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柳府的日子倒是快活的,柳乐山没有食言,什么都想着我。之前因为李婆婆买下的地也被他派去的人打理得很好,一切都井然有序。家里的钱庄也越开越大,越开越多,公公也很放心把各种事务交给他,看上去他确实很忙碌。我也跟着学过一些,想要替他分担一些,不过属实笨拙,到底算计不如他那般敏捷,他倒也不在意。
一年之后,春华也和秋安成亲了,这一对我早在灵峰山上的时候就看出些端倪,婚后也是非常恩爱。又过了一年,他们的孩子就出生了。小家伙很可爱,我们都很喜欢。
只是我身上的生儿育女的压力更大了,柳乐山安慰公婆,他的病刚缓过来,可能是身体还未恢复。也来了大夫,替我们俩都诊断过了,说是没问题。这下婆婆更着急了,开始给我找各种方药。
可是不管哪种药,真的很苦啊!起初,柳乐山看我苦得难以下咽,劝我放弃,顺其自然。不过他越是这样,我的心里越是愧疚。直到有一天,我终于喝不下去了。
「我真的喝不下去了,乐山。」我哭着对柳乐山说,「我想到底是我福浅,与子嗣无缘。要不,要不你再收个偏房吧,等她生了孩子…」
「长青,我们没有孩子也没关系的,我们去孤儿院抱养几个来也可以的!你喝不下去就别喝…哎,别哭了,我现在就去和爹娘说清楚去。药你以后都不要再喝了,还有有你在我是不会收偏房的,这个事,以后不许再提了!」柳乐山似乎生气了,他直接泼掉熬了半天的苦药。
说罢,他又出去了,我呆呆地坐在那,等着他回来。院子里这棵海棠树更高了,这两年我时常没事就喜欢待在上面,等他回来时,从树上跳下来,正好落入他的怀中,好一番浓情蜜意。此刻看着,却是觉得格外凄凉。
不知道柳乐山和公婆发生了怎么的争执,回来之后的他沉默无语,我们紧紧相拥,却又感觉身隔千里。当晚,他要我要得很是卖力。我问他公婆说了什么,他只是回答我,相信他,给他一年的时间,然后我们就得自由了。
可是第二天一大早,我还在睡梦中他就不辞而别了。一去就是三五天,回来倒头就睡,看似很辛苦。我想和他多说会儿话,也是不得。他不在家时,我去给公婆请安,听到的更多是无言的叹息。
「长青啊,娘不是不疼你,只是柳家这香火啊,还是不能断啊!我们乐山小时候生病身体不好,那时本来没抱什么希望,得亏你舍命救助,现在身体好了,我们就这点盼头啊!这十里八乡的大夫都给你看过了,药也吃了,既没得用,也该试试别的法子了…可这孩子偏偏痴情于你,我们没想着棒打鸳鸯,只是为娘的心啊…」
「娘,你的心意我懂,孩子的事,等他回来我会再去劝劝乐山的…」
「为娘为这事是真的发愁啊。前些天又听说我娘家侄女乐芝,定好的婚事,过两个月,男方却悔婚了。在家闹着别扭,我已经派人去接她过来玩几天,希望你好好待她,如果可以,也撮合撮合乐山和乐芝,他们俩从小就有情分,说不定乐山愿意呢?」
「好,好,我尽量撮合…」我嘴上答应着,心里却更觉得苦闷。柳乐山这些年对我的好,我何尝不知。就算之前误会他图我什么克制着自己对他的爱意,此时又何尝不知自己已陷入这情海之中。
离开老夫人后,我径直骑马去了李婆婆那里,现在这个地方更像个农庄,原来李婆婆家的院子被改造成了好几间房屋,一边供干活的伙计们休息,一边留作待客室。这里的牲畜也更多了,牛是有几头,在农忙时会租借给周围的农民,有专门的人负责;不忙的时候就悠闲在草地放养。羊,到时候养肥了也可以到市集去卖,还有一些鸡鸭鹅,很是热闹。山上也种满了各种果树,此时正是桃子杏子熟的时候了。李婆婆现在主要负责做饭,虽然也有其他厨娘帮忙,她到底闲不下来,只由得她去了。
