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山河 第13章 第十三章 乐馆

钰枫和李元恒二人出了御书房，走在回世子寝殿的路上，李元恒双眼漫无目的地看着前方，边走边道：“钰兄，我有一事不解。”

“何事？”钰枫回应他。

“你为何不问问我，是如何得到西南军密报的？”对于这点，李元恒一直很纳闷，难道是出于对自己的信任？

作为统管皇帝中央军，守卫皇城的钰枫大人，出于职责，也应该怀疑一下才对，怀疑他这个亲王世子是否有不臣之心，怀疑益安侯军中是否有人勾结外人泄露军情，这才是正常人的反应嘛。

但是钰枫却什么都没提，也没再皇帝面前揭穿他，这让样的表现让李元恒不得不好奇起来，此刻的钰枫在心里究竟是如何看待自己这个汝王世子的。

钰枫闻此言，忽地顿住脚步停下来，李元恒反应过来停下脚步的时候，二人已经稍稍拉开了些距离。钰枫抬眸望向他，真心实意道：“起初我见世子，只当你与皇城中其余的世家子弟一样，是个不谙世事，只会吃喝玩乐。”

钰枫甚至曾经一度对于被皇帝派来保护李元恒这件事嗤之以鼻，想起初见李元恒时的场面，这人一副懒洋洋、大摇大摆又跳脱的样子，没少招到钰枫的白眼。

“但是姐姐对你很不同。”钰枫说出了自己对李元恒态度转变的原因，“姐姐很会识人的。”

实际上，如果不是皇后钰瑶对李元恒显示出十分重视的态度，甚至亲自叮嘱过自己要他与李元恒处好关系，钰枫到如今也不会将李元恒的事放在心上。

“那你呢？”你是如何看我的？这是李元恒想问的话。

钰枫回忆着这段时日与与李元恒的相处，以及他的种种表现，思索一番认真说道：“世子虽年纪尚轻，但品行方正，卓尔不群，日后定大有所为，居大雍举足轻重之位。”

“钰兄此言当真？”李元恒没想到能从钰枫口中听出这般嘉奖他的话来。

“真心实意的。”这话倒是不假，毕竟看人不能只看表面，还要看日积月累相处下来的表现。

“哈哈，这担子听起来还真是有些重，不知道我能不能撑得起。”

“世子日后若是有难处，可以找姐姐和我相帮。朝中也不乏皇帝的肱骨之臣，世子日后也免不了要同他们交往。”对于李元恒，在了解他的为人后，钰枫倒是乐意与他相交并在需要的时候施以援手。

李元恒也难得用真挚的语气说道：“既然有钰兄你如此期望，那我唯有尽力，方不辜负你的期待。”

钰枫摇摇头，“也不只是我的期待。”

“嗯？”

“还有皇帝。”他意有所指道。

天知道皇帝现在有多想赶紧找一个能替他分担国事政务的人，未来的储君尚且年幼，兄弟汝王志不在朝中，首相魏中成最近又爱背地里搞小动作，太傅那一帮上了年纪的都已经是半养老赋闲的状态了。

偌大的朝廷，竟挑不出些可靠的人来为皇帝踏踏实实地操办政务。这局面，谁听了不糟心呐。

“我明白。”

只是现在李元恒的身份尴尬了些，得有个合理的名目才能替皇帝办理差事，否则难免会落人口实。因此，还是要静待合适的时机。

“对了，关于方才在御书房谈的南国要起兵之事……”李元恒适时转移了话题，“若是要支援西南，你会去吗？钰兄与侯爷也多年未见了，定是想念的吧？”

李元恒这一提点无疑是戳中了钰枫的心思，回想起两年前，皇帝密派他去益州郡县抓捕犯人，他本可以借跑公差的机会抽出两天时间去益安侯军中看望父亲。

奈何时间紧任务重，钰枫拿了人犯之后既要小心防备躲避追杀，还要赶着回皇城复命，这难得的一次机会竟也没有让他们父子相见。

回来之后钰枫便一直很愧疚，不知道钰家何年何月才能团聚，姐姐虽然偶尔会在他面前提起父亲，但钰枫心里清楚她定然也是极想念父亲的。

思及此处，钰枫的面色难得的笼罩了一层愁绪。

“若是西南需要我，我定不会推辞，只是，希望战争不会到需要劳动大军的地步。”

“钰兄此言有理。”

自古战争就没有不劳民伤财的，如果仅凭西南军就能平定南国的骚动，不需要大军出马，才是皆大欢喜的结果。

“罢了，不提这些烦心的事了，后续如何，还是要等益安侯摸清南国的进一步动向。往好处想，也许这场战争打不起来呢。”

李元恒仔细考虑过，发起一场战争，对此时的南国来说，并无多大益处，倒像是南国国主急于在自己新收复的臣民面前立威一样。

“对了，方才皇上已经允准我过两日就住进世子府，届时会开府设宴，邀请些同窗好友，我相交的人不多，钰兄你可一定要来给我撑撑场面啊。”

