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谨笙笃定地望着李忱裳,像是期待着揭开什么尤为神秘的真相。
李忱裳心中动情,托起眼前这张映着夜光的脸,认真地道:“孟深深,你谁都不许想,好好看清楚,是我。”
说罢,便在她唇上啄了一下,比中午的时候力道重了点,不过仍是很快挨着,很快离开。
温瑾笙虽做了万全的准备,还是没来及感受。
太快了。
她还没来及把他当成景颐哥哥,这可就奇怪了。
就算是沈易这么做,她竟也不怎么觉得恼。
温谨笙还傻傻地愣在那里,李忱裳却被那一吻撩动了心弦,他再也克制不住,俯身将温谨笙推倒,压着她滚到了草甸上,接着又吻了上去,方才那蜻蜓点水的悸动已勾起了无尽**,驱使他吻到了最深处,温瑾笙心中惊呼,她又吃到了他的口水!
她开始挣扎,使劲儿推他,李忱裳压着她跟压着一只没长大的小猫小狗一样,毫不费力就桎梏住她的双手,肆意地在她的唇齿内索求,这下,温瑾笙觉得不是她吃到了他的口水,反而是她的口水被他吃去了许多。
恶不恶心啊!
温瑾笙“呜呜呜~”地嘤咛了起来,李忱裳连忙松开了唇,“别哭啊!”
他已经很尊重她了,若是不出来,若是在房里亲她,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对天发誓,他是从没把她当风月女子看的,他喜欢她,是喜欢一位好人家的女儿那种喜欢,她比母妃逼他往来的那些京城贵女都要好。
温瑾笙还被他压在身下,此刻她透过眼眶中的泪珠望向垂挂在自己上方的俊美面庞,所望之处,除了李忱裳的脸,还有周遭的漫天星辰,李忱裳的眼睛也像星辰,温谨笙在里头看到了自己,她看到自己的脑袋枕在草甸上,双颊火烫,像翠绿中开出了一朵粉嫩的小花。
这回她没有甩他耳刮子。
李忱裳见她痴痴地望着自己,好像不如白日那样恼,情难自已,揉了揉她原本就已经毛躁了的头发,抱着她在草甸上打了几个滚,滚的满身都是草叶子。
“孟深深,你别嫁给米行的哥哥,嫁给我吧。”
温瑾笙没想会听到这样一句话,咕噜地从李忱裳怀里钻了出来,端坐在草甸上,还理了理衣袖。
“你说什么鬼话。”
她心跳得有些快,比刚才被他搂着打滚时跳得还快,她告诉自己,这是因为她生气。
“现在让你自己选,你依着自己的意思,谁也没资格做你的主。”
李忱裳也端坐起来,不过紧紧挨着她。
“我说了不算,金陵人……爹爹要是知道我要嫁给金陵人,非用鞭子打死我。”
李忱裳心道,一个卖绫罗绸缎的,怎么这么残暴?只道:“我去洛阳,我去求他。”
“那更坏了,爹爹非连你一块儿打死了不可。”
“那我就跟你死在一块儿。”
李忱裳以为,天下女子都爱听这样不畏生死的浪漫话语。
哪知温谨笙顿时瞪大了眼睛:“我要活着,我还有许多愿望没实现呢,你说的那个百舫会,还有什么,花灯大赛,我都没见过,你要死别拉上我。”
“…….”
李忱裳暗叹一声,只好顺着温瑾笙的话问:“那不告诉他,咱们偷偷渡江,你跟我到金陵,我们沈家认识京城禁军营的人,准把你藏的好好的,叫你爹爹找不着。”
温瑾笙觉得他简直不知天高地厚,爹爹早就说过,金陵小朝廷那点兵,他用一半的力气就能踏平。
“不行,这事儿还是要先找米行的哥哥。”
李忱裳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问:“这种时候,怎么还提他?”
温谨笙道:“因为爹爹喜欢他啊,比喜欢我还喜欢他,我有时候觉得爹爹更希望米行的哥哥是他的儿子。我先去找米行的哥哥,让他帮我求爹爹,米行的哥哥最疼我了,从小到大,不论我有什么要求,他都会答应的,也都会办到。求他去说,没准爹爹因为是他说的,能答应。”
眼看温谨笙已经在顺着这个思路走了,分明是对自己有意,李忱裳嘴角勾起一抹坏笑:“求他说什么?”
