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闻商弦叫上回春一起去风铃院,待了一上午,午膳时梦莺倒亲自下厨,做了几道江南菜和几样精致的糕点,回春悄悄银针探过,没什么不对劲。
用完午膳,闻商弦就走了。
“有没有哪里不对?”闻商弦问。
回春慢半步跟在后面,摇头:“饮食熏香都无异常。”
流川趁梦莺下厨时翻找了一下院内各处,也没搜出东西来。
“怪了……”闻商弦不信梦莺没有问题,眉头紧锁着,感觉有些棘手,当初没想到梦莺这么大胆敢这么快再对她下药,手段又如此神不知鬼不觉。
“也许她早就将东西处理干净了。”回春猜测道。
闻商弦觉得也是,只能派人多盯着梦莺,往后再来,谨慎起见还需带着回春才安全。
闻商弦回去的路上心情不太好。
“你去哪里?”她见回春往另一个方向去。
回春扬了扬手中的药包:“昨晚答应小姑娘的,总不能食言,只好过去一趟喽。”
说来浣洗院她还没去过。
闻商弦心头微动,身体已经跟上去了。
“你跟着我干什么?”回春瞧见闻商弦偷摸跟在后面,回头瞪了一眼。
闻商弦没有一点被逮住的尴尬,扭头四处看看:“本少主随便逛逛不行啊?”
回春懒得理她,稍加询问一下丫鬟小厮,便知晓了浣洗院的方向。
午时,正是酣睡的好时候。
浣洗院内却只有一个人在忙碌。
回春睨了一眼跟过来的人,好整以暇:“来这儿逛?”
闻商弦死不承认:“本少主来检查一下有没有下人偷懒。”对!就是这样,她可不是来看那个小丫鬟的!
回春朝她翻了个白眼,回身叩了下院门。
令月抬头,下一秒就惊喜地放下手里的活计,跑到外面。
“回春姐姐你怎么来……了……”
话还没说完,见到了一旁的闻商弦,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住了,拘谨地行礼:“少主,您、您也在啊……”
闻商弦脸色黑了一下,有点气。她就这么不受她待见?
闻商弦负气离开。
令月歪了歪头,不解地问:“回春姐姐,少主她……”
回春乐出声,她自然知道闻商弦气结的原因:“别理她,她又发病了。”
回春将药塞给她:“喏,说好给你的药。”
令月感激地道谢:“姐姐等我一下,我去拿药钱。”
回春拉住她:“这次就算了。”
令月有些犹豫,药钱虽然昂贵,但她不想占回春姐姐的便宜。
回春知道她在想什么,温和地摸了摸令月的脑袋,笑:“先欠着,说不定以后我还要令月帮忙呢。”
令月点头:“好,姐姐有事尽管开口,我一定会帮忙的。”
真乖。
回春感叹了一下就走了。
令月将药藏在床头,就回到院里继续忙活了。
另一边,闻商弦越想越气。
“你说,本少主很讨人嫌吗?”她停下脚步,问流川。
流川不知道怎么回答,说是也不是,不是也不是。
闻商弦瞪她:“实话实说!”
流川斟酌着:“少主名声在外,怎么会——”
“停!”闻商弦打断了她,“嘴巴闭上,别说了!”她的名声,说来说去不就那样?她听都听厌了。莫非小丫鬟是听信了那些传言,才对她退避三舍的?
不知不觉,闻商弦的脚步已经往回走了。
还是那个院子。
此时已经入夏,午时的太阳能感觉到丝丝灼热感。院子里的少女仿佛不知疲倦似的,浆洗了一件又一件衣物,汗水洇湿了额前的发,她就伸着手肘擦一擦。
闻商弦眯眼盯着那双手,想起她擦过自己后背的粗粝的触感,背部一阵幻痛。
“笨死了,偷懒都不会!”闻商弦内心暗骂,抬步过去。
令月正拿着棒槌捶打着粗麻衣服,忽然视线里出现一双白面金丝绣鞋,仰头一看,一张明艳昳丽的面孔映入眼帘,吓得她跌坐在地上:“少主!”
闻商弦控制着自己的怒气,脸色有点不开心:“本少主很可怕吗,吓成这样?”
令月见她似乎又要生气,慌忙起身,辩解:“没、没有,只是太突然了,我才……”
闻商弦脸色这才好了些。
令月低着头,不敢看她。
闻商弦垂眸,从她这个方向,能清晰地看到对方后颈被晒得通红。
那个部位……闻商弦不自然地移开目光,耳尖微红。
那样脆弱,怎经得起太阳暴晒?
闻商弦侧过了身,问:“怎么就你在浆洗?”
令月望着逆光伫立的人,不确定她会不会借题发挥:“其他人去午睡了……”
闻商弦笑了,目光微凉:“本少主倒是只听过主子午睡,没听过……”
令月心惊,好像说错了话,心急一跪:“少主恕罪,她们只是、只是休息一会儿……”
“起来。”闻商弦不喜见她跪,“本少主又没说怎么?”
