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情绪者 第1章 求婚

昏黑的天幕似乎破了个大洞，倾泻而下的天空之泪冲刷着被阴霾笼罩的破败城市，暗淡的银色悄无声息地藏在断垣残壁之间，是架破损严重的机甲。

“快，灿啊，它过来了！”白色的小毛线团在操作室里对正在紧急抢修的江灿喊着。

“知道！”

江灿暗红的发糊在脸颊上，防护服破损严重，脏污的脸上有些细小的伤口，已看不清本来的模样，他已经和队友失联超过十九星时了。

发狂的四足野兽正嘶吼着寻找江灿的身影，它硕大的身躯上覆盖着崎岖的鳞甲，狰狞的面孔上长了张流着恶心诞液的血盆大口。

那是星际游荡者，作为B28实验失败的产物，曾被流放于几千光年之外的无人星，近年来却受到特殊磁场的吸引回到了星域联盟。

“阿毛，环境指数。”

“-20%，撤吗？”

江灿不说话，只是加紧手上的动作，这次的废核他已经追踪了好几个月，胜利就在眼前，绝不能就这样放弃。

终于，机甲能量舱恢复了运作，还没来得及做测试，几道凌冽的能量波就射了过来，被发现了!

“嘭嘭！”

江灿一个翻滚躲过攻击，地面滋滋作响，瞬间变得焦黑，伴随着白烟升起，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江灿趁机迅速进入驾驶舱，开启防护罩，紧握扫除器又一次冲向咆哮着的星际游荡者。

江灿对其头部发动佯攻，同时迅速抡起扫除器向它下盘横扫而去。

不料星际游荡者的四条腿却突然合并，巨大的撞击力使扫除器脱手而出，附带的能量甚至将周围空间撕出几道裂痕。

【环境值到达临界点，星际游荡者产生二次变异加强，机甲能量不足5%，请尽快撤离。】

“不行，灿啊，自动警报响了！不能再打了，撤吧！”中控台上的小毛球不知道从哪里伸出两只手遮住自己本来就隐藏在白色毛毛里的眼。

“可以的，阿毛，情绪值共享。”江灿继续拉动了操纵杆。

“收到收到！”

几条纯白光束从能量舱射出，缠绕到江灿颈部，能量条也开始恢复生机，随着能量条到达峰值，江灿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但还是稳定地操控机甲。

江灿一个闪身移动到星际游荡者身后，同时聚集起一个绽出强烈蓝色光芒的能量囚笼，猛然将其牢牢困住。

一切归于平静，江灿松了口气，放开操纵杆，按开新的防护服，往后一靠连接上治疗仪。

“自动驾驶，回收星际游荡者。”

“收到。”

江灿闭上眼睛感受着脖颈处传来的暖流。

阿毛回收完星际游荡者之后就在中控台上转起了圈圈，把刚刚战斗中不小心弄得散出来的毛线重新裹回身上。

然后又不知道从哪里翻出几个创可贴，让江灿先帮它简单固定一下。

阿毛很喜欢这些构成它躯体的毛线，因为这是它原主人亲自为它织的。

随后江灿的目光聚焦到驾驶舱顶部的照片上，里面是一家四口，温柔的父母之间站着两个孩子：

少年身形修长、皮肤白皙，有着一头暗红的发，尽管他长了双有些慵懒的下垂眼，却扬着嘴角笑得肆意。

他的身旁紧紧挨着一个同样发色的高挑女孩，她没有看镜头，只是抱着一个白色小毛团，笑眼盈盈地看着自己的家人们。

那是他毕业前和家人一同拍下的照片，下面落款的时间为星元4972年7月。

已经快十年了吗？

江灿将糊在脸颊两侧的暗红发丝随意往上捋了捋，露出一张清俊的面庞，对比以前眉目之间多了几分疲然。

阿毛见状赶紧递上一面镜子，江灿摸了摸阿毛，哭笑不得，但还是配合它照了照。

刚刚还在渗血的伤口现在已经看不见痕迹了，可疼痛却依旧存在。

“阿毛，查查它的序列号，顺便标定下废核点位。”