既然要在新府中设宴，就要提前准备。凭借多日的相交，李元恒觉得二人相处得还算融洽，他邀请钰枫来府宴想必对方也不会拒绝。

“府宴定在何日？”临分别前，钰枫问他。

李元恒道：“八月初一。”

“好，届时我会到。”

想想今后不用住在宫里，日日被皇帝皇后考问功课，李元恒就开始满心地期待了。

方才在御书房内，李元恒自以为对益州交州两地的分析，已经向皇帝交出一份满意的答案了，谁料皇帝的下一个提问还是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皇帝问他：“朕听说，你的几门功课学得都不错，唯独书法倒叫先生不满意了？”

李元恒汗颜，究竟是谁给皇上说的？

国子监的课程并不轻松，甚至对皇室子弟的要求更加严苛，李元恒即便天资聪颖，也是每日除了吃饭和睡觉的时间之外都在用功读书，才能在每次旬考的得到甲等。

况且他的字写得也算工整清晰，放在一众学生里面，也算得上是中上等，真要说差在哪里，可能是因为李元恒比他们多了个会写字的爹吧，搞得助教先生都对他区别对待了。

这种被人和自己父王比较的感觉，还真叫李元恒有苦难言，尤其是在自己的字写得确实没有他爹好的情况下。

看着李元恒一副吃瘪的表情，皇帝的心里莫名的舒爽，想当年他和汝王一同在上书房的时候，在才学上总是被他这个兄弟压一头，当年的太傅先生也没少念叨他，如今倒是“后继有人”了。

皇后钰瑶在晚膳的时候听皇帝说起这件事，只作了两个字的评价——“幼稚。”

第二日，李元恒还是照常地早起去国子监上学，早读结束之后，学生们就开始相互挤眉弄眼，窃窃私语。

其中比较好事的人按耐不住挑起了话题：“哎，哎，你们听说没有，昨日玉春楼可是发生了一件大事。”

“此话怎讲？”有不知情的人问道。

“昨日下了学，我们去水云阁下馆子，看见户部尚书齐大人被他夫人拿着棍子一路追着打，而且是从玉春楼的方向过来的。”

说到这里，已经有不少人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脸上的表情一个比一个精彩，但又实在不好发作。

倒是李元恒还不明所以，他问孟怀宁：“这玉春楼是何地方？”

孟怀宁面色复杂地含糊道：“是个乐馆。”

一旁人听到乐了，过来凑热闹：“孟兄，你得给世子解释清楚了，这玉春楼是个什么样的乐馆啊。”

“嗯？”李元恒疑惑。

孟怀宁吞吞吐吐：“是……是个只有男乐伎的乐馆。”

“那有何不妥？”李元恒还是不解。

孟怀宁小声跟他解释：“就是给有钱人家养来做男宠的乐伎。”

“啊？”李元恒瞪大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孟怀宁要被他弟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蠢哭了。

李元恒倒也不是不知道有好男风这一类人的存在，他只是没想到还有像玉春楼这样的地方专门给人养男宠。

方才那个同他们说话的学生又凑上前来，跟李元恒透露着不知从何处听来的小道消息：“何止啊，那玉春楼的老板谢玉春就是个断袖，二十好几了，人长得是真好看，听说还跟魏丞相家的大公子有一腿。”

“咳咳咳……姜兄，扯远了。”孟怀宁实在听不下去，提醒他适可而止了。

“好好，不提，不提了。”姜兄讪笑道。

几个学生昨日在水云阁听到街上的骚乱，就去打听了一下发生了何事。

这一打听倒不得了，原来是傍晚的时候，齐夫人出门买完首饰回家，在路上正好碰见了从玉春楼出来的户部尚书齐大人。

齐大人脚步虚浮的走出玉春楼，面上却是一片红润和餍足，他身旁还跟着个年轻的男伎，齐大人的手还搭在那男伎的后腰上。

这场面正巧被齐夫人撞见了，明眼人一看就明白这户部尚书大人方才在玉春楼和这男伎必是经历了一番**。

这一会面给齐夫人气得不轻，齐夫人也是个脾气厉害的人物，当即抄起街边摊贩上用来支撑的棍子，朝着齐大人的身上招呼，齐大人都未来得及说话，就丢下男伎躲着扑面而来的棍子，那条街上的摊位都被他撞倒好几个。

昨日这一闹，今天怕是大街小巷都传开了，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要不然今日齐大人的公子齐昭怎么没来国子监上学呢，怕是都没脸出门了吧。

果然，今日早朝上，就有御史上折子参户部尚书齐准私德不修，有损朝廷和百官的颜面。

事情都在皇城里传得沸沸扬扬了，户部尚书身为朝廷要员，居然当街闹出这般丑闻，皇帝也没办法，只好下令让他停职待办，等候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