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的人送信?宋殊眠听到这话愣了一下。
自从上次谢琼婴去了徐家闹了一回之后,那徐尚书和陈氏的脸都快要气歪了,怎么可能还写信来,莫非是徐彦舟?但若是徐彦舟有什么话想要同她说,派个小厮传话就好了,又怎么可能写信这么麻烦。
宋殊眠思寻了百遍,猜到了一种可能,这信只能是泉州的祖母写来的。
祖母远在泉州每年会写上一二封信来徐府,今年只在年初写上了一份。祖母并不知道她嫁人了,信件自然是同往常一样寄往了徐府,那席月口中徐府的来信必然是祖母的了。
她看着席月的神情有些不好的预感,急急问道:“信呢?”
席月见她这样急切,心里头有些快意,扬起了嘴角说道:“二太太说徐家送过来的东西不要,让我拿去丢了。”
“丢了?!”
宋殊眠脸色突变,这是春澄堂的人第一回见这好脾气的三奶奶生了气。
在场几人见到宋殊眠这样急切都有些奇怪,谢琼婴只当这信是徐彦舟写与她的,皱眉问道:“不就一封信,至于这样?”
不只是谢琼婴不能理解,大家都不太理解。信没了,有什么话当面说就是了,哪里至于了生这样大的气。况且徐家做这样的事情,不过是丢了一封信而已,都还算是轻的了。
宋殊眠看着他们鄙夷的眼神,喉中只差呕出一口血来。祖母这人心硬,这六年里拢共也就给她写了十封信,她先前虽心中怨恨祖母将她送来了京都,然这十封信哪一封不是好好的当作宝贝收着,一年里头盼着这信盼得要死要活,今却叫他们丢了去?!
她气得眼泪直掉,扯着席月问道:“你丢哪里去了?”
席月哪里见过她这样,先前她在宋殊眠的跟前百般讥讽也不曾见她如此,但瞧着宋殊眠抓着她的手都在发抖,也不敢再惹她,只是指着大黄住着的屋子说道:“丢给大黄玩了。”
宋殊眠转身就要去叫沛竹把信拿回来。
谢琼婴在旁边看着宋殊眠为这徐家来的信着急,先前口口声声说自己和徐彦舟之间没什么,既然没有什么又为这信急成这样,他看出她的意图只是冷声说道:“要捡自己滚进去捡,谁敢帮她捡我就打断她的手。”
宋殊眠死死地看着谢琼婴,那双通红的眼睛里尽是掩饰不住的嫌恶。
春澄堂的回廊、桥墩之上都各处掌好了灯笼,花团锦秀的院中,亮堂的灯光下这双眼睛是何其的扎眼。偏谢琼婴还觉得不够,出声吩咐道:“给爷搬条凳子来,倒要看看她捡不捡。”
沛竹在旁边跪下求道:“三公子,三奶奶幼时叫狗追过,就让奴婢进去捡吧。”
谢琼婴已经在圈椅上坐好,笑着看向沛竹说道:“成啊,捡完信以后自己去断手吧。”
明明是在笑,然看着却叫人汗毛倒竖。
宋殊眠这才知道这谢琼婴的名声差成了这样不是没有道理的,原以为只是喜欢吃酒玩乐,现在看来是顽劣不堪,残忍暴虐。
不管先前谢琼婴如何羞辱自己,她都可以忍受,但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的厌恶他。
谢琼婴看着宋殊眠这样愤恨地看着自己,却不争气地在想,若是宋殊眠现在能软了骨头来求他的话,他可以不再追究。
偏偏宋殊眠的骨头在这种时候硬得不行。
宋殊眠边哭边往大黄的屋子走去,一想到祖母的信在那大黄的那里不知道有没有被吃下去更是伤心。美人哭成了这样,晴萱在旁边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出声说道:“三公子,要不算了吧,三奶奶瞧着是真怕得不行......”
谢琼婴冷冷地看着她说道:“既怕不会求?先前来得时候不是还没骨头,既在爷的面前长了骨气,那便再碾碎了好了。”
晴萱闻此便也不敢再多言,她在谢琼婴身边跟了四年,知道他生了气的时候谁都劝不住。
宋殊眠方一推门,只借得外头昏暗的灯光便看到了大黄在扒拉那封信。信封在它的爪子下头已经皱得不像样了,不过万幸的是没有被它撕咬破了。
而大黄自从上一回被教训过之后,见到宋殊眠也不敢再去造次,只是吐着舌头眼巴巴地看着这个不速之客。
虽大黄没有再像上次一样龇牙咧嘴,然宋殊眠还是骇得不行,这怕了几年的东西怎么可能说不怕就不怕了,恶心涌上了胸口,她强忍了想要转身就跑的惧意,颤颤巍巍地进了房门。
大黄生得肥胖,喘气声也极为深重,一时之间在静谧的院中犹为清楚,它那泛着精光的眼珠就如同恶狼一般,像是等到宋殊眠靠近就要将她撕咬殆尽。
宋殊眠横下了心,就当它是狼又如何?大不了叫它咬上了几口罢了。进了屋后她就连哭也不敢了,浑身上下竖起了鸡皮疙瘩,越是靠近大黄喉咙中那股想要呕吐的感觉就越发深重。
昏暗的屋子里头未曾掌灯,压抑的气息混杂着狗的喘气声简直是将宋殊眠脑中的最后一根紧绷的线扯断。
终于从大黄的爪子底下扒拉出了信,宋殊眠拿了信转身就跑,生怕大黄追出来的她,一跨出了门槛就急急合上了门。
宋殊眠连气都未未曾喘上几口,直接扶着回廊的柱子呕了起来,然而今日只用了早膳,下午在马球场的时候也只光顾着伺候谢琼婴,没什么胃口进食,这会肚里空空,只能在那头干呕,沛竹忙上去扶了她,眼看着她一副要昏死过去的样子,赶忙把她搀进了屋里。
谢琼婴冷冷地看着宋殊眠的背影,明明怕成了这样,偏偏为了这封信硬气成这样。
宋殊眠抚着那被大黄玩皱了的信封,从里头取出了信来看了起来,大致的内容还是同往常一样,说些今年的境况,上回生得病好了一些叫她不用过度忧心,而信的末尾一如往常嘱咐自己听话懂事,万万不可任性。
信看得差不多了,那谢琼婴也从外头走了进来,只见得宋殊眠背对着他在桌前看信。
女子坐在桌前,只听得细微的啜泣声,背也跟着一颤一颤的,谢琼婴看得心中生出了一股莫名的燥郁,只是转了身往净室里头走去。
宋殊眠起身将信放到了压箱底的地方收好,她脑袋叫那狗吓得晕乎乎的,这会只觉得浑身绵软无力。沛竹在一旁哭道:“都怪我不好,小的时候笨的要死,才叫小姐让那条恶狗撵着追了几里地......”