“求他跟爹爹说,之前的婚约不作数了。”
李忱裳追问:“这是不是说,你已经答应嫁给我,做我沈易的娘子了?”
“啊?”
温瑾笙一声惊叹。
她答应了吗?何时答应了?她怎么不知道?方才他骗她说了太多的话,把她给说晕了。
温谨笙在心中试问,她愿意给沈易做娘子吗?好像将才她看见他的脸挂在夜幕下,又在他星星一般的眼中看到自己时,她是愿意的。
“啊什么啊,以后像这种,什么他最疼你,对你最好,这种话不要再说了。”
李忱裳听着那些话特别不是味儿,想了想,又道:“你还是不能去求他,那米行的哥哥若真如你说的,那样喜欢你,他就不会帮忙的。”
温瑾笙当即反驳道:“不是的,米行哥哥喜欢我,才会帮忙的。还有,为什么我不能说他好,事实就是这样,他就是好。”
李忱裳急地把身下的草都抓秃噜了,他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梁:“即便是事实,那也是从前,以后这世上,对你最好的肯定是我。”
温瑾笙犟了一下鼻子:“人只能知道从前的事,你如何知道以后的事?”
“我就是知道!”
李忱裳言语上说不过,又在温瑾笙鼻头上咬了一下,反正每次她都猝不及防。
“你不要说着说着就咬我,你今天已经咬了很多遍了。”
李忱裳觉得她的怨念都可爱,又抱着她滚到了草甸上,头抵着头,望着漫天的璀璨。
“那是流星吗?”温瑾笙伸手指着,“沈易,快许愿啊。”
说罢,温谨笙立刻合十了双手,闭上了眼睛。李忱裳趁她闭眼之际,歪着头看她,有了她,他似乎没什么愿望了。
温瑾笙许了愿,就势枕在了李忱裳的胳膊上,她突然舍不得起来,舍不得明天跟爹爹走了。
她不知道自己舍不得的是沈易说的那个百舫会,还是沈易。
可是如果明天不跟爹爹走,等爹爹带着玄武副将离开了眉州,她再想走……
对!可以让沈易想法子帮她逃走。
可是如果……如果有什么不测,沈易没有把她救出去,或者沈易根本就不打算救她,他自己走了。那疤脸婆子就会让她用冰水洗碗,打扫一晚上的房间,还会让她睡马棚。
还有大姨娘陈婉君也会欺负她,像沈易之前吓唬她的那样,会让她给客人弹琴……
啊!到那时,她可就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念及此处,温瑾笙侧过脸来,正好对上李忱裳深情款款的双眸,她一时有些娇羞,垂下眼帘,看见他肩头有一片赤红色的斑迹,将鼻尖凑近,还能闻到残留的刺鼻之味,她用食指抿了一下,已经干透了。
李忱裳以为她是点了点他,又听她问道:“沈易,你没有骗我吧?”
*
这夜过后,一连几日,李忱裳整日早出晚归的,忙的脚不沾地。
爹爹已经离开了,他没有跟这里的任何娘子抱着睡觉,连吃酒都只有玄武副将陪着,温谨笙悬着的心落了下来,这几日她待在婉君楼里无所事事,倒是跟这里的娘子们打成了一片。
这日,温瑾笙跟着秦娘子一道,正在弹奏吴娘子新谱出来的乐章,秦娘子抚琴,温瑾笙吹笙。
她最善吹笙。
园子里妙音绕梁,引来了大姨娘陈婉君和手下的婶子,陈婉君站在远处的榕树后头望着蔷薇藤下奏乐的娘子们,多半时间,目光落在吹笙的温瑾笙身上。
“看看她,那模样,连我婉君楼里的娘子们都爱她。”
陈婉君认为,连女人都爱的女人,才堪当烟雨十六楼真正的翘楚。
“那沈三郎,可说什么时候走嚒?”
一旁的婶子回:“没说,但账房说他压在这儿的银子快用完了,也没再添,估摸着是要退房了。”婶子笑了笑,又道:“没几日就是百舫会了,怕是想等到时候看看运气,来了咱们小金陵的郎,谁不想登一登烟雨十六楼的画舫,快活一夜。”
陈婉君不屑地笑道:“那沈三郎用五两银子就霸着咱们这只金丝雀儿,他还不够运气?”
