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到——”随着崔师傅在一旁老神在在的一句,学生们才如释重负般获得了解脱。
休息了一会儿后,在助教的安排下准备射靶。
学生们每六人一组,第一组上前,每人十支箭,在距离箭靶三十步之外射出第一箭,再退五步射出第二箭,直到十支箭全部射完,再换成下一组。
此法能够从距离、准度、弓力几方面判断学生的射箭水平,到最后一箭的时候,射中者寥寥无几。助教正在宣布着规则:“十箭全部射中红心和白环者合格,有三箭射中白环之外或脱靶者不合格,课后留堂加练三十次。”
第一组最后一支箭射出后,六人收弓站定,另一名站在箭靶一侧的助教敲锣,锣声一响本轮结束,开始高声报成绩。
“一组一号,红六白三一脱靶,合格。”一号位的学生松了一口气。
“一组二号,红五白四一脱靶,合格。”
“一组三号,红三白四……”
第一组的成绩比较平均,全部合格。助教报完成绩之后,换下一组上场,同样的一轮射击之后成绩出来,二人不合格。第三组很快结束了,当前成绩最好的便是温和煊,八红二白,即便如此后两箭还被崔师傅评价射姿不佳。
最后便是孟怀宁和李元恒这一组,十箭全部射完后,锣声响起,助教再依次报成绩。
“四组一号,红四白五一脱靶,合格。”
“四组五号,……”五号位的孟怀宁竖起耳朵,向前探着身子,期待着助教报自己的成绩。
“红二白三五脱靶,不合格。”助教高声喊着。
“哈哈哈哈哈哈!”孟怀宁的成绩一经报出,便引发一阵爆笑,前面几个不合格的学生顿时觉得心里得到了安慰,还好自己不是最差的,纷纷向孟怀宁投去同情的目光。
孟怀宁为自己辩解:“不是吧!不可能有五支脱靶吧?”
“白环之外亦算脱靶,箭术不精就莫要狡辩。”崔师傅毫不留情地拆穿他。
“四组六号,”助教继续报起了最后一人的成绩,“红十全中,合格!”这一句助教几乎是扯着嗓子喊的。
众人望向六号靶的主人李元恒,他正一派悠然自得的样子,似是对自己的成绩毫不意外,一脸从容的享受着众人的掌声。
方才已经拉了一炷香时间的弓,此刻李元恒在射出这样的成绩后还显得这般轻松,让人怀疑他定是深藏不露且还留有余力,现在已经有不少人打心底敬服这位长玉世子了,掌声中也夹带着真心的敬佩和羡慕。
“嗯,身形不错,又懂技巧要领,实为上佳。”崔师傅也由衷的夸赞道。
孟怀宁也很惊讶,不住地拿胳膊捅他,“好弟弟,你这箭术真不赖,深藏不露啊!”
李元恒冲他眨眨眼,一脸神秘凑近低声说:“家师教的好。”
孟怀宁不知道他说的家师是指哪位,要是姑母的话他就不会叫“家师”了,又不可能是那个一心只爱舞文弄墨的姑父汝王,但一定也是个厉害人物,便叫李建恒回头也指导指导自己。
待学生休整完毕,崔师傅开始示范起本堂课的最后一个科目——马射,即射箭人骑马从射场的西侧开始至射场东侧结束,共有三支箭靶,三箭都射中靶心即为合格。
只见崔师傅骑着马入场,身下的马慢走几步渐而跑起来。崔师傅两脚踏满马镫,两腿夹紧马身,目视着前方,稳坐于马鞍之上后手撒开缰绳,拉满弓,待接近第一个箭靶时,偏向马头左侧射出第一箭。
箭毕,搭上第二支箭拉满弓后,马已经同第二箭靶并排,崔师傅横弓射出第二箭。
箭出,再搭第三箭,拉满弓立即回旋转身,从马的左臀后射出第三箭,随即扬鞭而去跑出马场,助教跑去敲锣看靶,三箭皆中红心。
这次是从之前的最后一组先开始,也就是李元恒他们所在的第四组。人群之中的朱宜心思活络了起来,眼睛开始不住的往校场后不远处的歪脖子树方向瞟去。