沛竹自从上次说了谢琼婴的坏话之后差点被撞见,便再也不敢再私底下编排是非了,只能哭着说起了幼时的事情。
宋殊眠觉得自己累极了,只想倒到床上去,但又想到自己还未曾梳洗,里头的净室又叫谢琼婴占着了,只能起身去了贵妃榻上头躺着。
沛竹的话叫她想起了幼时的事情,父母亲尚且未曾离世,而她也还是众人疼爱的宋家大小姐。
那时候的她整日里头只需要烦心明日里头穿什么衣裳,戴什么样式的头花,父母在世的十年里头最糟心的事情也就是叫那狗追了一回。
什么时候变成了如今这样?在徐府的时候与狗抢食,就是新鲜的馒头也算是施舍,跟了徐彦舟之后,每日依附他而活,生怕犯了一点的过错惹他厌烦,如今又碰上了谢琼婴这么一个混世魔王,不知何时就要发作了脾性折辱她一番。
祖母叫她不要任性,要她懂事要她听话,她做的还不够好吗?祖母是她在这世界上唯一的血亲了,在看到祖母的信件被人这样糟蹋的时候,她还要怎么做?
若是祖母知道她辛辛苦苦将自己送到了徐府,结果最后嫁给了这样的人,她定也要活活气死去。
宋殊眠卧在这张贵妃榻上,眼泪只顺着眼角无声地流下。
谢琼婴从净室里头出来的时候没看到人,到了碧纱橱后果见宋殊眠躲在里头哭。
他大步上前将她扯了起来,宋殊眠就如同玩偶一般轻易叫他提了起来,他捏着宋殊眠的两颊冷声说道:“哭什么,当初不是你自己选的要留在谢府?我是什么样的人你早该听说了,既然不愿意回徐府,就应该好生地听我的话不是吗?”
他最后只道:“去里头把澡洗了。”
谢琼婴那双多情的眼睛就这样冷冷地睨着宋殊眠,叫她心底生出了一丝恐惧来。
宋殊眠并非什么都不懂,他要做什么已经十分明了,“你是要同我行房事了吗?”
他的手指抚着宋殊眠眼角的泪水,他轻笑了一声,然笑意却不达眼底,“做错了事情就应当惩罚不是吗?”
在谢琼婴的眼中,夫妻敦伦就是惩罚。一个男人在女人的身上丧失了理智,而一个女人在男人的身下苟延残喘,不就是惩罚吗?
谢琼婴的成长道路扭曲古怪,连带着对这事情的看法都不尽全面,带有偏妥。一开始他也想从□□之中寻得乐趣,然心底的阴影却始终让他迈不出那一步,但在此刻,他竟想看到宋殊眠在他的身下哭泣喊叫,想去折辱尽宋殊眠的骨气。
宋殊眠的脸色惨白一片,睫毛轻颤,那双落泪的眼睛通红,烛火明灭,照得她身形更加纤薄,她看着谢琼婴说道:“今个儿恐怕是不成了,我来月事了。”
宋殊眠有的时候真看不懂谢琼婴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前些时日二人之间和和气气的时候不做这事,非得吵了架去做,这不是脑子有病是什么。
谢琼婴像是遗憾地叹了口气,问道:“真来月事了?”
宋殊眠知道早晚是逃不开同房一事,不管是今日还是以后都无所谓,虽今日动了气,但也犯不着在这一件事情去诓骗他,“我闲得慌去骗你。”
谢琼婴的视线下移,落到了她的手上,他的眼神意味不明,却又炙热滚烫,宋殊眠起先不明白他这是何意,后来一瞬间便想明白了,她眼神惊愕推开了谢琼婴,似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她尖声质问道:“你恶不恶心?!”
谢琼婴这是将她当什么了?来了月事寻个别的日子便罢了,他......他竟想着让自己用手......?!
贵妃榻也就这么点大的地方,宋殊眠再躲又能躲那里去,谢琼婴把她抓了回来,“你是个惯会演戏的,今不罚你,你明个儿就给我换了副嘴脸,到时候我一不小心又叫你蒙骗了过去,就忘了今日这事可怎么办。”
宋殊眠不得不承认,谢琼婴人是混账,但脑子比谁都灵光。
夜里安静,二人无声地对峙,良久,谢琼婴终于开口,“怎么,要我伺候你洗?”
宋殊眠推开了他,飞一般地逃离了此处奔向了净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