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风烟 第33章 第 33 章

万里黎怒道：“若是病症，尚尊都病了几天了，这么多太医没一个发现究竟是何病症？还以为？无用。”

那若不是病症，便是有人蓄意为之，谋害凤尊，其罪当诛。

在场众人尽失色，尚尊额上冒出细密的汗珠，背后濡湿一片。

此时，沈一诺等人才姗姗赶到。

瑞宁跟其后还命人拉来了一个月白色衣服的中年女子，她正是上一次万里黎为了尚尊请进宫中的神医-白衣。白衣本是万里黎入西洲之后偶遇一位神医，虽然为人孤僻，但医术极佳。与宫中太医处不好，于是没待几天，便向万里黎求情，在司医局药坊内，伺候草药去了，除了隔几天给万里黎请平安脉外，不和任何人废话，此刻身上还挂着一层草药灰。

行礼的时候，呛了万里黎身上一层灰。

万里黎直接把她推进去：“你快去看看，凤尊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衣头都不抬，拖着药箱，强行挤开了几个跪着不长眼的太医，才靠近了凤尊床边帷幕，搭上脉。

良久，从医箱中掏出根银针扎进凤尊筋脉之中，可针拔出除，并无变化。

万里黎一惊，猜错了？

白衣也微微皱眉，不知想起了什么，又从医箱中掏出一截香点燃，将针置于香上熏，片刻，银针竟然隐隐的透出青色。她立即起身回道：“启禀陛下，确实是中毒。中的还是早已消失的奇毒千花落。”

万里黎连忙道：“毒从何来？凤尊现在情况如何？性命可有阻碍？”

白衣道：“此毒，记载于前朝一位来自南夷之地的男子。他极喜花草，精研此毒术。千花落就是其中之一，此毒发作起来极其温和，先是让中毒者渐渐嗜睡，但难觉有异，之后患者便一卧难起，此间十天内中毒者，会醒来三次，脉象会随着中毒者醒来的次数越来越差。直到毒入心脉，中毒者吐出一口毒血，如花雨落下，凄艳婉转，中毒者便身亡命殒，故得此名。”

太女万里嘉急忙道：“依你所言，父尊才中毒不久，那你还不快想办法解毒，救救父尊？”

白衣为难：“千花落，之所以有此名，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制毒需无数花草入药，臣根本不知这毒用了什么花草，谈何做出解药……”

万里黎，神色一紧，忙问："除了解药，你可还有其他法子？"

白衣只能道："微臣可以先行施针放血，做一些解毒汤药，缓解凤尊的症状，但若再无解药……"

万里嘉眼里一片晶莹，含着哭腔道："若再无解药，会怎样？’

白衣叹了口气：“只怕对凤尊的身体大有损伤，以后再难醒了。”

万里黎双手握紧冷冷道：“可查出了为何中毒？”

傅其琛回道：“刚才臣侍也吩咐过，凤尊近日所用的食物及水皆有人试毒，并未有异，眼下只能将凤仪宫凤尊所用所接触之物，一一查验，想来自会发现毒从何来。”

万里黎沉声道：“这般繁杂，何时有成效？高安。”

凤仪宫主管高安连忙上前。

万里黎直接问：“最近凤仪宫里有什么新来的？或者新制的东西？最近几个月，凤仪宫可曾新进了什么人？”

高安犹豫片刻，终是回话：“凤仪宫内都是用惯了老人，凤尊沉迷佛法，并未有什么异举，就连水和食物也有人验毒，只怕无从下手，若是论新制的东西……倒是宝相国进贡了批象牙，司设局专门制了两床云纹象牙席。”

万里黎望向傅其琛。

傅其琛连忙道：“臣侍对这牙席有些印象，这象牙来源于宝相国，本来在陛下登基之时就该送来的，只是宝相国连续几年都无幼象出生，便请了折子。直到今年，司设局才制好了两席，用于今年夏日解暑纳凉之用，这一席在陛下的紫宸宫，另外一席给了凤尊，莫不是这云纹牙席有问题？”

万里黎道：“这还用问吗？立刻查验。”

宫人连忙撤下象牙席，递给白衣。

白衣仔细查验，随后回道：“千花落确实在这象牙席之上，下毒之人极其聪明，将这千花落洒在于牙席缝隙之中，或是做成了膏状洒抹在这象牙席上。前几日天气凉爽，并没有什么异常，但这几日天气已经渐热，这毒便随热气四散，融入尚尊的肌肤之中，这才让凤尊中毒。”

沈一诺道：“还有一席在紫宸殿，那陛下会不会有事？”

众人大惊失色，贼人竟然敢在宫闱中下毒，还有法子接触如此金贵之物，那陛下……

万里嘉脸色惨白，呆呆地看着万里黎。

万里黎却摆了摆手，道：“无妨，朕这几日都没有在紫宸殿落榻，那席象牙席只怕还不曾拿出来。瑞宁，安排人将紫宸殿那一席给送过来，让白衣验验。”

