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那女人敢去报官?”肃亲王阴沉着脸。他没想到这个老鸨如此不按套路出牌,前几日手下高鹰的暗杀让他侥幸逃脱,如今竟敢献身衙门报案。
“是,底下的人说,告的是徐墉私做小倌营生还要灭她的口,倒与咱们这边无关。衙门里已经以她没有证据诬告让她下了狱。”高鹰说道。
“蔡嵩知道了么?他怎么说?”肃亲王急道。老鸨送上门来,蔡嵩必然回一究到底,介时,若老鸨知晓那日是高鹰去点的小玉,他们便都要暴露......
“王爷忘了,蔡嵩大人昨夜回去突发痛风,今晨头疾发作连床都下不了,早朝还告了假。此时,恐怕还不知晓此事。”
“这么说,这一案若办得够快,就不会过蔡嵩的手!”肃亲王欣喜。
百姓不懂,还以为官老爷会为他们护下一切,但肃亲王如何不知晓?秦鸢若是躲藏在外他反倒掌控不了,但一朝报官,便是天赐的让他插手的机会!
肃亲王在书坊内踱步,心中翻涌。他本来只想要蔡嵩替他出去徐墉,可谁知多了个知情人秦鸢,无端端生了变数。既如此,不妨让这场□□掀得更猛烈些,这送上门来的秦鸢的证词,或许能成为他手中的一枚重要棋子。
“请王爷再给属下一次机会,此次必定能杀了那个女人!”高鹰跪了下去。
肃亲王忙道:“不,不!你去刑部找人把此案先压下来,蔡大人头疾要静养,切不可让他知晓扰他休息!”
高鹰仰头微愣,但仍应了是,肃亲王接着低声吩咐:“然后你再去地牢一趟,但不是要你杀了她.....”
......
牢门吱呀一声打开,一道阴冷的寒风刮进了昏暗的地牢,带着霉味和泥土的腥臭乱钻。四壁上苔藓斑驳,时有鼠虫从墙角处蹿出,荒凉与恐怖在无声中诉说。
高鹰蒙着面,走过一间又一间牢房。犯人们各个蜷缩在角落里,衣衫褴褛,头发凌乱,肌肤苍白而毫无血色,时常辨不出死活。
走到一处牢房前,高鹰站定,望向趴在草垛的女子。不知是不是刚来不久的缘故,她的眼眸并不如其他人般空洞,模样也并不算狼狈。
狱卒开了牢门,秦鸢抬起头,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警惕。
高鹰走到秦鸢跟前,还未开口,秦鸢已然仓皇扑在他脚下,声音颤抖:“大人!大人饶我一命吧!我说的句句是实情!”
高鹰嫌弃地往后退了一步,任秦鸢扑在潮湿的草垛上,冷冷道:“想活命?”
秦鸢疯狂点头,眼里满是乞怜。
“想活命不难,如今,能救你的只有一个人。”高鹰沉声道。
“我知道!我知道就是大人您!还请大人救我!”她情绪激动。
“放肆!”高鹰厌恶地呵道:“能救你的人不是我,是我的主子。主子给你一个机会到陛下面前伸冤,不过,主子愿不愿意救你,还得看姑娘配不配和。”
“大人您说,您说什么我都照办!只是大人可否告知主子是......”秦鸢点头,小心翼翼试探道。
“放肆!这也是你能问的?”高鹰呵斥打断她,接着说道,“只要你在皇上面前一口咬定徐墉的小倌营生就是太子指使的,还有小玉那档子破事,你权当没有发生过。只需这样,便可保你性命无虞。”
秦鸢闻言微愣,颤抖着声音道:“我......可是我.......”
“你到底想不想活命?”高鹰骤然厉声道。
“我想!我想!我......我就按大人说的办!但是我那本记录小倌营生的名册还在金凤楼......”
“这你无需担心。你只需要告诉我在何处,自然有人到时候在御前替你呈上。”高鹰冷声道。
“谢......谢大人,”秦鸢眼中仍有惊恐之色,“那本名册就在我房里,枕头底下有个暗格,钥匙在靠窗的第三个奁盒的夹层里。”
高鹰记下后,转身离去。牢门再次关闭,发出沉闷的声响。
“哐啷”一声,牢门锁上,秦鸢缓缓爬回了那块唯一干燥的草堆,脚镣碰撞出叮当响。她盘腿偃卧着,望着脏兮兮的房顶出神,心中思绪万千。
她知道,她即将面临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所有人——严左郎将、那晚来杀他的高鹰、方才的蒙面人、还有蒙面人背后的主子——他们都以为她唯一想要的就是活下去,唯一能要挟她的就是性命。
才不是。
秦鸢倏地冷笑了一声,嘴角勾起的弧度瘆人。
搏得一线生机?她要搏得的,才不只是性命。还有命运。
秦鸢抬手在石砌墙壁上划过,如玉石般光滑的指甲边缘瞬间磨得凹凸不平,在墙上留下一道道浅浅的划痕。
刀尖上舔血的日子她混惯了,何不就让这刀再锋利些?要么成,要么败,都够痛快!
