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灯烬燃,渐入墨色苍穹。
因刑部诏狱所处地带砂石坚硬难以深挖,做不到完全位于地下的牢狱,所以小部分位置可通过排气窗看到诏狱外的场景;容安山位于都城南部地势最高处,祈天灯升空之时,全城共赏。
诏狱内的囚犯见黑夜中的微光,自然觉得稀奇,便开始喊叫起来:“有光!!!快看!外面有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能看见光了!”
“快来看.....!”
“都醒醒!!”
面容潦草的老者看着这群未见过世面的疯子,默默感叹着:“......一群疯老头子。”
中年女人道:“嘁,你不也是。”
“说什么呢大妈?我是好老头子。”
“你叫谁大妈!”
“哈哈哈哈哈......”,笑声肆意,许是因这久久未见的光明,屏去胸中烦闷无奈,蓬头垢面下的眼神中闪过已消失八年的希望,转念便喊巫辰:“小丫头,醒醒,外面有星星了。”
“......”,已至极限的身体,再难有回应。
......
困于梦魇,身若缚茧,心忧惧而难安;冷汗浃背,却无力醒转,唯有于此尽受煎熬。
对于巫辰来说,能得见痛苦以外的画面,哪怕是迷离幻想,也很好了。
......
“......把刀......捡起来......颜......”
“......不要怕。”
幻声缥缈,熟悉的声音无数次于耳边响起,巫辰试图细细听清他,却只有断断续续的残音;猛然间轰鸣声起,眼前泛起白光刺目,再次睁眼时却看见殷思的脸。
“......?”
这是巫辰第一次在梦中见到能看清面容的人,往日所见皆是模糊身影,更甚连五官都难看清,混沌一片糊在脸上,如同鬼魅邪祟无比诡异。
眼前的人眉若墨画,眼尾微微上挑时,双眸含笑意,是真切的、温柔的笑意。
殷思只是温柔注视着“她”道:“不要怕,把刀捡起来,你可以做到的,对吗?”
“......”
巫辰一瞬间错愕惊讶,竟一时忘了此时此刻,身处幻梦;梦境与现实的帷幕消散,两处的桎梏被斩断时,余下的只有茫然、惊喜。
“阿颜,不要怕。”
巫辰只觉心口处一阵温热,自己的身体应是正无力地倒在地上,转眼去看殷思所指的位置,手尽力去够那柄短刀;手指上所感知到的,是真实的触感,冰冷的底面上一颗颗粗糙的细砂石,巫辰的呼吸急促起来,五感同时存在的梦,也是从未有过的,指甲紧紧向前抓着地面,殷思俯身,两人即将触碰时,一切消散不见......
......
.....
...
巫辰呢喃着:“刀......我的刀......”
老者疑惑道:“什么?......这小丫头说什么呢?”
“说得是什么....刀?”,那中年女人细细听了半天,疑惑猜测着。
巫辰的意识停留于幻梦和现实之间,一时难以脱身,手却仍向着某处,想要抓住,一切。
想要的一切。
想守护的一切。
都想要抓住。
......
巫辰缓缓睁开双眼,目之所及处,是漫天星斗浮于夜幕,穿透心中惘然无助。
待细细看清星点位置于走向,分明是将星正高悬,其光如炬,照耀四方,将星降世之兆。
熟悉的伪造星象的把戏,心中道:「又在搞什么.....殷思。」
......
当夜,刑部尚书齐炜住处。
刑部尚书之女齐徽姩见齐炜手撑于案前,许久未有动作似是恍神发愁,轻步上前,问道:“父亲在因何事烦忧了?”
见父亲未有回应且轻声叹气,齐徽姩忙接着安慰道:“您莫要再忧心了,冷时俊再多加针对与我,也是无用,我会护好自己。”
齐炜无奈道:“我知你不愿嫁他,冷时俊出了名的混球一个,还长得那副凶像.....我怎舍得你......”
“这是什么?”,齐徽姩直指齐炜手边一叠书信。
齐炜道:“......姩姩,那日重阳宫宴,你可见过那个叫......叫巫辰的,她是如何惹得皇后?仅因缙华堂的陈湘娩被杀一事吗?”
当日宫宴世间所波及的几人往日均与父亲少有往来,也非皇后一派的朝臣,齐徽姩疑惑反问,“父亲怎么突然提起这事?”
齐炜道:“.....颖王竟托我,救这个巫辰出刑部诏狱,承晚今才归都不久,因何冒这险,与我说此事的?他是觉得,我是个好人,愿意帮他救人;还是说当我是个十恶不赦的,给些好处便什么都能答应。”,说罢将一整摞书信往案上一扔。
“......”
见齐徽姩蹙眉一副不解的模样,齐炜很快便反应过来,“唉......抱歉抱歉,竟与姩姩说这些。”
齐徽姩道:“无事的父亲。看来这巫辰的身份,不简单;东方羽灵也托我说与您听,要她出刑狱。”
“这......这是何意啊,一个两个都全都毫不避讳,实名要我放人?”
齐徽姩轻笑道:“不如直接从巫辰下手?”,见父亲正专注思索着对策,片刻后试探道:“.......女儿听闻,户部查账在即,父亲若有需要,不如问他们要?”
齐炜面上震惊道:“你怎知的......”
齐徽姩道:“父亲,我在继华堂的,消息不算闭塞,您也不必担心,我已命人封锁相关消息了。”
“......怎么查情报还查到自己家了。就算要了也不够啊,除非是将素光寺的金银都.....”