一想到这样资质的雏儿,第一晚白白便宜了沈易,陈婉君就心有不甘。
倒不是说他不够富庶,只是他是金陵来的,一旦回了金陵,就再也赚不到他的银子了。而若是本地的客官,总是对自己亲手开的苞多份情谊,往后银子也是常来常有。
陈婉君咬着后槽牙叹道,若不是冯妈妈眼瞎,等她将这小娘子好好收拾收拾,第一晚,绝对叫得出小金陵最高的价钱,还不得把眉楼的记录比下去?
眉楼常年霸着烟雨第一楼的称号,打败眉楼,是陈婉君毕生的夙愿。
婶子见陈婉君恨恨的,劝道:“也不是冯妈妈眼瞎,那小娘子买进来的时候,跟个小乞丐似的,瘦不拉几的,脸上还有一道老长的疤,就算是搁在后房洗碗,冯妈妈都只喊着两贯钱花的不值,要说,大姨娘还要感谢那位客官,要不是他沈三郎慧眼识珠,这小娘现在还不得被冯妈妈折腾成什么样了。”
陈婉君听了,倒也认同其中道理,拂了拂面前的枝桠:“等他走了,要好好调教调教……对了,她叫什么来着?”
“深深,说是姓孟。”
陈婉君掩面一笑:“听听,谁家好人家的女儿叫这种名字,得了,咱们花名也省的取了。”
一阵浪笑后,陈婉君又沉下了面色,咬紧牙关道:“我陈婉君在小金陵立足六年,能不能打败眉楼,坐上烟雨十六楼第一楼的宝座,可就要仰仗这位孟娘子了。”
一旁的婶子觉得这小娘好看是好看,是否真能堪此大任,她表示怀疑。
“大姨娘就这么看好她?我看她年纪太小,性子不稳,不大会伺候人的样子,要不要现在就请先生给她上课?”
“欸~”陈婉君道,“你不懂,这越是尊贵的爷,口味越是刁,按常理出牌的娘子,拿不下他们的,就说那金陵来的沈三郎,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吧?连身边的仆人身上那身锦袍,都是妥妥的吴中精绣,綴着金线呢。”
“看来是婶子我眼拙。”
陈婉君笑道:“金线你看不到,难道看不到那孟小娘把沈三郎迷的五迷三道的?两个人走出来,不知道谁是主,谁是仆呢。男人啊,就是贱。”
婶子笑道:“那倒也是,要不有句话怎么说,拜倒在石榴裙下呢,以前也见过一些客人平常二五八万的,一见喜欢的娘子,服帖的跟孙子似的。”
“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课还是得上,既是我婉君楼的人,就当遵守我陈婉君的规矩。”
这日,婶子叩开李忱裳的房门,李忱裳仍是不在。
温瑾笙道:“今日我不出门,不用你梳头。”
婶子内心翻了个白眼,不明白这两贯钱买来的小娘子哪里端出的主子架势,难道真的如大姨娘所说,她命里注定以后会是烟雨十六楼的红娘子?
婶子不解释,拖着拽着把温瑾笙带到偏院儿的课房,那些被陈婉君新买回来的雏雀儿,都是要先在此处受教三个月,才出堂挂牌的。
温谨笙见是陈婉君要见她,心下提高了警惕。
陈婉君跟她说,要她在此处受教,温瑾笙不愿意,指着那些指点琴棋书画的先生们问:“他们很厉害吗?”
一向骄傲的陈婉君被激起了怒意:“我婉君楼授业的先生,轮到你这个小娘子质疑?”
温瑾笙撅着嘴,不接话。
陈婉君道:“上次见你跟秦娘子不是切磋的挺起劲儿?这会儿请先生教你,你又不乐意?”
温瑾笙不好意思说那是她怕自己不霸着秦娘子,沈易就会抱着她睡觉。
“那好,叫他们一个一个跟我比,赢了我,我就认师。不过我是沈家三郎赁的婢子,没那么清闲,只准他们一日来一个,多了,本娘子恕不奉陪。”
说罢,温瑾笙甩着紫玉罗裙的广袖离去,陈婉君愣了许久,拍手道:“好好好,这才是红娘子的潜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