令月惴惴不安地起身。
“既然其余人都去歇息了,你怎么还在?”
“我、我手脚慢,怕洗不完今天的……”
闻商弦在外面看了她半天,她干活干脆利落,一点也不拖沓,再看看她浆洗桶里的衣物,和别人桶里的衣物,明显多出不少。
宅院里的算计,左不过那几样。
她早就看透了。但此刻却莫名窝火,尤其见面前这个人分明受了委屈,还替别人遮掩,简直善良到愚蠢!
“笨死了!”闻商弦低骂了一声。
令月抖了一下,眼睛吓得红红的。
跟兔子一样。
这么害怕啊……那再吓一吓好了。
闻商弦逐步靠近,令月有些惊慌地后退,直退到墙边,眼睛瞪得圆圆的,不安地望着不断靠近的人。
活像一只被堵住去路无处可逃的待宰的兔子。
“扑哧!”闻商弦想到这个比喻,弯唇笑出声。
令月望着眼前灿烂的笑颜,呆了一瞬,好像少主变得没那么可怕了。
闻商弦捕捉到令月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艳,内心的喜悦咕噜咕噜往外冒,表情得意地问道:“好看吗?”
令月下意识地点了一下头,过后才反应过来,低着头脸色微红。
闻商弦对她的反应很满意,愈发得寸进尺:“我就说你觊觎本少主的美色!”
令月被调戏得脸色通红,羞愤地扭头:“我,我没有……”
“还说没有,你分明对本少主的脸很满意,不然那一次也不会那么快……”
令月连忙捂住她的嘴,对上少主戏谑的眼神,顿时又烫手似地松开,闭紧眼睛不看她:“你别胡说!”
又听到一声笑。
“胆子又变大了,刚刚不是很害怕本少主?”
令月咬着唇不吭声。
闻商弦心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不再逗弄她,温声问:“小丫鬟,跟本少主走,如何?不用在这吃苦受累,本少主保你荣华富贵、衣食无忧。”
令月倏然睁眼:“你,你……”
“嗯?”
令月看了她姣好的面孔一眼,想起外面那些传言,想起姑姑的告诫,缩在墙边,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闻商弦的笑容僵硬在脸上:“不愿?”
令月再度摇头。
闻商弦咬牙:“你想清楚了,本少主只给你一次机会!”
令月抬眼望了一眼,又飞快低下头,弱弱地说:“姑姑说,要找一个一心一意爱护我,疼惜我的人。”
“……”她是在嫌她花心吧?是吧是吧?
一定是!
闻商弦臭着脸,不爽道:“本少主乃渝州首富之女,闻府未来之主,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外面哪个显贵人家不是如此?”
“反正我不要你……”
令月嘟囔得很小声,但还是被闻商弦听到了,气得她心窝子都疼了。
好好好,我堂堂少主还被你弃如敝履了?!
“你好的很!是本少主多此一举了!看不上本少主是吧,以后别求到本少主这里!”闻商弦气极反笑,平生第一次被这样拒绝。
她愤然离去。
令月见她终于走了,刚松了一口气,下一瞬间就提了起来。
“小月,那个人是谁啊?”拐角处一个清秀少女走出。
“小雪……”令月见是好姐妹言雪,长舒一口气,有点无奈,“你吓我一跳。”
“我看你们俩靠得很近,不敢打扰嘛。”言雪过来挽住令月胳膊,见四周没人,凑到她耳边问,“那个人是小月心上人吗?”
令月脸微红,轻轻推开她:“不是,你别胡思乱想!”
“那她是?”
令月快步走开,回到浆痛前,皱眉想到闻商弦,道:“她就是个讨厌鬼,登徒子!莫名其妙的。”
言雪跟过来,看见她脸上不虞的表情:“这样啊,那小月以后别理她了,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人!”
令月笑:“嗯,不理她了。”
言雪拿出她浆桶里的衣服,不高兴:“你怎么又大中午帮她们洗衣啊?”
“秋岚姐姐说她手腕扭到了,洗不完……”
“她分明在诓你!我看她的手好的很!”言雪不满,“你就是好欺负,她才总把衣服给你洗。”
令月眨了眨眼睛:“没事啦小雪,反正我洗得快。”她知道秋岚她们故意的,只是不想闹大,让姑姑烦心。
姑姑一向偏袒她,她从小到大分到的任务都很轻,其他人不满很久了,趁机为难一下她很正常。
“别让姑姑知道,我不想她担心。”令月叮嘱道,姑姑头痛症还没好,不宜操心和思虑过重。
“知道啦。”言雪撇撇嘴,拎起几件到自己那边,“我帮你吧。”
令月笑得很开心:“谢谢小雪。”
“谢我还不如硬气点拒绝她们呢。”言雪小声嘟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