菀彼桑柔 第46章 第 46 章

.一路上有人陪伴，不时抽考下孩子们的学习情况，倒也不无聊。

欢声笑语在队伍中不时响起，让这段旅程增添了不少生气。

此次南下，林菀只带了半夏白芷，并没有带着山青、水秀、阿蓉几个都没有带出来。

然而越靠近潭州，林菀却产生了几分近乡情怯之感。那些曾经熟悉的景象在脑海中不断浮现，又与眼前未知的景象交织在一起，让她的心情愈发复杂。

林氏兴起于潭州，不过早在一百年前，林氏一族就搬迁到了长安，留在潭州的不过是少数不愿离开的族人看守老宅和林家祖坟。

以前在长安之时，阿父每年清明时节都要带着她们和族人一同回潭州祭祖。

去岁魏定大军一路南下，潭州也收了回来。然而战争践踏之下，潭州已经不复往日的繁华景象，断壁残垣依稀可见战争的惨烈。

城中房屋被毁，昔日热闹的街道变得冷冷清清，街上往来老少妇幼，壮丁却没见几个。

战事不断，潭州附近的壮丁都被拉去军中打仗去了。不过是几年的光景，就变成了这副模样，不免让人心有戚戚。曾经的繁华如同一场梦，如今只剩下破碎和荒凉。

然而见到林家祖宅，林菀却有些出乎意料。在一片被毁的房屋中，林家祖宅却安然无恙。梁上虽然看得出有火烧灼过的痕迹，但是屋檐、大梁等却是被人修补、翻新过的。那崭新的木材与周围的破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看守祖宅的老仆见到林菀热泪盈眶，拜倒在地，“女君。”他的声音颤抖，饱含着激动。

林菀连忙让人将其扶起。询问一番得知，如今看守林家老宅的只剩几个老人了，林氏族人因着先帝降罪，死的死，活着的就剩几个干系甚远的旁亲，战火中早已不见踪影。

家族的凋零让人心痛，曾经的辉煌如今只剩下一片凄凉。

之前芦苇叔传信来说修好了，她原是以为这宅子是林家族人修补好的，如今看来却是另有其人了，然而老仆却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只道是有人出钱寻了人来弄的，至于是何人那就不知了。

见老仆口中问不出什么，林菀也没有多想，只当是哪位故人念着林家旧情出手相助，心中虽然有几个猜测却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等进了宗祠，一股庄严肃穆的气息扑面而来。见着一排排新制的排位，那整齐排列的木牌在昏黄的烛光下显得格外肃穆。

林菀的目光缓缓移动，看着上面一个个刻着的熟悉的名字，每一个名字都如同重锤一般敲打着她的心。

等到看到父兄们的名字时，林菀的泪水已经止不住掉落了下来，那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颗颗滚落，打湿了脸庞，模糊了视线。往日的那些至亲，那些疼爱她的长辈们，还有她那些同辈，曾经的欢声笑语、温暖关怀仿佛还在眼前，如今却变成了一块块冷冰冰的排位，如何不让人难受。

想起旧时情境，林菀心脏如同被针密密麻麻扎过一般，尖锐的疼痛瞬间传遍全身，疼得难以自抑。她的身体摇摇欲坠，靠着旁边人的搀扶方才没有倒下。

林家出事时的记忆又涌现心头，堂上摆着的一排排排位，却时刻提醒着她，那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他们的笑容、他们的声音、他们的温暖怀抱，都已成为了永远的回忆。

“他们再也回不来了，回不来了......”林菀喃喃自语，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悲痛和绝望。

她跪在面前的草垫子上，伏在地上，长跪不起。泪水早已湿透了衣衫，冰冷的地面也无法冷却她内心的悲伤。

父兄们的音容笑貌一遍遍的在她脑中闪过，那些温暖的瞬间、那些深情的叮嘱，如今都已成为了遥不可及的梦。

林菀再也克制不住，放声大哭了出来。

半夏和白芷听到里面的动静担忧的不行，但也不敢贸然闯进去。

老仆见到女君，心中也是良多感慨，岁月的沧桑在他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听到动静，眼角也不禁又流下几滴眼泪。

