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厅的气氛陷入了单方面的沉默。
只听到老太妃和成平王妃带来的红娘,在那儿将欧阳宫玉吹成了一朵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花,许诺着会八抬大轿三书六聘将江晴月娶进门,让江家一定要同意这门婚事。
红娘笑:“王娘子,您可是要考虑清楚了。眼前这桩婚事,那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挑。一般人家的姑娘哪里有这运道。”
“您看看,太妃和王妃都亲自上门来了,对你家大姑娘那是满意的紧啊。您还犹豫什么,还不马上将亲事定下?”
红娘脸上带笑,可话里话外却藏着点儿逼婚的意思,毫不避讳的咄咄逼人。
成平王一家和江家,哪个更金贵一些,那还用说,有眼睛的都知道该帮哪一个。
王氏平日里也是个利落人,可也真是没遇到过这样的场面。
一家王侯的独子,就这么巴巴地追上门来,逼着他们将家里的大姑娘嫁出去。
哪有这样的啊,便是请媒婆和红娘,来相看好人家的姑娘,那也得将两方都约出来,寻个合适的机会,循序渐进。
而不是这样,昨日才在街上撞见他们家晴月,今儿就连家中的祖母都冲过来给人施压。
她嘴唇动了动,声音就跟卡在了嗓子眼里一般,愣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如何能这般同意成平王府的亲事啊。
老爷昨夜就为了此事发了那么大的火,甚至想亲自留在府中好拒绝亲事。
况且…照王氏看,成平王府对寻常人家的姑娘来说,算不上是最好的亲事。
那些个王权富贵家里出来的公子哥儿,最是娇气,心气也高,放着这么高的门槛儿,女儿一进去就跟入了狼窝似的,往后就算过日子受了委屈,他们都不好插手,没法用娘家的身份撑腰。
姻亲的地位再高,也不是她和老爷期望的。
王氏终究还是壮着胆子再次拒绝。
“成平王府哪里是我们这样的市井人家能攀附的。几位有所不知,我家大姑娘性子最是沉闷,也不擅长管家,并不是王府世子的良配。此事…怕是不成,是我们江家高攀不上。”
说起这些话时,王氏笑容都很勉强,是真冒着得罪成平王府的风险开口。
虽然那成平王世子打听一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这话当着人家长辈的面,那是万万不能说的。
王氏只能将自个儿闺女往坏了说,只盼着能将今日的场面应付过去。
老太妃和成平王妃听到这里,已然知道,自家的孩子没被看上。
这王娘子说得再好听都掩饰不了,不想和他们王府结亲的事实。
人家不愿意闺女嫁进来呢。
婆媳两人不约而同端起茶盏,战术性喝水。
红娘一看,忙对王氏道。
“王娘子,您可要好好思量一番啊。这婚事,怕是不能就这么推了。”
没办法,在来之前,她和王府的两个贵人都立下了军令状,拍胸脯保证,一定能替世子拿下这桩婚事。
谁曾想,这么好的权贵人家,竟然不被一个吏部尚书看在眼里。
那是嫁到成平王府去当正头的世子妃啊,到底是不一样的,怎么这家人就那么木头脑袋,不知道多想一想呢。
王氏听了红娘的话,只尬笑了一下,没有接话。
正是思量再三,才觉得和成平王府扯上了关系不妥。
总之任凭这红娘把成平王王世子夸到天上地下绝无仅有,她也是不会松嘴的,
谅他王府的人也要些脸面,做不出来当街强抢民女的事情。
就在气氛变得无比沉闷时,一直沉默不语没怎么开口过的老太妃,轻轻将茶盏放到了桌上。
“今日的确是我们冒昧,没有事先打探,就寻上门来打扰了你们。王娘子,方才那些话,你不必放在心上。”
老太妃说话时慢悠悠,带着老人家特有的节奏,但依然透着一股养尊处优的高傲。
“只是…既然我孙儿对你家中的大姑娘如此钟情,提亲的事一口回绝了,我这老婆子回去也不好说,此事再议吧。”
成平王妃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王氏,随即和婆婆一道起身,准备离开。
王氏顿时松一口气,衣服的领子都觉得松快了一些,没刚才那样箍得紧了。
无论如何,今儿这关算是过了,其他的事,回头再说。
“王娘子,不必送了。我们有缘再见。”
成平王妃笑吟吟开口,看着面容和善,雍容中自有一股气度,若是论容貌,在京城的一圈里,都算是翘楚了。
然而好竹却出了歹笋。
王氏忍不住在心里感叹,还是千万别有缘,别再见了。
成平王世子的风评,她也是略知一二的,晓得这人也是京城纨绔里的一员,不是寻常人家的姑娘能配上的。
若是女儿真的和他在一起了 ,往后发生了什么,她也不清楚自己能不能给女儿撑腰做主。
纨绔世子发起疯来,没点权势地位,谁能镇得住?
索性今日自己表现得足够坚定,拒绝了这门注定不合适的婚事,也算是她当娘的有一颗慈母心肠啊。
王氏心中这么想着,望着贵客出了门,坐上了轿子,心中对自己极其满意。
老爷不在,她都妥善把这件事处理了。
“娘!”一道声音撞过来,王氏被吓了一跳。
她抚着心口,回头一看,是小女儿江绿容冲了过来,一脸的兴奋。
“冒冒失失的,怎么还跟个孩子一样,什么事儿这么着急?”
王氏俯身,给小女儿擦了擦额上的细汗,嘴上虽然责怪,但神态却是温柔的。
江绿容兴冲冲道:“娘,成平王世子的求亲,你拒绝了没?”
王氏一愣,想了想,叹气道。
“岂是我想推就能推的?此事棘手啊。”
晴月向来都乖巧听话,也不知怎的,这次竟招惹上这样难缠的人家。
王氏想着这些,不觉说出了口。
江绿容不假思索道:“那自然是因为我晴月姐姐长得好看。”
王氏有些稀罕的看着小女儿:“你从前不是不喜你大姐姐么。今儿怎么这般亲热?”
江绿容红了脸,支支吾吾的,不好意思说是看到江晴月哭了,还哭得那么楚楚动人,她心软了,忍不住想对人家好。
“就…晴月姐姐本就是我姐姐嘛。”
“而且…也不只是我担心晴月姐姐,我二姐担心你一个人应付不来,还跑去找爹爹了。也不知道爹爹什么时候回来。”
江绿容立刻把双生姐姐的行踪交代出来,以证明并不只是自己一个人改了性子。
王氏点了点小女儿鼻尖,笑了笑,有些无奈。
双胞胎姐妹花和江晴月之间,虽名义上是姐妹,可王氏心里知道,这三人之间毫无一丝一毫的血缘关系。
她还担心过,姐妹三人的感情并不深厚,素来就显得有些生疏。
而今看来是多虑了。
到底是一家人,晴月一有点儿什么事,两个女儿就都上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