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来秋 第6章 冬至

梅苑内吴姨娘正服侍三夫人云明珠梳头，吴姨娘本是三夫人陪嫁丫头之一，三夫人嫁进来和三爷并不恩爱甚至有些冷淡，自己做主给银蕊开脸抬成姨娘，成亲之前三爷赵彦曦房里只有一个丫头还是太夫人做主的，嫁进来后见赵彦曦对自己冷淡还以为很宠爱这丫头，咬着牙做主抬成姨娘，谁知对谁都冷淡……

银锁进来低声道“五小姐去了别院”，吴姨娘手一顿，态度十分恭谨“夫人，谁去都成，三爷不发话，纵然有天大本事也不成，再说了别院那位是个蠢的，到时候是圆是竖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三夫人听着拨了拨手腕上的鎏金手镯“她们这是在打我脸呢”

吴姨娘轻声劝道“我的好夫人，您何必忧心此事，太夫人看重的是五小姐，这五小姐已订了人家，明年便出嫁，五小姐一出嫁纵然有心也无力了，那时谁还管得了”，云明珠笑着但笑意并不达眼底拍了一下吴姨娘从妆奁中如出一个雕花木盒，递给吴姨娘“这里头一副金珠耳环你拿着戴”，吴姨娘受宠若惊，连忙跪下恭维道“夫人您这是，前儿才赏了我许多料子，又让银芯送来两支金簪”话还没说完，三夫人云明珠面上露出些不耐但并未表现出来“给你你便拿着，你如今也是三爷的正经姨娘这些算是你应得的”吴姨娘又说了许多感激的话，心里却苦涩，自己一家老小都捏在云大夫人手里，哪里敢生出多余的心思，三爷也是冷冷淡淡的，抬成姨娘也有三年了，可从未在她院里留宿过。

外头丫头来禀秀姨娘来了，吴姨娘起身扶着云明珠出了内室，秀姨娘在外头站得规规矩矩，穿件深蓝色褙子，低着头看着云明珠出来先区膝行礼“夫人”，再向着吴姨娘点头“妹妹”，一副不多言不多语的样子，仿佛木头桩子一样，屋内的人早已习惯这她这样子，云明珠坐着喝了两口茶，便打发她们走了。

日子这样一晃便到了冬至，别院内石榴拿着几套衣服对着王锦烟比来比去，青杏则拿出几件斗篷挑选，王锦烟看着这两丫头忙来忙去，对这次倒很是看重，也是，毕竟这算是禁足后首次出门，难怪这俩丫头紧张。下午三夫人派了丫头过来说今日冬至太夫人邀了府里所有主子晚饭去正院吃，这当然也包括了王锦烟。前几日太夫人身边的紫苏过来拿走了自己抄写的一卷经书，应当是看在这份上才解了这次禁足。

王锦烟看着忙碌的石榴和青杏，起身指了指湖绿色那套“就那，我瞧着挺好”，又顺道指了银白色绣浅蓝蝴蝶斗篷，石榴一副不解，以为她要穿桃红色，这湖绿色本来就拿出来充个数，王锦烟不说话坐在了梳妆台前，青杏过去，王锦烟手里拿了一支荷花玉簪声音柔柔道“梳个简单的髻即可”，青杏看了看她照做。

待王锦烟换好衣服出来，石榴和青杏都有些呆了，看着王锦烟粉嫩的面颊“姑娘好眼光，这么一穿说不出的好看”，石榴则打了一下青杏“等会警醒着，别叫错了”，青杏撇了撇嘴“你说过多少次了”，石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还不是你这丫头不省心”

王锦烟看着斗嘴的两人，方才紧张的心情松懈不少，打断道“走罢，还得先去梅苑”

青杏给王锦烟披上斗篷，就出门了，这是王锦烟自来第一次出门，下了台阶走上花园卵石甬道，接着穿过一个垂花门又走了长长的抄手游廊，过了拱门入目就是梅苑二字，进入梅苑，两旁种着许多梅花树，这时枝头的梅花争奇斗艳开得正好，王锦烟心想，这位爱花呢。

门头丫头看着了，曲膝行礼大声“烟姨娘到了”，走到门口石榴手脚快的解了斗篷，丫头早已打帘，王锦烟深深吸了一口气，才踏了进去，曲膝行了一个福礼，趁行礼飞快看了一眼上头的女子，穿了一件石榴红的绣牡丹金丝线长裙，梳了牡丹髻，插着酒盅大小的梅花赤金簪并珍珠排步摇，雍容华贵，低顺道“夫人”，声音温柔舒缓。三夫人云明珠看着她挑了一下眉目光闪烁声音不冷不热的“你在病中原也不想耽误你养病既太夫人发话我也不好厚此薄彼，只得苦了你”王锦烟只低声回“是”秉着多说多错的原则，就只回了一个字。

