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河倾 第1章 初见（上）

院中清晨凛冽的北风萧萧摧残着腊梅树，屋内静坐一个舞勺少年。

少年身着黑色素衣，正端详着手中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白色中衣。他将其摊开，这中衣面料柔软，材质上等，衣襟袖口一朵朵待放的红梅刺绣得尤为精细。还有一阵似有若无的兰花香依附在上面。

倏忽，他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是谁？

是谁还会记得给一个无权无势，可怜兮兮的别国质子，只能被困在质子馆内挣扎，一颗被国家抛弃忘却的棋子送衣补裳？

他望向外面一片银装素裹的景象，一道绿色身影窜出，飞奔在雪地里。

“公子！公子。”桂枝急匆匆地奔进屋内，鞋袜上沾着未清扫的积雪。

周旻放下手中衣物，将其置于案上，抬首问道：“何事？”

桂枝的鼻尖被冻得通红，不住地搓动双手，裹紧斗篷，摸摸荷包，从中摸出一封书信，一开口，白气便升起环绕在圆脸两侧：“宋公子给公子的来信。”

周旻目光闪烁，面带笑意：“哦？果然是他。”也就这位“宋公子”还在意原来一个困在质馆子里，可怜的质子。

他稚气中略带俊朗的脸上笑意愈发明显，他翻开宣纸，淡淡的兰花香气萦系在鼻尖，这已然是令他愉悦的气息，信上用端正挺秀又有些飘逸的字迹写道：

周旻见：

见字如晤，展信舒颜。近来雪骤，愿尔安好，勿在外待久受寒，以免感染伤疾病。

生辰喜乐

宋若初谨启

宣德贰拾六年腊月

周旻不禁鼻头一酸，反复喃喃“生辰喜乐”几个字眼。

他依稀记得十岁前过了几次，自来到恒国后，就无人记得，无人知道，以至于他也不大在意这事了。

宋尧，他未曾见过他，只从宫人们的只言片语知道其比他大三岁。自一年前负责看管周旻后，每隔一段时日就让芳姑姑代为转交一些信件和物件糕点。

信件里多是以命令的语气嘱咐他，未曾想，宋尧竟会写“生辰喜乐”。这四个生硬的字却让周旻心里涌出暖流，也对他产生了好奇。

他便左思右想，自己身边有谁会了解宋尧呢：芸茹近几天回乡探亲去了，芳姑姑不在这附近，顺德并不了解这些……

他看向门外的桂枝，只有她，对一些人，事尤为了解，小道消息甚至比各宫掌事嬷嬷，大太监还灵通。

他将信纸放在衣服上，冲着门外唤了一声：“桂枝。”

“唉。”她应了一声。

“过来，过来。”

桂枝直接踏进屋内，道:“唉，公子，何事啊？”

馆内就那些熟悉的人，对于礼数的要求没那么高，与其说是主仆，不如说是相识的朋友来的贴切些。

周旻问道：“问你个人，知道吗？”

桂枝得意回答：“当然，不论是皇亲贵胄还是宫人侍卫，我都知道的，不了解的也说出个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你问，李大小姐，五皇子，还是素蓉夫人。”

他摇了摇头：“你知道那么多人，可认识宋公子？给我写信的宋公子。”

桂枝顺便坐在茶案另一侧，神采飞扬讲起来：“宋公子名尧，字若初。与我同为祖籍江州，如果当年宋府选丫鬟的要求低些，我就是他的丫鬟了。”

“家境如何？”

桂枝道：“那么大一个宋家府邸，偏只有他一人姓宋。”

她顿了一下，露出怜悯神色：“五年前，一支战败的军队趁夜色从水路潜入江州，恰巧当时宋家正举行宋怀瑾学士的婚礼。军队虽说战败，但也有两千余人和完整兵器，便想去宋府抢夺些财物，宋家人宁死反抗，奈何对方人多势众一夜之间宋府火光冲天，血流成河，败军两千人去，两人逃逸；宋家数十口人除宋公子外全部身死。当陛下派人去时，仅剩他一个了。”