“收到。”被委派了新任务的阿毛没有感到难过，反而更加兴奋了。

江灿设置了15分钟的深度睡眠，和队友失联后他就一直处于连续战斗的状态，他的身体必须得到休息。

就在此时，整个机身却开始晃动起来，并能量舱又泄露了，而且到达了爆炸临界点！

江灿暗骂倒霉，都怪刚刚没来得及做测试，他扯下照片，一边喊着阿毛转移，准备弃机。

最后一刻，江灿开启防护罩带着阿毛的心核和三只星际游荡者狂奔了出去，却还是被爆炸产生的冲击波撞飞出几米远。

新换的防护服瞬间破碎，化为星星点点莹蓝光芒，防毒面罩也不知所踪。

灰暗的天空被熊熊烈火映照出妖冶的红色，空气中弥漫着的高浓度毒气令江灿的每一次呼吸都异常困难。

他强撑着站了起来，颤抖着手将阿毛的心核揣进怀里，接着低下头展开被捏得皱巴巴的照片，想最后再看一眼，视线却已经开始摇晃。

审讯室内暗红发色的年轻男人垂着头，脚上套着黑色的镣铐，从破烂的战斗服下可以窥见无数狰狞的伤痕。

良久，他被绑缚在审讯椅背后的那双手动了动。

下一秒，强光亮起，男人好一会儿才睁开眼，那是一张极其张扬的脸，有着仿若上帝造物般完美的骨相，瓷白的皮肤，慵懒的下垂眼，瞳孔漆黑如墨，隐隐透露出其中危险的光。

“江灿，二十八岁，隶属清洁部，编号09，S级情绪值。对于此次恶意杀害星际游荡者的事件，你有重大嫌疑，希望你能够客观陈述事实。”审讯员面无表情，机械一般念出这段话来。

妈的，又是指挥部这群人。

江灿活动活动僵硬的脖子，放松地靠在审讯椅上，灯光下他完美的唇线勾出一抹讽刺的笑。

他回应说：“清洁部的存在是为了捕捉星际游荡者不错，但通讯被切，支援不及时，误杀星际游荡者，只能叫做紧急避险。”

就在这时，门发出“砰！”的一声，审讯室被暴力打开。

“跟他解释这么多干嘛。”

穿着黑色修身战斗服的男人叼根烟信步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一群荷枪实弹，身着防爆装备的人，接着他以那蔚蓝的眼眸毫不留情地扫视了在场的所有人。

男子一侧身，露出堆在走廊上的一群报废的AI，以及几个失去行动能力的指挥部守卫。

“看见了吧，这就是你们指挥部过度依赖AI造成的结果，想必现在你们的部长正急得跳脚呢。”

男人嘲讽着，接着像是刚想起来一样，说：“不对，他根本就不知道着急，毕竟你们指挥部就没有情绪值评级超过C的人，只是一群听从星际纵队的狗罢了。”

他骂起人来毫不留情，似乎把自己的低情绪值的部下也骂进去了。

“施部长，你这是想要带着清洁部脱离执行特派组吗？”正像施所说的那样，这个审讯员甚至听到那些话语后，也没有感到生气，而是像个AI一样表达设定好的内容。

“别废话，放人。”施凭空抽出一把银色的枪，抵住审讯员的脑袋，“不知喜怒就罢了，我不信你们会连生死也不知。”

这是情绪值实体化得到的武器，通常情绪值越低越容易产生情绪值实体化，且武器越强大。

然而清洁部有两个例外。

一是他们的部长施，在后期被激发产生情绪值后，武器变得更强大。

二是现在被绑在这里接受审讯的他们的副部江灿，先天S级情绪值，却破格加入了清洁部，原因在于他情绪值实体化后的武器是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冷兵器。