自八年前太子谋反一事起,大苍已是从朝廷根源处开始**发烂,党派纷争不断,多数官员结党营私谋国家、百姓的好处。齐炜自知齐氏出身寒门,将官做到尚书已是不易,无意掺和是非,无奈朝中之事皆是以上克下,越是位于底层无任何家世背景,越是岌岌可危。
齐徽姩道:“父亲,女儿有一法子,可将素光寺金银平安运出。”
......
夜凉如水,乌云蔽月,承晚今一袭白衣立于深色门楣前,格外显眼。
承晚今道:“溯理,早。”,说着便直接进了屋,嘱咐道,“代贺,你先下去。”
“是,殿下。”,代贺拱手离开前撇了屋内的殷思一眼,稍有些许异样。
殷思道:“颖王殿下糊涂了,竟连白天黑夜都不分。”
承晚今道:“这天色,看不见摸不着的,确实难分。你此时竟还闲在家里,你心里,不觉得着急吗?”
“你来做什么?”
“我来帮你,救展颜辰。”,言语间掺杂不明所以的笑。
殷思听见承晚今直指巫辰真实身份,震惊不已,正写字的左手稍稍一顿,“......”
承晚今道:“看不到你的表情,有点可惜。溯理,你还真是专情,这么多年了,竟还在惦记着她。”
“......”
见殷思未回应,承晚今仍自顾自说着不合时宜的话:“唉,真是生分了,多年前在殿前司时,你不是还很爱说话吗?逢人便打听展氏小姐。怎么到了如今,好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了。”
殷思冷言道:“承晚今,我没心情和你开玩笑。”
承晚今不紧不慢道:“你已有法子救她出来了?刑部的手段,若是再拖下去,她即使活着出来,也要落个残疾了。或是她撑不住,认下罪来,到了皇后那儿......”
“你什么意思?”
“你变化可真大,从前不是脾气很好的,或是说你仍不信我?”
“......”,两人沉默片刻,承晚今轻轻摸到一旁的座椅坐下,淡淡道:“展颜辰不能死,只有她能医好我的眼睛。”
殷思问道:“你的眼睛,展家毒伤的?”
“嗯,你可要和她搞好关系,来日请她帮我治眼睛,我指着你呢,溯理。”
殷思无奈,巫辰竟从未与自己提过此事,轻叹道:“......宗正寺和素光寺,都有问题,再寻得刑部破绽,可以救她。”
承晚今道:“嗯,听着像那么回事儿。所以昨夜容安山的异象,你做的?”
“......”,殷思唯有回应,当做默认。
承晚今轻笑道:“殷公子可真有闲情雅致,居然给一个死到临头的人,看星星。”
“颖王殿下,你可以走了。”
承晚今道:“不可,我的事还未办成,你借我点钱。”
殷思却直接问出具体的数字:“五百万两?”
“嗯?你怎么知道的。”,承晚今头偏一侧,觉得有趣。
殷思道:“东方羽灵才管我要了五百万两。”
“那看来殷公子有钱,已是人尽皆知的。”
“都合计着直接去拿钱砸刑部尚书?你们两个明显成这样,不要害死她了。”
承晚今道:“我可不像你一样,畏手畏脚,只在家里想办法。”
“你走开,不会说话你就不要说。”,殷思说着走向承晚今,正欲将他拉起来推出门去。
承晚今躲开殷思的手:“诶......别动手,我身子差,你莫要伤着我了。”
殷思见状不再碰他,“初鸣,过来扶颖王殿下出门。”
“真想救人,不如直接偷了闵国侯的兵符,杀到刑部?”,承晚今却也不急,仍不紧不慢得说着。
殷思皱眉道:“我疯了吗?偷兵符带私兵,与谋反有什么分别?”
“殷思,我是不是压错筹码了?展颜辰对你来说,好像也没那么重要。比起你最爱的殷家,更像是,多添了一份烦忧。”
初鸣走至承晚今身旁,欲将他扶起:“颖王殿下这边请......”
承晚今却一反常态,语气强硬道:“插什么嘴,本王话还未说完。”
“是......”
“殷思,我只好心提醒你,巫辰、或是展颜辰都是难以控制的人,莫要因强行留她在身边,搅乱了其他高位者的局;改日她成了弃子,只会引火烧身。皇后要她的命,你不给,只好先要你的命,因展颜辰而死的人,已经够多了。”
殷思问道:“什么是因她而死?你将话说清楚。”
“你不帮我,所以我不想告诉你。”
“......承晚今,钱我会给你。”
承晚今一字一句道:“本王不是指这个,我要献都,还有大苍。”
......
车舆晃荡,随轮轴颠簸起伏,巫辰再次醒来时,已然不在狱中。
待清醒意识后,发现自己正于一车厢角落处,整个车厢空间不小,身体所靠之处的表面凹凸不平,散发出木质**的气味,缝隙之中透进微弱日光,竟是出了诏狱。
眼睛适应光线后,迎面而来一张可怖的脸,嘴角似笑非笑地撇着,透着狡黠与猥琐,乱发如蓬草覆面,几缕油腻发丝贴在额前,看出穿着应是囚犯,巫辰未反应过来时,那人便直接抓起她的手,正要递到干裂嘴唇旁。
砰—————
那囚犯被一股力量甩出老远,撞上另一侧车厢,车身剧烈晃动,别处也传来稀稀疏疏的声响,应是有多名囚犯同在。
“老东西,真该死!打死你!打死你......”,又是那曾多次与巫辰搭话的老者,正在一旁用脚踢着那试图对巫辰不轨的囚犯,沉重的镣铐互相碰撞,发出沉闷响声。
哐当——哐当————
巫辰不明所以得看着眼前的一切,身旁的中年女人抬手将巫辰额角乱发理好,似是心疼道:“小姑娘,遇到坏人,你要躲啊......”
......
巫辰一般不躲,直接杀了,最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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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他在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