纨绔的真香实录 第49章 教训

这日才下了课，陆悠鹂没有同韩祈月他们一起去吃饭，而是收拾了书本急匆匆跑出门外。韩祈月看着她，拉了拉郭守燕的袖子：“我们过去看看。”

京兆府尹的人又来了药房，这回那于大公子也来了，说是来找陆悠鸣看病。真是可笑，这山下要什么郎中没有，还偏偏一定要爬上山来找陆悠鸣。

于府的下人们扛着几箱东西候在门外，陆悠鹂许璩二人将陆悠鸣护在身后，满脸嫌恶地防备着面前的人。

于公子喝了口茶，笑着问道：“我只是来找陆娘子看病的，二位……何至于此啊？”

“呸！你个不要脸的东西！我爹都已经说了你好几回了，还这么没脸没皮地找上门来！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你配踏进万松书院的门槛吗！”陆悠鹂心直口快，遇上自家姐姐被欺负，更是生气，口无遮拦，“二十几的人了，连个大字都写不出来，不就是受了你爹是京兆府尹，你姐姐是伯爵夫人的庇荫吗！你自己有什么能耐！说啊，你有什么能耐！”

这姓于的竟没有同她争吵，而是施施然地起身，往前走了几步。许璩一把将陆悠鹂挡住。

于公子也没再上前，捋了捋鬓边的头发，笑着望了一眼后头的陆悠鸣：“陆娘子，令妹如此口无遮拦，以后怕是要吃大亏啊。你们陆家说得好听些，有这御用书院的一席之地，可说的难听些，在朝中连个像样的官职都没有。你说说你们这，妄议朝廷，还有伯爵府，这该如何是好？”

许璩冷哼一声：“这事与官职何干？分明就是你错在先，唐突姑娘家，一点君子之风都没有！”

韩祈月躲在树丛里听见许璩讲这话，无奈地叹了口气。这群人就是吃了文化的亏，骂人都骂不出一句带刀子的。

于公子显然也不生气，仍旧笑着回答：“许公子有君子之风，怎么还拦着人看病呢？”

“你——”许璩气结，却是骂不出来。

韩祈月看不下去了，撸起袖子就要冲上去干架，被郭守燕一把拉住：“你干什么去？”

“让他吃点教训啊！”韩祈月想要抽离手臂，可郭守燕怎么也不放，“你抓着我干嘛！撒开！”

郭守燕二话不说揽过她的肩膀将她箍住，连声好言相劝：“别去别去，我们去了反而让陆姐姐难堪。真要上，我们等那个姓于的下山的时候再上。”

韩祈月听见这话，思忖一番觉得有道理，便也放松下来，仍旧躲在暗处观察情况。那于公子想上前抓陆悠鸣的手，被陆悠鹂一巴掌糊在了脸上，险些推倒在地。于公子这下倒是真的生气了，吹胡子瞪眼地扯陆悠鹂的袖子要将她拉开，这厢的许璩正要挺身抵挡，只听药房外传来一个声音——“住手！”

韩祈月和郭守燕皆是一惊，来人不是旁人，正是惠懿。

方才下课时，他本想直接去去食堂，可见陆悠鹂行色匆匆，招呼都不打直接离去，紧跟其后的韩祈月郭守燕也是一脸严肃神秘。他有些好奇，跟了几步路，见他们往药房走去，便知事情有蹊跷，本不想再去，奈何心里又放不下，脚也不听使唤就走到了这来。

姓于的欺人太甚，韩祈月和郭守燕又不见了踪迹，他本不想出面，可眼见着情况越来越糟，他还是没忍住站了出来。

惠懿走进药房，紧锁着眉头，他望了一眼陆悠鸣，抿了抿嘴没说话，转向于公子道：“于兄这是做什么？在万松书院的地界，也要闹事吗？”

于公子认得惠懿，退了几步与他们拉开距离，颇为好笑地在他们几人之间打量：“哟，惠公子这是……”他执着扇，点了点后头三人又点了点他，勾嘴笑道，“这不合适吧？要论关系……你我不是更亲近吗？”

韩祈月听了个大概，有些疑惑，转头问郭守燕：“姓于的跟惠懿认识？”