想想我刚成亲那年,三五天便要往这跑一次,今年来却是烦心事多了,却不得闲来了。所以,李婆婆见着我,甚是有些意外,连忙过来迎接。
「长青啊,你可好些日子没来了」李婆婆拉着我的手说道,「这些天还好吗?怎么乐山没和你一起来?」在我们的执拗下,李婆婆已经改口直接唤我们名字了。
「今天就是突然想来看看。」我回答。
见我心情不好,李婆婆也不多说什么,让人去搬了椅子过来。
「长青啊,你先在这坐会,我先去忙。」说完,她就回厨房去了。
我静静地坐在那里,风自由地吹着,牛羊们安逸地吃着青草,愁闷的心事也慢慢淡去,直到夜幕快要降临,我辞别了婆婆,又往家走去。
出了农庄不远,我便觉察到有人在跟踪我,此地离嵩云山并不远,想必他也不敢胡作非为。
「出来吧,鬼鬼祟祟的像什么啊!」我对着他一声怒吼。
「呵,好久不见啊,柳夫人!」冷重夕从树后走了出来。
「你跟着我干吗?」对于他的到来,我确实很好奇,几年不见,也不知他神出鬼没在哪里跑。
「这么多年没见,你不会不认识我了吧?」
「狗蛋,你跟着我有什么事?」
「哎,看来是认得的嘛!这么多年不见,你和柳乐山生了几个娃啦?」
还真是会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冷哼一声,继续往前走去…
「喂喂喂,你慢些走。」冷重夕追了上来,「喂,对不起啦,你家公婆到处问偏方的事刚好问到我师父这了…」
我还是不理他。
「喂,你就不想知道究竟什么原因吗?」
「说得好像你知道似的!」
「我知道!」
「哼,笑话,你师父告诉你的?他知道原因为什么不和我们说,反而告诉你?」
「我今天来就是来告诉你,你喝再多的药也是没有的,你不可能生出孩子来的!」
「什么?你再说一遍。」我停住脚步,恶狠狠地盯着冷重夕,想听他进一步解释什么。
「我说,你不可能生出孩子来的!」冷重夕又重复了一遍。
这么长的时间了,虽然我内心早已认定会如此,只是经他之口说出来,却还是觉得很难受。
我静静地等着他的解释。
「你还记得几年前你拿什么换的“瓶心草”吗?」冷重夕补充道,「那时你说是血,其实你也不太肯定,对不对?」
我冷冷地看着他。
「其实那老妖婆拿走的是你的子嗣脉,你感觉很痛,是因为子嗣脉在你的腹腔之类,位置隐秘,大夫们都看不出来,只有你自身能感觉身体的空虚。没了子嗣脉,你根本不可能落胎生子。」冷重夕解释道。
「你怎么知道这些?」我简直不敢相信这些。
「因为我现在来,就是为了解决你这样做后带来的麻烦…」
「什么麻烦?」
「你觉得那个老妖婆拿走你的子嗣脉会去做什么?你好好想想,我所知道的是,已经有几十个怪人在北方战场上残杀无辜士兵,扰乱军心,但身手却异常敏捷,普通人根本捉不住他们。戴将军为了活抓他们,反被闹得妻儿失散,不知死活。」
「你,你,你胡编乱造…」我简直不敢相信他所说的。
「是不是胡编乱造你到时候去看看去问问就知道了,还是说你现在知道了这些,还想继续过你安逸的柳夫人的生活?」
「你…」我急得不知该如何辩解,想到如果此事是真的,那我该造了多大的孽啊,忍不住泪水直流。再想想死去的妞妞和牛牛,更觉得此生连赎罪都无望了。
见我如此,冷重夕也有些自责,不该说话如此刻薄,「对不起,我知道这不是你的本意,恶的人是裴老祖。不过现在那边确实危险,我很是心急。我知道你现在还不太信任我说的,你可以好好考虑,我希望你真的能振作起来,北边正需要你。我就先走了,一个月后我会来这等你…」说罢,冷重夕就消失在树林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