众人这才缓了脸色，唯独万里嘉松了口气的同时，不虞的目光扫向了洛修越。

而此时，万里黎却盯着傅其琛：“嵘宾，内庭大权，朕既然移交给了你，如今这象牙席既然有毒，朕倒要好好问一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

傅其琛只能请罪，但还是分析起来："这象牙席金贵，耗时不短，依规矩，司设局在拿到制作之时，应该有三班匠人和侍卫日夜看管不容有失。在送到凤仪宫和紫宸殿之前，无人可擅入。想来贼人也不会在重兵看守的司设局之中动手。只怕是在送象牙席前往凤仪宫的路上或者在这宫中更好动手，或者还有别的法子。”

正好，瑞宁命两个宫人抬着紫宸宫一个黑漆描金万寿连绵纹盒赶来，掀开沉重的盒盖和黄锦后，一件洁白的牙席露出。

白衣查验后：“回陛下，此席无毒。”

万里黎怒斥道：“这象牙席，究竟谁动过？”

凤仪宫诸人皆跪下喊冤。

高安也跪下，头直接埋到地上：“象牙席送到凤仪宫之后，便是由凤仪宫看管，但是这些人凤仪宫中全部都是凤尊用惯了的老人了，断不可能出此事，只是……”

万里黎已经没有耐心了：“有话就说，凤尊已经这样了，你们还要互相推诿吗？如何查出元凶?"

高安只能回道：“象牙席刚送到凤仪宫中之时，凤尊并不喜欢，毕竟久居佛堂前，嫌此席杀伐太重，不肯用，便将它赏给了溯君。没过几天，溯君又将此物送回凤尊。正好天气炎热，宫人们担心凤尊有伤玉体，才将此物铺上，没想到才用了两三天便出现了此事。”

众人皆看向洛修越。

不知这怎么就牵扯到自己，洛修越无奈只能跪下道：“臣侍起初不知此物贵重，就收入库房之中，后来经司衣局宫人提醒，才知道宫中只有两席，知道此物贵重，臣侍不敢逾矩，才送还给了凤仪宫。”

万里嘉恼怒地直视洛修越道：“可是溯君你依旧有机会，可以在象牙席中下毒。”

洛修越无奈：“此毒蹊跷，臣侍闻所未闻，如何下毒？”

万里嘉着急道：“只不过是你一面之词而已。宫中物品来去都有宫人检验，唯独送去你的宫中之后，凤仪宫的宫人，未必细察，你的嫌疑最大。”

洛修越甚少见万里嘉这般咄咄逼人，但如今凤尊已经如此，他只能极力劝解：“太女真是冤枉臣侍了。臣侍从未听过此毒，且宫中守卫森严，臣侍毒从何来，又如何下毒。”

万里嘉心急如焚：“可刚才白衣说了，此毒需要万千花卉，这宫中除了蓬莱宫外，还有谁可以养得了这么多花？况且一直听闻溯君颇暗香道，刚才没有觉得，现在知来龙去脉，只觉得此人下毒的手法似乎与香道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母皇要为父尊做主，儿臣请旨派兵搜查蓬莱宫。”

殿外陈清语等人听闻此言，心急如焚，太女怎能如此忤逆陛下。奚月心里则恨不得马上请辞，就算仗着陛下的疼爱，太女这也太肆意了一些。

众人皆知万里嘉看重洛修越，皆不曾发声。

没想到，此时傅其琛开口为洛修越辩驳：“太女，据臣侍所知，溯君素来喜欢花木，但从未涉及药石之术，且此毒连太医都不曾听闻，更与香道相差甚远。若以此举便派兵搜查蓬莱宫，实属武断。”

万里黎暗暗松了口气，道：“嵘宾，所言甚是。“她屈膝拥住万里嘉，安慰道：”嘉儿，尤其在此时，母皇希望你可以冷静一些，也要更相信母皇一些。”

万里嘉鼻子一酸，将眼中晶莹含了回去，无论如何着急，刚才却是放肆了：“儿臣相信母皇。”

“那嘉儿，先别回文华殿，在凤仪宫侍疾，这里有白衣在，而母皇一定会救回你父尊。”

万里嘉乖巧地点了点头。

不知是不是万里嘉的话影响了万里黎，她静思半晌，方才道：“此事关系重大，修越，毕竟你与此事有关，从今日起你在蓬莱宫中不得外出，等朕查清楚来龙去脉再说吧。”

洛修越却慌乱起来，他知道万里黎的性子，对待自己重要的人事，不会全然放手给下面人去做，一定会亲自去追查，便道：“陛下此事凶险，下毒之人手中还不知有没有千花落，还差点牵连到陛下……”

“住口！”万里黎训斥，眼光掠过矗立在旁边的方常应。

一向不曾开口的方常应当即跪下，公然反抗万里黎：“陛下，溯君为人磊落，绝不可能做出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