那棵树的年份久,树干生的粗壮,遮挡住一个成年男性的身体的不成问题,眼下正是机会,周绍平应该已经寻了借口离开课堂来到校场了,朱宜正向那里搜寻着周绍平的身影。
很快,他就看到了自己要找的人,藏在树后的周绍平冲他点点头,示意自己已经准备好了。朱宜见状便侧身向人群外挪了几步,他这个位置,正好为身后的周绍平作掩护。
而朱宜和周绍平不知道的是,在他们注意不到的地方,李元恒已经将二人的小动作不动声色地收入眼中。
马射相较于步射来说就快得多了,很快就到了李元恒的顺序。李元恒佩戴好箭袋,利落地翻身上马进了场内,马撒蹄子跑起来,李元恒稳住身形,从箭袋中取出一支箭,搭弓射出后,便取出第二支接连射出,动作流畅,丝毫不拖泥带水。
李元恒复又取出箭袋中的最后一支箭来,搭上弓回身瞄准第三个箭靶。站在学生们身后外侧的朱宜明白此刻就是时机,稍稍向里面挪动两步,给周绍平留出视角。
正在众人以为李元恒即将以完美的姿态射中第三个箭靶的时候,异变徒生,李元恒的马不知为何发了疯一般发出一声嘶鸣后便开始乱踢乱蹬,似是要把身上之人甩下来。
众人大惊,要知道此刻李元恒由于上半身还维持着射箭的姿势,并没有抓住缰绳。此时的他一瞬间在马背上被掀翻一般后仰,半个身子连带着腰胯一滑掉下马鞍,眼见就要头朝下栽在地上,马儿觉得身上束缚减轻了便开始奔跑起来。
校场的师傅们焦急地扑过去想要制住马,接住李元恒。真要叫李元恒摔下马,即便不死也有可能摔个残废或是痴傻,那样他们在场的人都难逃罪责。
谁料,出乎众人意料的一幕出现了,只见李远恒几乎整个身子都要掉出马,两脚却还实实的踩在马镫内,他脚使力一蹬,小腿夹紧马腹,连带着悬在半空的腰胯和上身轻轻一跃,又坐回了马背上,如一只敏捷的豹子一般迅速旋身回头瞄准,射出了最后一箭。
此刻马距离第三靶甚远,几乎已经要跑出靶场了,但众人眼中看到的是,那最后射出的箭正定定的插在第三个箭靶之上,场内观看的人刚要蹦出嗓子眼的心脏又落了回去,就要忍不住鼓掌拍手叫好了。
但是危机还没有结束,李元恒身下的马此刻还处于受惊状态,马儿跑出靶场后并没有缓缓停下,而是冲向了方才想要上前来帮忙的,此时距离李元恒最近的崔师傅。崔师傅到底上了年纪,躲闪不及,被撞倒在地的时候狠狠地扭伤了脚,那马撞倒崔师傅后,直直冲向了校场之外的后山树林中。
钰枫在接到了行云的消息之后,简单地处理了一下军营中的事务,将巡防与副将交代一番后就离开军中,去国子监打算接李元恒了。
到了国子监中,钰枫听人传报说长玉世子在校场中训练之时出了意外,急忙递了牌子进去,他受命保护李元恒,必然要第一时间了解在国子监中到底出了何事。
钰枫进了校场之后,见到的场景就是一群学生围着一个人,有的一脸关切焦急的神情,有的几人一起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什么,神色间又显得异常激动。
钰枫脚底步伐急促,走上前一看,却叫他有些意外,被学生们围着的人不是李元恒,而是国子监学堂的崔师傅?此刻他的一只脚肿的老高,崔师傅疼的面色发白,头上冒冷汗,但还是强忍着痛没有叫出声,钰枫在军中多年对各类伤病也是有经验的,见崔师傅的状况便知伤得严重,怕是折到骨头了。
“钰大哥!”孟怀宁猛然间见到钰枫,如见到救命稻草一般扑过去,事情发生得出乎他的意料,崔师傅意外受伤,又事关李元恒,他是真有点儿吓坏了,眼睛都泛着红。
“怀宁。”钰枫接过孟怀宁,手在他的背上轻拍安抚,“没事,别怕。告诉我发生了何事?李元恒呢?可有人去给崔师傅请郎中?”