“京兆尹和惠宰辅是同僚，嗯……志同道合，走得近。”

韩祈月冷哼一声，哂笑：“臭味相投，沆瀣一气还差不多。”

惠懿听见于公子这话，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沉默一瞬答道：“适可而止，不要闹得太难看。此地毕竟是万松书院，若是传官家耳朵里，对谁都不好。”

于公子的扇子敲着下巴，听见这话倒是颇为新奇，他凑近惠懿：“能从惠公子嘴里听见这番话，可真是稀奇啊……这要是放从前，谁惹了你，要可得死得难看些才能给你解恨啊。”

惠懿盯着他：“互退一步，各自面上好看。”

于公子本还以为他只是充英雄，毕竟惠家权高势大，惠懿也学他父亲自小跋扈专横。可眼前这一瞧，惠懿好像并不是来逞能的，而是……真的来息事宁人的。

这不像他。

于公子觉得新奇，却也不愿意被他强压一头：“惠懿，此事与你无关吧？你瞧瞧后面这几位，哪一位的父亲在朝中待见惠宰辅啊？”

惠懿强忍着怒意：“朝堂之事，本就不是我们该涉足的，妄议朝政也非万松书院学子所为，你不是我们书院的学子，这教条无法管束你。可你借势强迫良家女子，三番五次打扰新寡之妇，非礼也。明知众口铄金，人言可畏，还纵使自己让他人陷入流言蜚语之中，非义也。如今只有我们几人，可日后若是让旁的人知道了，我倒要看看京兆府尹和伯爵府是管还是不管？”

于公子被一连三质问，心中羞愧恼怒却又嘴硬不屈服：“你——哼，好啊惠懿，你如今倒是管得越来越宽了。你父亲在朝中只手遮天，你也把手伸到我地方来了。好，那我就看着，看看你到底还有几天好日子过！哼！”

他抛下最后一句话，咬牙盯了一眼陆悠鸣，甩袖走出药房。有个扛箱子的小厮正在打盹，被他一脚踹醒：“回府！”

小厮被踹了心窝子，疼得龇牙咧嘴，皱着眉头揉了揉，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扛箱子。

郭守燕拍了拍韩祈月：“走，我们抄近道下山截住他们。”

万松书院本就坐落在半山腰，下山台阶极陡，那几个小厮们抬着箱子上山已是不易，下山更加艰难，加之于公子受了气，脾气愈发不好，跟不上他的步伐还要被骂得狗血淋头。小厮们心里着急，步调有些错乱。为首一人正走着，突然瞧见狭窄石阶正中央的一块顽石，立即停了步子，后头的人没反应过来挤了上去，催得前头的小厮几个踉跄。

“别动了别动了！有石头！”一人叫道。

后头那个探头探脑：“那绕啊！”

于公子在后头跟着，见着他们慢怠，又不耐烦起来：“快点啊！走得那么慢饭没吃饱吗！”

小厮们赔着笑脸，小心翼翼地绕路而走，为首一人试探地踩了踩石阶旁满是落叶的土地，刚一下脚，才发现那下面皆是石子，反应已来不及，双膝一软，整个人瘫坐在土间。

那箱子失了力，砸在地上，里头的东西纷纷滚下山去，还有几个好似终获自由似的兴奋地跳跃着消失了，根本拦不住。

韩祈月和郭守燕二人躲在树丛间努力地憋着笑。于公子见状拿起扇子就仍在小厮的脑袋上，大声骂道：“废物！这点事儿都办不好！给我去捡来！找不全就别回府！一辈子找不全就给我死在外边儿！”

“是是是……”可怜的小厮忍着痛还要起身应和。

于公子气急败坏，甩袖错开他们径自下山。韩祈月瞅准时机，趁着他离平台没到几步的路程，弹出手中石子正中他的膝盖。于公子一下子磕到在地，翻滚了几下倒在平台上“哎哟”直叫，摸哪儿都觉着疼。

小厮们赶忙上前将他扶起来，连声询问：“公子，没事吧，公子？”

“你们给我松开！我不要你们扶！”于公子气性高，奈何身体不足，堪堪站起来又疼得栽倒下去，“我屁股疼啊——哎哟——”