她才不是任人宰割听人拿捏的猪狗。
她秦鸢,才是这局真正的掌舵人。
晨曦初露,金辉洒落,透过树叶斑驳地映照在严翊川汗湿的胸膛之上。他没穿厚重的铁甲,甚至连外衣也褪了,只一件里衣薄如蝉翼,衣摆浸着汗液黏在肌肤上,没有半分飘飞摇曳的样子。
严翊川目如朗星,神情肃然。他的呼吸沉稳有力,身形骤动,一招一式,刚猛而又不失柔韧。
这是在北境养成的晨训习惯。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宁静。谢凌安匆匆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钱昭和一个面生的小太监。看小太监的穿着打扮,似是宫里来的。
“陛下急召,快更衣准备入宫。”谢凌安的神色复杂,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
“这么快么?这才刚下早朝,肃清王竟如此着急?”严翊川停下动作,抹了一把汗,疑惑道。
“不是肃亲王,是夏臣。翊川,我今日才知道,你和夏臣一手做下的局,原来是等到这时才揭晓。”谢凌安紧盯着严翊川的眼睛,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刺意。
“什么?”严翊川见他莫名说话带刺,蹙眉疑道,“是夏臣死了?”
谢凌安微怔,喃喃道:“原来你的计划是让夏臣死么?”
“王爷到底在说什么?”严翊川更加疑惑了。
“你当真不知道?”谢凌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立即回答。他旋即瞥见身旁小太监正急得焦头烂额,上前握住严翊川的手腕就把他往里屋拽,“先别问了,快去更衣,陛下等着呢!”
“......我自己去就行。”严翊川手腕有些僵。
“来不及了,我们边走边说。是今晨北境传来了新消息。”谢凌安推着他走,钱昭和小太监识趣地留在了门外,替他们关上了门。
“吱呀”一声,听得严翊川心中一紧,抬眸望谢凌安。军中赤身**是家常便饭,只是此刻他有了一瞬的犹疑。
随即,严翊川利落地解开了躞蹀带,谢凌安一把接过,将它挂在了衣桁上,一边启口道:“夏臣翻供了,今晨他突然改口,疯了似的求到御前,将所有真相抖落了出来。”
严翊川心下一紧,手上动作微微一顿,试探着问道:“他说了什么?”
谢凌安见严翊川停下不动,很自然地伸手去解他里衣的扣子,同时眼眸紧盯着他,眸底闪过一丝狡黠之色:“怎么,你害怕他说出什么?”
严翊川喉结微动,一把扣住他的手指,轻轻压下他的手,避而不答:“宽衣解带这种事,怎么敢劳烦王爷?王爷还是讲故事吧。”
谢凌安嘴角勾起一抹浅笑,遂伸手去衣桁上取朝服。他一边道:“夏臣被下了狱嘛,自然是要想法子寻求脱身之计。他在陛下前哭诉,言称一直被谢大都督所迫,以家人安危为要挟,以致于他一个北境刺史竟敢怒不敢言。”
“空口白话,陛下也信?”严翊川疑道。
严翊川此时已褪去里衣,健硕魁梧的身形暴露在眼前。他全身上下的肌肤晒得黝黑,肌肉线条犹如山岳般起伏。汗水顺着那弧线淌下来,流畅顺滑,更显得这具身躯积满力量。帕子擦过充血的肌肉,汗液多得难以被吸干抹净。
谢凌安拎着朝服转身之际,恰巧瞥见这一幕,目光微微一滞。他不得不承认,尽管西疆军营里的男人也各个膀大腰圆、魁梧健硕,但像严翊川这般惊人的一身腱子肉的还是极少见。
麦色的肌肤裹着汗液,让肌肉的弧度更加光滑好看。
真好看呐。
谢凌安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
严翊川接过朝服,披在肩上。谢凌安自然而然地伸手去拉过他的领子系扣子,同时继续道:“才不是空口白话。今日北境传来消息,说是夏臣母亲的尸骨在一条偏僻街巷的水缸里被人发现了。据夏臣所说,没料到大都督竟肆无忌惮至此,于是再忍不下这气,才决定翻供坦言。”
“水缸?这死因倒颇为蹊跷。”严翊川面露疑色,手上动作没停,扣子很快被两人系到了最后一颗。
谢凌安弯下身去,将最后一颗扣子拧了进去:“蹊跷极了!那日消息一传出,便有百姓纷纷出面作证,称曾亲眼看到谢大都督的夫人与夏臣的母亲在那条巷子里起了激烈争执。然后坊间传言便愈演愈烈......你可知那街巷,在百姓口中,乃是谢大都督夫人去做什么的必经之路?”
又卖关子,严翊川心道,懒得回答。
“猜猜嘛。”谢凌安道,又给严翊川扯了扯领子。
“......”严翊川垂眸看他,强压心中悸动,伸手将蹀躞带缓缓环绕腰间:“少卖关子。”
“前往偷情的路。”谢凌安利落地替他扣上带钩,一字一顿道。
严翊川蹙眉,见拭骨刃放在木桌上,便拿过扣在腰间,沉声道:“偷情?这倒像是谢大都督的夫人被夏臣之母发现了见不得人的事,才要杀人灭口。怎么会如此巧?什么时候的事?”
“大约,就是在你战败入狱那日。”谢凌安思索道。
“王爷不觉得太巧了么?”严翊川顺手捞过官帽,伸手要扣在胡乱盘起的头发上。
“噢?对你们北境的事,我可不如你知底细。对夏臣么,更是比不上你与他的交情深喽?”谢凌安朝他投去一个饶有趣味的眼神,又摁了摁他的肩道:“坐下。”
严翊川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他垂眸望了谢凌安一眼,却见对方正看着自己,目光如炬,闪烁着光芒。他心中一动,顺从地坐了下来,接着道:“初至旸谷城那日,夏臣突然提到他母亲失踪,托我留意北境有没有消息传来。”
谢凌安将严翊川头顶的官帽一把丢进他的怀里,径自走到严翊川身后,拢起长长的黑发,就要替他盘起,动作流畅。
严翊川愕然,忙阻止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