被黑洞洞的枪口指着，审讯员不得不按下电子锁，解开束缚江灿的东西，江灿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我说怎么来这么晚，这次这么大阵仗啊。”

“被他们抢先了，到的时候只有你那个叫阿毛的AI的芯核还躺在那里，不惯他们的臭毛病，走了。”

施大手一挥，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施边走边说着：“你现在被他们搞成黑户，未婚区应该全都不能住了。”

江灿有些头大，说：“那怎么办？每天换着酒店住？”

“不长久，去已婚区吧，能用夫妻共同身份。”

情绪值分化造成了结婚率的下降，这对星域本来就惨淡的生育率造成了打击，以至于星域中心开始对于已婚区的管制有所放松，只要有一方身份没问题的，都可以享受到已婚区的庇护。

“你开玩笑吧，我情绪值太高，系统这么久都没给我找上情绪值配对的人，我能在几分钟内找到对象了？”江灿只觉得不可能。

“和我呗，你不喜欢？”施漫不经心地说着。

“……”江灿沉默，自从江曦走后施就去登记了丧偶，虽然二人还没来得及进行结婚登记。

“不开玩笑了，给你找到情绪值配对的人了。”

出了指挥部，施眯眼看着眼前灰暗的天空，点燃了那根烟，扯着江灿上了路边停靠的银色流线型穿梭舰，和几辆枪灰色穿梭舰一同离去。

不久之后，几架迷彩穿梭舰到达指挥部门口。

穿着作战服的人先下了车，检查完周边无危险因素后，毕恭毕敬道：“组长。”

一个中年男人走了出来，他看着门口一片狼藉，面无表情地跟手下说：“让指挥部的加强防卫吧。”

在近四五百年里废核陆续暴露，造成巨大污染，而星际游荡者作为B28实验失败的产物，曾被流放于几千光年之外的无人星，近年来却受到特殊磁场的吸引回到了星域联盟。

这些星际游荡者们一旦接触到废核就会产生变异，变异产生的负面能量加重了这种污染趋势，人类生存空间因此被严重挤压。

多种因素交织使得全星域内出现了情绪值分化的现象，由高到低分为：S、A、B、C四个等级。

为清除废核，彻底消灭星际游荡者，争取生存空间，缓解情绪值分化，星域成立了执行特派组，其下属有五大分部：指挥部、清洁部、通讯部，外宣部以及后勤部。

清洁部和指挥部人员均出自中央星域的清洁部直属综合学校，简称清综，而其余部门则有相当的一部分人员是来自星域联盟下属六大星的普通综合学校，被泛称为普综。

虽偶有例外，但情绪值越高越倾向于参加文艺工作，而情绪值越低则意味着更适合参加科研以及走上前线。

换句话说就是情绪值越低越容易进入清综，最后成为指挥部或者清洁部的一员。

而本来同综同源的两个部门每次一碰头都势必会打得不可开交，这一直让执行特派组十分头疼。

组长叹了口气，走进指挥部大楼。

黎明时分，江灿在中央星域附属医院惊醒，豆大的汗珠自额角滴落，全身像是要散架了一样，但他还是强撑着坐了起来。

“做噩梦了？”

脚步声自窗边传来，施快步走了过来，修身的黑色战斗服包裹着充满力量的身躯，他面部线条凌冽，蓄了半脸络腮胡，打理得很干净，嘴上还叼了根未点燃的香烟。

晨光熹微中施蔚蓝色的眼眸里满是关切，江灿不由得避过他的目光，摇摇头，不说话。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敲响，施向江灿投去询问的眼神说： “我去开门？”

有人突然造访让江灿有些疑惑，但还是点点头对施说： “去吧。”

随开门声一同响起的是一道清冷的声线， “打扰了。”

“没有没有，不打扰。”施笑着把来人带进来，对江灿说： “上次说的那个人。”他身后跟着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