韩祈月探头看了一下，和郭守燕打了一个手势，二人蹲着撤退。

走出好远韩祈月才敢放声笑出来，郭守燕回头看了几眼，问道：“他人应当没事吧？”

“无大碍，顶多红花油揉几天就好了。”出完气的韩祈月神清气爽，挽着着郭守燕慢慢爬山，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我本以为……惠懿即使没有沾染他父亲的世故，但至少会有点权臣之子的高高在上与跋扈，可今日一见……好像并非如此。”

郭守燕也赞同地点点头：“能为旁人伸出援手，可见他也不是心性多么坏的人。”

“惠卿竟有这样的一个儿子……想不到啊想不到。”韩祈月喃喃，可忽然又道，“可是……”

“可是什么？”

“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即便惠懿不是个欺软怕硬狐假虎威之人，但他也不是个多管闲事之人啊。你想想先前我们与宋公子有冲突，他还不是什么话都没讲，任由着我们吵架？最后才出的声。”

“那你的意思是……”

韩祈月欲言又止，看了看郭守燕，想讲，半晌又摇摇头：“算了，惠懿怎么想与我们何干，只要那姓于的别再来便好了，对吗？”

郭守燕瞧着她亦娇亦嗔的模样，心头一热，噙着笑点头：“嗯。”

韩祈月又想到了什么，道：“对了，那于公子说……许大人和我们院长都与惠卿不合，是不是？”

郭守燕叹了口气：“与惠宰辅不合的岂止这两位，只是依仗惠宰辅的人也不在少数，是以朝堂分裂，一边是借着太子之光站惠宰辅，言维护正统，一边又是不满惠宰辅专权，怀疑其……通敌。然当今官家最恨的就是党争。”

韩祈月听他这番话有些惊讶，转头问道：“你何时懂这些了？”

郭守燕不好意思地笑笑：“先前还在明州之时，我让我爹叫我策论，他就同我说了这些有的没的，我就记了个大概。”

韩祈月望着他，不知为何忽然生出些心疼：“你不是从来不喜欢这些吗？”

“毕竟要来万松书院读书了，我总不能给我爹娘丢脸吧？何况……”郭守燕微微抬眼瞧了一下韩祈月。

韩祈月仰着头看他：“何况什么？”一双眼波流转，一脸探究。

郭守燕错开眼神：“何况……你同我说过的，要我好好看看这个家国。”

那些话韩祈月说出口却从来没奢望郭守燕能听进去，可不承想几月已过，他竟然真的耐得下心，去探究那些他曾经连看上一眼都不屑的东西——就因为自己一句话。

“郭守燕……”韩祈月看着他，“你有些变了。”

郭守燕站在她面前，望进她的眼睛：“比如？”

韩祈月听出他想让自己夸他，心里哼了一声，转身就走：“不告诉你。”

郭守燕按捺不住了，连忙追上来拉住她：“你说嘛。”

“我不说。”韩祈月笑着要甩开手，被郭守燕一把拽回来抱在怀里。

韩祈月吓了一跳，在他怀中抬起脑袋：“你干嘛呀，等会儿来人了！”

郭守燕按着她的后脖颈，脸埋在她的颈间，笑得开怀：“祈月，我可以这样叫你吗？你往日……亲近的人都是怎样喊你的？”

韩祈月脸上发烫，可真要她推开郭守燕必定不是她的对手，可她又为什么要推开呢？她喜欢这样。她抬手环住郭守燕的腰，笑道：“你想叫我什么就叫我什么吧。”

阿皎什么的，留给别人就好，你的称呼就是要独一无二的。

郭守燕听见这话，放开她，忽然变得一脸严肃，极其郑重地说道：“那夫人呢？”

心上好像被小猫挠了一下，韩祈月的脸顿时羞得通红——好嘛！这才正经没多久，那个风流纨绔的明州贵公子又出来调戏良家妇女了。

“郭守燕！”

被喊的人看见她脸上微愠的神情，笑着揽过她，低声喊道：“祈月。”

韩祈月埋在他的胸前，淡淡一笑：“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