“助教已经去请大夫了,元恒没事,他的马受惊跑到后山林子里去了,但是他说应付得来,不会出什么意外。”在李元恒的马失控朝场外奔去的时候已经有人骑马追了出去,想必很快就能回来了。
等待李元恒的间隙,孟怀宁将方才校场内发生的惊险一幕、李元恒的精湛骑射、以及课前二人在更衣间听到的朱宜、周绍平二人密谋陷害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钰枫。
钰枫听完这些眉头紧锁,他没想到有些人已经按耐不住了,居然在国子监里就开始对李元恒下手了,到底是他的疏忽,好在这次被李元恒和孟怀宁二人提前发现了,才没有酿成大祸,李元恒也万幸没有受伤。
校场后方的那棵老树后也早已经不见任何人的身影,想必是那周绍平见事不成,便趁着混乱躲起来了。
倒是朱宜因为本堂课的授课师傅还没发话,所以他也无法离开校场,便只能躲在人群中,装作意外又惊恐的样子在一旁听着学生们激烈的讨论。以朱宜这小子平时默默无闻的做派,要不是提前知道他也参与了此事,只怕现在也没人会怀疑他。
“郎中来了!郎中来了!”助教拉着一位白胡子老人朝着人群一路小跑过去,“这边,快点儿。”
在郎中给崔师傅看伤的时候,远处李元恒也牵着马从林中走回校场,那人见到正一脸担忧的望向自己的钰枫,嘴角意料之中地向上勾了起来,倒是对那人此时此刻出现在校场之中的情况毫不意外。
李元恒抬起手臂向着钰枫二人用力挥了挥,将牵马的缰绳交给别人后走到他们身旁。
钰枫还是有些不放心,按住李元恒左右检查了一番,他皱眉询问着:“怎么样,可有受伤?”
“无碍,驯服一下不听话的马儿罢了。”李元恒不甚在意地摇摇头,状似随意地移开钰枫的手,实则不着痕迹将指间夹着的什么东西推到了钰枫手中。
钰枫手指轻轻摩挲了两下,是一根针,而且已经被李元恒贴心地用布条包好了,钰枫心下了然李元恒是有意将此事交给自己处理。
钰枫快速将布条收好,李元恒适时转移了话题,“崔师傅的伤怎么样了?”
孟怀宁一脸懊悔的样子复述了一遍刚才郎中的检查结果,“郎中说崔师傅年纪大了,骨头也不像以前那么结实了,所以才摔了一跤就骨折了,需得在家好好静养一个半月。”
几人向着崔师傅和郎中的方向走过去,那边正派人取了担架要送崔师傅回府休养,孟怀宁悄声提醒李元恒,“崔师傅还不服气,他还坚信自己身体壮得很,不可能摔一跤就骨折。”
李元恒点点头,一副歉疚的姿态向崔师傅低头致歉,“崔师傅恕罪,今日那马发疯冲撞了您,还导致您扭伤了脚,是长玉大意,不如师傅先回府安置,明日长玉再登门看望。”
李元恒态度诚恳,崔师傅面对他这个学生态度倒稍显和缓,忍着痛对他道:“无碍,你小子还算有本事,真要是摔下来后果可比老夫崴了脚要严重得多,罢了,今日都先回去吧。”
崔师傅到底是个常年在行伍之中行走的老油条,李元恒之前在靶场中的表现并无差错,甚至堪称完美,以他这个年纪能有这样的本事,这几年来也就还在国子监时期的钰枫可与之相比。
而且他对校场之中的马脾气秉性都有了解,即便马突然失了疯也不该算到李元恒小子头上,细想之下,此刻崔师傅也明白过来该是有人动了什么手脚,如今钰枫也在场,想必不会再出意外,就交给他们去解决吧。
“是。”李元恒一行人跟崔师傅道了安才离开国子监。
崔师傅:所以,为什么受伤的是老夫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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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 校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