传统的社会里，一男一女组成家庭，在女方不刻意要求的情况下孩子一般都会跟着父亲来姓，甚至在更早的时候，有些星球的族群还会令嫁入的那方跟着娶进的那方姓。

江灿不敢直接说这一般代表着什么，但周则端自动将这一部分让渡到江灿身上，确实会令江灿为此而动容。

江灿此时不清醒的想着，D区果真是号称中央星域幸福指数最高的地方。

要他只是普通的情绪值缺失的居民，说不定会在看到这样一个飘摇美丽的地方、又得到表面温暖的家后，会就此忘却被废核严重污染的星域联盟，忘却星际游荡者对这片美丽的宇宙做出的伤害……

可惜了他曾在一线直面过那些可恶的怪物，亲身经历过来自于它们的暴行。

他所能做的一切就只是拿起武器，努力彻底将废核与星际游荡者全部消灭，坚决维护好普通人的普通梦。

再也不要让这些人，表面上幸福的人失去重要的家人、朋友了。

于是他抿了一口酒又恢复了那漫不经心的状态，对周则端说：“我还以为你会说是为了用江潮这个名字让我心软，留住我呢。”

再怎么厉害的优等生，也一定会遇上难解的题目，周则端就是遇上了，而且还是在一天之内遇上了很多次。

他没有分析出江灿刚刚一系列的表情变化代表着什么，但听到江灿的话后，他下意识地比对刚刚自己的回答，发现有出入。

于是他选择立即否认说：“怎么会呢？江哥你真是喜欢开玩笑。”

江灿看他这么勉强的模样，也不故意逗弄他了，打算跟他说点正经事。

“咱们工作都很忙，我想问一下，孩子到时候要怎么办。”

“他现在已经四岁了，但因为清理记忆害怕有后遗症，不能送去上学，所以需要再观察一段时间，我可以把他带到所里照顾，让他和同事的孩子一起玩。”

周则端把桌上的酒给自己和江灿匀了匀，加上这瓶，桌上已经有三个空瓶了，但周则端还准备再开，他的酒量已经不能说是好了，只能说稍微有些不像人。

“好，我的工作时间不太稳定，但唯一的好处是不用打卡坐班，所以我只要空下来也可以留在家照顾他，等过段时间他去上学了应该就可以稍微轻松一点了。”江灿思来想去觉得也就只能这样安排了。

“还有关于家庭开支方面，咱们开个户，每月各自存入一些，用作之后孩子的成长经费，以及日常开支，这样的安排可以吗？”江灿习惯把一切都提前计划好，否则到之后很难处理

“可以，我都没有问题。”周则端回应完江灿，又开始倒酒，江灿已经快不行了。

于是连忙制止住他，在碰到那双冰凉的手时，突然感觉有一股莫名的电流撞到心房，手心开始发烫。

江灿有些发晕地翻过手看发烫的地方，是那只振翅的蓝蝶，它在发光，而顺着这个方向看过去，能看到周则端手心里一模一样的蝶，发出同样的光。

两人对视上，眼中映出了对方的模样，江灿此刻才有了原来他们已经结婚了的实感。

像普通夫妻一样，在孩子熟睡之后吃着宵夜，耐心地讨论着关于家庭的大事小事，有争吵、有欢乐，更重要的是有共同的未来。

周则端先移开的视线，他一言不发地起身去找什么东西，江灿愣了愣收回视线，有些无奈。

毕竟周则端情绪值为零，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他也就只能在表面上做出相应的行动，而不会有任何的共情与感同身受。

周则端回来时已经重新戴上眼镜，酒精并没有影响到他，他又恢复了那副清冷疏离的精英形象，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江哥，我扶你去休息吧。”周则端走到江灿身旁关切地问。

真讨厌啊，被那双淡色的眸子礼貌疏离地俯视着，江灿本想拒绝，但双腿好像不太能使上力气，于是点了点头。

周则端扶起江灿，随后一个横抱轻而易举地把一米八出头的江灿拥入怀中，江灿从来没被这样抱过，更何况是被这个看上去应该不会有多大力气的知识分子抱了。

“你行不行？要不放我下来。”江灿慌乱地搂住周则端那截白皙的脖子。

周则端身上只有洗涤剂的味道，富有光泽的金发蹭到江灿的脸，那上好的丝绸一般的触感令江灿突然浑身一颤，但他为了防止不掉下去，还是紧紧搂着周则端，不可避免地贴在周则端和自己一样坚硬的胸膛上。

有一种奇怪的安心，随即心脏剧烈跳动起来，一时听不清到底是谁的心跳了。

周则端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行，他一路把江灿稳稳地抱上了二楼主卧，把江灿放到床上，江灿勉强垂着头坐住了。

周则端单膝跪下为他脱了鞋，接着仰头问他说：“江哥，帮你换衣服？”

因为都是男生所以不会太在意这方面，于是江灿点点头，躺了下去。

周则端面无表情地帮江灿脱下那件黑色圆领打底衫，又为他脱下卡其色工装裤，露出里面因喝酒而带上了淡粉色的肌肤，他漂亮的肌肉线条随呼吸而起伏，上面有着因各类战斗留下的痕迹。

卧室里的灯光太晃眼，江灿不得不以单手捂住脸，掌心的蓝蝶还在发光，周则端于是关了大灯，只留床头一盏昏黄的灯，接着拿开江灿捂脸的手。

江灿暗红的发被汗水打湿凌乱地停留在脸颊与额头，发红的眼皮骤然跳动一下，迷蒙的眼中溢满未能及时流出的泪水，与他面对星际流浪者时那副坚决果断的模样完全不同。

“江哥，我可以吻你吗？”无关情绪，周则端的心依旧是飘摇着的，只是觉得吻下去一定会改变什么。

而江灿只能看到周则端漂亮的金发在眼前晃悠，以及那一张一合的淡色的唇瓣，什么都听不清，他下意识点点头。

眼见着周则端偏头摘了眼镜，一边膝盖跪到床上，接着右边肩膀就被按住，炽热的左手也被冰凉的手指缠绕住。

周则端高大的身躯遮住床头灯散发出的部分光线，极具侵略性，脸上还是带着那样沉静的表情，浅色的眸子像是头盯上猎物的野兽一样。

终于，江灿感觉唇上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覆了上来，他心想，要真的是AI，也不止是什么高级家政AI吧。

一吻毕，江灿手心的灼热感随之消失，周则端没有再做什么，为江灿穿上睡衣。

江灿太过疲惫，在这期间已然熟睡，于是周则端用热水给他擦了擦脸，自己也洗漱完之后，就关灯躺到了江灿身边。

寂静的黑夜之中，能听到身旁的人传来浅淡而平稳的呼吸声，周则端翻身看着他，不知道在思考着些什么，继而伸出一手隔空描摹着他的脸，就像是他们之间存在着一扇玻璃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