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歌 第6章 第六章 珈蓝

林暮沐已经开始后悔来了长安城，原以为苏毓嫁过来，自己就不用为五斗米折腰了，没成想……

苏毓出嫁当天，林暮沐还特意去寻了并蒂花，一副乖巧懂事的样子讨好道:爹，娘，祝你们百年好合！”待他们喝过合衾酒，林暮沐赶紧端茶给她的继父，她的继父王八，在家中排行老八，听起名的风格就知道没有什么学识。好在家里经商，家境还不错，对苏毓和林暮沐自是没得说。

在员外府这几日，每日除了吃喝，便是陪苏毓闲逛长安城买买买。但好景不长，昨晚她听到苏毓和王八的对话:“沐儿嫁入马家那是极好的，马家家世显赫，还能在生意上多帮衬着你。”苏毓先开口道

“可是这样岂不是太委屈了沐儿，听说马家长子有疾，好像还是肺痨，我看还是另觅良人吧！”王八还算有点良知。

“沐儿最懂事了，她一定会嫁过去的，毕竟肺痨之事只是传闻而已”…

林暮沐怎么也不曾想过，是自己的亲娘要断送自己下半辈子的幸福。她眼泪不争气的滚落下来……

今早，林暮沐让下人拿了长梯，自己爬上房顶，踩着青瓦咯咯作响，她找了个视野开阔的方位，坐在房顶，怔怔的望着远处升起来的纸鸢。

嫁，她定是不会嫁的。只是如果不嫁，那么她便失去眼前做大小姐的机会，说不准还得重操旧业。看着纸鸢飞的越来越远，越来越高，她想:若是自己也能像这纸鸢自由自在的飘在天空该多好。

林暮沐终是下定决心要离家出走，她轻轻抬起罗裙正欲从房顶下去，却听到院里两个丫鬟在小声议论什么，她侧耳倾听“听说将军府上缺个家厨，过两日便要在景怡阁公开选拔。且这次选拔，女子也可以参加。”“听说将军府的俸禄两个月就能赶上我们一年的俸禄了。”“真羡慕”……

听到这里，林暮沐鹅蛋小脸上，终于舒展了眉头，露出久违的笑容。

可是她不知道，远处苏毓和王八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苏毓道:“若是告诉沐儿将军府缺的不是家厨，而是将军夫人，依她的性子，定不会乖乖送上门儿去。”王八附和:“夫人果然英明！故意让沐儿听到我们昨晚的对话。..“不过”，王八一脸深沉的表情:接下来就看沐儿的了，希望她被选中！”

近来长安城天气转暖，春意渐浓，转眼已至上巳节。

昨日皇上在朝中追赏百官，今日一大早，宫中便派人到将军府，送了黄金万两。将军府此时一派忙碌的景象，丫鬟忙着除虫害、制桐花香囊、准备午膳，而尚春也在指挥家丁忙进忙出，都在为一周后将军府迎接将军夫人做准备。唯一不在意的就是赵亦白。

赵亦白此时才慵懒起身，他以玉笄束发，换上了一身湖蓝色缎面冰痕束腰的衣衫，简单用过午膳，骑马往城西方向去了。他从西郊一路行至湖边，路上落英缤纷，金梅、海棠、梅花、桃花、辛夷花…大片大片如火如荼的盛开，远远看去，就好似一张五彩的锦缎铺满纵横交错的小道。路上行人络绎不绝，不少文人骚客在此踏青，还有很多年轻貌美的女子盛装而来在此赏花、斗花，看上去十分热闹。见赵亦白踏马经过，不少女子娇羞的谈论和惊叹道:“好俊啊！”

“是啊，也不知是见哪家姑娘！”

“那姑娘真有福分！”在一片惊呼声中，赵亦白下马行至渼陂湖边，见男女老少皆在河边修褉。他径直走上水上栈桥，一直走到湖心凉亭。

赵亦白今日的确是为一人而来，也是为了三年前的一个约定。他放眼望去，眼神似有一种期待，嘴里小声念道:你会出现吗？...过了好一会儿，湖的另一端有一挺拔的身影立于船头，只见一超凡出尘的的男子泛舟而来。他一袭苍色罗衣，一张精致的瓜子脸，白面红唇，眉眼狭长且含笑意，微微一笑，便艳过远处桃花，真真是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船在赵亦白的凉亭边停下了，赵亦白看着眼前的男子，回忆涌上心头……

三年前，赵亦白的父亲因旧疾复发，命在旦夕。父亲知自己命不久矣却还没见赵亦白成婚，便让他在病榻前立下誓言:父亲若离世，孝期三年一满，便立即娶妻成婚。皇上惜臣，派了宫中最好的御医前来，却也束手无策。赵亦白四处求医，终于在一处名医处得知一种名为“瀅羽草”的珍惜药材可救其父性命。不过，此草长在终年积雪的“圣山”，要得此草，必须穿过天山东侧，经过一处“神秘的境地”。听闻那里只有夜晚，没有日出，且又极寒。最令人害怕的，是那里有很多野兽，毒虫。不少人曾经葬身于此。