施往旁边让了让，露出来人全貌。

他身着熨烫整齐的铅灰西装，淡金色的长直发披在肩后，一丝不苟的银边眼镜下有着一双薄开扇双眼皮，眼尾略微上挑的眸子，纤长的睫毛有些疏离地垂着，而优越的鼻梁下则是一张薄薄的淡色唇瓣。

“你们聊，我先回避一下。”施对他眨眨眼，走的时候还顺便带上了门，偌大的病房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你好，我是周则端，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首先打破沉默的是周则端，他放下与他格格不入的果篮向江灿伸出了手。

“你好，我叫江灿。”江灿总在前线，一般不太和这种精英男接触。

就在双手触碰到的那一刻，江灿心中一咯噔，这个人情绪值好像为零啊！

江灿不信邪，手用了点力再次探查了一遍，还真是零!

“怎么了？”周则端向紧握自己手的江灿发问，直率的眼睛里满是疑惑。

“没有。”江灿连忙放开了那双手，他可不想暴露自己可以探知情绪值这件事。

等江灿蜷起手掌的时候才发现手心已经凉了，这个男人的体温好低。

“真的很抱歉，我突然向联盟提交了结婚申请，希望不会对你造成困扰。”

周则端向江灿低了低头，脸上却没有半点惭愧的意味。

“没关系，反而是帮了我大忙。”

江灿摆手回应完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在令人尴尬的沉默中，二人目光骤然相接，周泽端那双清澈的浅灰色眼眸中不带半分杂质。

接着周则端动了，江灿似乎预感到了下面会发生什么，身体有向另一边躲的趋势，只见周则端在病床旁单膝下跪，摊开的手心里捧着一枚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契约晶石。

“虽然有些晚，但我还是想正式向你提出请求。”

清晨微凉的风吹拂而来，周则端淡金色的发丝变得有些凌乱，让他本应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面孔上平白生出了几分人气。

“你愿意让我成为你的伴侣吗？”被那双浅色眸子仰视着，江灿一时说不出话来。

过低的情绪值评级，意味着他们都只近乎机械般冷酷的执行任务，对那些形式上的东西毫不敏感，更不用说还像周则端这样又是来探病又是求婚的。

周则端看出了江灿的迟疑，补充道:“很抱歉，我的情绪值为0，所以这些都是按照心理老师教授的内容来做的，但我的本意是让你感到高兴，希望我们结为伴侣之后能够和睦相处。”

对方如此坦荡地承认自己是演的，反而令江灿感到有些惭愧。

而且江灿转念一想，和谁结婚都无所谓，反正大多都是些低情绪值的人，想来应当不会拥有感情这种东西。

就像自己眼前这位，用那张美丽的面庞近乎于在执行机械任务似的按部就班地求婚，可笑又可悲。

再说了，他也绝不会留下任何后代，毕竟他活着就是为了彻底消灭星际游荡者。

江灿释然地笑了笑，那双眼角有些下垂的眸子里多了些无所谓，伸出手覆盖到契约晶石上，与周则端十指相扣。

周则端看着江灿的笑容有些不解，但还是紧紧回握住了他的手。

顿时，冲天的白芒亮起，温暖的气息将他们包裹起来。

【发起人:周则端，年龄:24岁】

【接受人:江灿，年龄:28岁】

【情绪值匹配:100%】

【契约生效】

紧接着，契约晶石消失在二人手掌之间，并在他们手心里各自留下一个已婚标记，是一对振翅欲飞的蓝蝶。

周则端松开江灿的手站了起来，随后十分自然地俯身在江灿额头上留下一个冰凉的吻，说： “江哥，我先回去工作，你好好修养，过两天我来接你回家。”

“好的。”

江灿欣然接受，他的行为说到底也只是学来的一个形式罢了，各取所需就好。

窗外，曙光正划破天际，火红炙热的光辉照耀天地，连带着光秃秃的枯树也仿佛恢复了生机。

把之前删掉的部分添加上去了，因为写着后面总感觉前面这段删不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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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求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