吴姨娘看了眼三夫人十分热络道“妹妹瞧着轻减不少，可是胃口不佳”，王锦烟笑了笑，先对着秀姨娘行礼再向吴姨娘行礼，这举动让吴姨娘眼中生出一丝冷意，虽然都不得三爷宠爱，但自己毕竟是三夫人陪嫁，她却先向秀姨娘行礼分明是觉得自己地位靠后，王锦烟似是没发觉一般有些害羞道“应是冬天衣服穿得厚的缘故”，答完并不多说，三夫人冷眼瞧着，这经此一遭倒是看着老实点了，就是不知是真还是假。

喝了口茶“坐吧，三爷公事繁忙，先前派了时山来说，晚一刻到”，王锦烟坐在了离门口最近的位置，丫头上了茶，王锦烟从前便不是多话的性子，不知原主怎样，反正自己是这样的，坐下只低头喝茶，殊不知屋中三人都在打量她。三夫人云明珠看着她细腻白皙的脸庞有些怅然，到底是年轻。吴姨娘心中还未刚才的事有些恼，面上却笑呵呵。秀姨娘是最胆小老实的一个，心中只想这就是敢设计三爷的女子，想到都要打冷颤一定要离她远点。

还是吴姨娘开口打破了沉寂“这红色还得是夫人您穿得好看，牡丹绣得活灵活现，跟真的似的，一看就出自银锁之手”，三夫人听着这话露出些真实笑容打趣道“就你眼尖”，一句话既夸了三夫人又给了大丫鬟银锁面，王锦烟想着这吴姨娘日子也不好过呀。

吴姨娘还想多说，门帘撩起，带来的冷风让王锦烟打了一下冷颤，三夫人云明珠面色柔和了下来，起身“三爷来了”很是热忱吩咐丫鬟“泡梅花茶来”，其余三人起身行礼，王锦烟感觉自己的心跳得砰砰砰要跳出来一般，忙敛了情绪，眼观鼻鼻观心的不敢多看。只听见冷冽答“走罢，别让娘她们等”，三夫人云明珠被拒有些不自然，但还是笑着。出了厅门石榴忙给王锦烟披上斗篷，她可担心自己姑娘冷着，瞧着姑娘面色并没有不适悬着的心才放下，王锦烟走最后，青杏扶着她，石榴走最后。

王锦烟才抬头打量了走在最前头的男子，身材高大，面容俊朗，黑色绣银丝鹤纹的大氅显得更加挺拔，刚刚匆匆一瞥只觉得眉眼疏淡，看着谦和温润，但方才冷冽的声音让自己明白，这位可不是温和的。收回了思绪低着看着石板两边的积雪，可能是下人还未来得及打扫，生了一些想踩踩的冲动，看了看大家都一言不发，悄悄偏移了步伐，青杏立即懂了自家姑娘的意思，顺着移了过去，王锦烟踩在松软的雪上，有意思，以前自己的家在蜀地难得有下大雪的时候，悄悄捏了捏青杏扶着自己的手臂，青杏会错意以为怕滑倒，因为扶得用力了一些，王锦烟低着头笑一脚一脚的踩在雪上。

前头赵彦曦听到了异声，从小习武耳力和眼力就比一般人强，拐角处的时候侧身往后看了眼，只见自己的小妾室正认真的踩青石板边上的雪，嘴角带着笑意，路边石灯透出的光打在她脸上本就如芙蓉般娇美的面上更添柔美，不过一瞬赵彦曦便转头向前看，谁也没注意他的目光。

到了太夫人院子，三爷和三夫人进了太夫人内厢房，王锦烟和秀姨娘吴姨娘站门口的花厅，王锦烟抬头便看见一位三十岁左右穿嫣红洒金长裙的女子，梳着坠马髻，只斜插一支金钗，戴着一副翡翠吊坠，杏眼桃腮，看着十分妩媚，互相见礼才知道这便是国公爷宠爱的卿姨娘，其余两位穿深紫色配深蓝色长裙，表情淡淡，一副不多说的样子。王锦烟看了眼卿姨娘却发现她一直瞧着自己，却面露微笑，很是友好的表情，王锦烟微微笑着点了点头便低头看着手中的帕子。

卿姨娘看着她这样子不以为意，摸了摸发钗，这时紫苏出来，面带微笑“太夫人请姨娘们进屋”，卿姨娘为首大家跟着走了进去

屋内地龙烧得足如春日暖阳晒着般暖和，跪着磕头行礼，清明的声音响起“都起来罢，想着冬至热闹热闹”，便不在多说，紫苏领着大家去了花厅。

落座便看到五小姐不满的表情盯着自己，王锦烟看了看自己敢情哪儿又惹这位大小姐不满了，过了会一小丫头端着一盆碳放到了离自己很近的地方，赵岚婷理了理裙摆不经意大声说“怪冷的 ，放个碳盆刚刚好”

王锦烟心里一暖，也有些愧疚，温温柔柔抬头看着赵岚婷，赵岚婷似是有所察觉，两人眼神碰一起，看着王锦烟眼底泛出的温柔笑意，赵岚婷冷漠了撇了一眼转过头，王锦烟并没有因此而觉得尴尬，当然也没有看到转过头嘴角微弯的赵岚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