为了父亲，赵亦白义无反顾，带上裘衣和干粮，亲自远了一匹千里良驹夜以继日的赶到天山。徒步穿过山峰，经过一片草原和湖泊，终于来到了那个黑暗的境地。本是黑夜，却因白的刺眼的雪，勉强才看的清路。此时的赵亦白，已经疲惫不堪，严寒凛冽的风刺骨而来，似要将他的每一寸皮肤剜去，他在一片黑漆漆的密林里找不到方向，这时候他还遇到传闻中的赤色雪蛆，那虫子十分巨大，且数量还不少，它们不断逼近赵亦白。

黑夜中，赵亦白杀红了眼，等他消灭完虫子，又看到不远处一个通体雪白，像麒麟的巨兽正攻击一个少年，少年身上有好几处血痕，脸色惨白。眼见着巨兽要扑上去了，赵亦白立刻飞身拔剑而出，…那巨兽被激怒，立刻转向赵亦白，狂吼着张着血盆大口而来。赵亦白殊死搏斗，但仍不能将巨兽重创，一旁少年见势，忙说道:“这位仁兄，这怪物方才被我弄伤眼睛，若让它无法辨别方向，便有希望致胜。”

赵亦白立刻停下动作，不再发出声音。这时候巨兽也仅原地嘶吼，不再攻击。少年费劲的挪到赵亦白身侧，低声道:“我有一计，我来做诱饵，转移它的注意力，介时，你再一举攻击它的头部。”

“不行，太危险了，还是我来做饵！”赵亦白正色道

少年道:“方才我见仁兄功力不浅，且不说我现在身受重伤，就算我无碍，凭我的力量，也无法一下击中要害，这样我们都得死！”

两人迅速交换了眼神，一脸坚定的点了点头。只见那个少年奋力一搏，将巨兽翻身紧紧按在雪地上，那巨兽不停拍打着尖锐的爪子，试图挣脱，但少年咬紧牙关，艰难的用尽全力的压着它。赵亦白抓住机会，将全身力量汇聚于剑上，用尽全力刺出，一剑刺中了巨兽的头顶，那个巨兽遂吃痛将少年甩开。伴随着几声凄厉的惨叫，巨兽

扑腾了几下，终于倒在雪地。

就这样，赵亦白结识了这名叫珈蓝的少年。他本是达摩庵内一名俗家弟子，还有两年就可还俗，此番本是下山游历，却误入歧途到了这里。赵亦白也告诉珈蓝此行的目的，两人相见恨晚，甚是相惜。

二人终于在一处结冰的湖泊旁，看到了一株通体雪白，发着光的羽状植物，在穗的顶端，开满了一排赤色的玉露状的花，看上去晶莹剔透。珈蓝激动道:“这便是瀅羽草了！”赵亦白立刻上前将它拔起。珈蓝道:“瀅羽草离开极寒的地方五日，变会失去效用，赵兄快带上它回去。”

“不行，要走，一起走！”赵亦白坚持道。

“救伯父要紧，不用管我，我长期住在山里，这里环境虽恶劣，但我一定很快就走出去了。”珈蓝劝他

“可是你身负重伤，若不能及时治疗……”赵亦白一脸担忧。

珈蓝却强笑道:你放心，死不了，不如我们来做个约定如何？”

“你说”

“听闻长安城春暖花开时，渼陂湖美不胜收，等我还俗以后，便下山来长安找你一同泛舟游湖可好？”

“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一定要活着来赴约！”赵亦白眼中似泛起雾气。他不再看珈蓝，转身离去。……

……

“赵兄，别来无恙，我可没有爽约！”珈蓝一脸灿烂的笑容。

“好久不见”赵亦白上了珈蓝的船，给了他一个拥抱。

两人像失散多年的兄弟般叙旧。

“伯父还好吗？”

“家父三年前已经过世了”

“不是找到草了吗？”

“因为路途遥远，父亲没能等到我回去……”赵亦白神色低落

“赵兄，节哀”珈蓝一脸惋惜。

“对了，你此番既来长安，便在我府上长住，也好陪我解解闷。”赵亦白语气柔和。

“好啊，那就谢过赵兄好意”“不过赵兄身边应该不乏美貌优秀的女子，又怎会缺人解闷”

“你就不要挖苦我了”

“你身上戴的香囊还挺别致，是哪家姑娘送的？”珈蓝打趣道

赵亦白低头看看桐花香囊道:“你若喜欢便送你好了，今日是上巳节，我府上丫鬟便做了这个。”

“那多没意思，不过，…若是赵兄心仪女子所赠，那我定要抢来！”

赵亦白一脸费解的看着珈蓝，珈蓝坏笑道:“跟你开玩笑的。”

远处的女子纷纷议论“这两个公子好俊呀！”“不知娶妻没有”“看他们如此亲密，不会有龙阳之癖吧”

珈蓝闻此偷笑，他朝湖边女子抛了个媚眼。引来一片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