周旻道：“别再讲了，心里怪堵的。”

“可不是嘛。呸呸呸，揭别人伤疤本来就是不好的，若不是你要听，我才不会讲这些呢。”她方才讲故事时，恨不得手脚并用，讲得绘声绘色，淋漓尽致，现在后知后觉，捂着嘴，便感到深深罪恶之感。

周旻也觉得不妥，面上泛起红晕，又将话题一转：“你可知他的长相德行之类的吗？”

“虽不曾见过，但可知定是位长身玉立，容貌绝佳的美人。”桂枝神色认真起来。“据说肤色胜雪，如玉般光滑透亮，一头墨发如瀑，眉眼如画，唇若点脂。”

她一双圆眼眯起，周旻却从一个碧玉年华少女脸上见到猥琐之色。

周旻心道：这么说来，这宋尧倒真是美绝。对了解宋尧的执念又俞深几寸。

他佯装疑惑，借机问道：“那么他绝对是美极了，不过你为何这副模样？”

她勉强收住笑容道：“他可是当今四大美男之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君子六艺，样样俱全。见其之人无一不称赞，也是我最崇拜的人，我也想一睹其风采。”

“那他为何要给我送衣服，还写信。”他还是不解。

桂枝摇头半开玩笑道：“可能有颜有钱有权又有自由时间的人都挺闲的。”

周旻仍不死心，问道：“他会来看我吗？”

她略加思索：“如果他在意你的话，今日你生辰就会来看你，来给你庆生。”

“当真？”周旻一双乌黑眼眸睁大，望向她。

“不当真，只是可能，”桂枝心里也没底，却见他双目低垂，似是失落，又有些于心不忍，“也不是没可能，今日午时有一场宫晏，若是宫晏结束时，宋公子恰巧路过质子馆，便见着了。”

他听得眉毛一扬，又问：“那么宫晏何时结束？”

“据我所知午时开始，未时三刻结束。”

周旻目光向院中覆满枝头的雪被，目光坚毅：“我等着。等一天也等。”誓有“不等到人家就在这里坐一天”的架势。

桂枝摇头叹息，扶额苦笑：“哎呦我的好公子唉，现在才辰时三刻不到，早得很呢！好歹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

说着，她从身侧提出一个小竹篮，弯腰掀起盖子，从中摸出几个半黄半青，斑驳不均的梨子。挑挑拣拣一番后，递给了周旻两个稍微好看的梨，自己也挑了个半好的。

她又端起一粗陶壶茶，倒了三杯，杯口冒着丝丝热气。

他无奈收回视线，吐出一个字：“哦。”

周旻眼睛还是不住往外瞧，一口下去，梨子只破了点皮——他咬了个空，震得耳边嗡嗡响也不在意。

桂枝一手举起还冒着热气的茶杯，抿了一口，正想与他打趣，屋外便传来轻快的脚步声。

“公子，桂枝，我回来了。”

来人一身侍卫服，看神色似乎比平时好上不少，他三两步跨过门槛，褪下肩甲和斗篷，依靠在门框与二人交谈。

顺德吐出一口白气，道：“不知二位可晓得那位宋公子？”

周旻一听，不自觉就将头凑近：“谁人不知呐？你不要再说宋家当年的事，忒缺德了。”

他对着桂枝呸了一声道：“我可不是她，那么管不住自己的嘴。我在道上遇见他了。”

桂枝想还口的话咽回腹中，二人异口同声：“谁？”

“自然是宋公子。”

周，桂二人耳朵瞬间支楞起来，周旻放下手中喝了一半的茶杯，桂枝默默则递上一杯茶，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在西红柿也有账号，笔名和书名相同，不是抄袭。[奶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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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初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