他掀起衣角擦了擦眼泪，道，“女君这些年来也是苦啊。”这些年来，他虽然没有离开过潭州，但也想方设法使人打听过女君的下落。虽然知道的不多，但林家落败，女君的日子又能好到哪里去？他心中明白，这其中的艰辛定是常人难以承受的。好在如今女君否极泰来了，也算是给这艰难的日子带来了一丝希望。

林菀在宗祠一待便是一个时辰。

半夏和白芷在外面等的焦急，那漫长的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

等到里面哭声渐小，却仍然没唤人进去，不免担忧起自家女君的身体来。她们在门口来回踱步，时不时地向里面张望，却又不敢贸然闯入。

过了一会儿，终于听到里面唤人，赶紧急忙进去伺候。只见林菀双眼红肿，面色苍白，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

半夏和白芷心疼不已，连忙上前搀扶，轻声安慰着。林菀如今已经缓过一些来，脸上的妆容早已被泪水洗掉，半夏和白芷帮忙打理了一番，扶着林菀回去休息。

林菀不想休息，她想先去林家祖坟看看。然而半夏和白芷却先劝住了她，如今天色不早，众人旅途奔波劳累，潭州虽然收复了，但是流寇却没完全消灭，不若等明日一早再去拜祭不迟。

老仆也在一旁劝说，林菀这才作罢。

等到第二日一早，天色还未完全大亮，林菀便带着人前去林家祖坟。

林家祖坟在潭州城郊一处，四周静谧，透着几分荒凉。如今却是杂草丛生，几乎掩盖了墓碑。一旁的树上几只乌鸦站在枝头叫唤，那沙哑的叫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

护送林菀的魏家府兵帮忙打理荒草，他们动作利落，很快就清理出了一片空地。

阿唤等十几个孩子也没闲着，帮着将祖坟的杂草除了。他们小小的身影在祖坟间穿梭，充满了认真。

林菀站在父兄坟前，心情沉重。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父兄们的坟墓，当初父兄们的灵柩被送回来之日，她还困在长安，只能托着姨祖母的面上，先帝准了她目送灵柩离开长安，之后却一直没机会回到潭州。

往日鲜活的生命，如今却只剩下冰冷的墓碑和牌位。

林菀不禁红了眼眶，昨日在宗祠中已尽情哭过一场，如今再见着虽然心底仍旧难受，但也能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斯人已逝，生者长相思。林菀在父兄们的墓前站了好一会儿，一阵风轻轻吹来，似在抚摸安慰着她。那轻柔的风仿佛带着父兄们的关爱，让她感到一丝温暖。

每一处坟前，林菀都一一进了香，她的动作虔诚，半夏等人陪着她，看到女君这副模样，知道她心里难受，也没有劝，默默的在一旁陪着她。等到做完这些，已经到晌午了。

林家祖坟边的杂草也被她们清理得一干二净，清出的杂草一大堆。

待回了林家祖宅，林菀收到一封信。

是看守祖宅的老仆给她的，只见林菀收到信后，脸色凝滞了一瞬，“牧家.......”

眼神中有几分不可置信。

过了一日，

林菀便与护送她的军曹商议，想在潭州停留几日。

这一路来，她见着不少老弱病残，心中怜悯，她想在离开潭州前，为这些人做些什么。

军曹听闻林菀有意开门问诊，便想阻止。虽然一路上，他是见着女君在教带着的那群孩子学什么医术，但哪有贵族夫人替平民看诊的，当下便要反对。

林菀执意要做此事，只道有什么事她担着便是。

军曹阻止无法，便也只由着夫人来了。

只是头都快大了，就怕回去被人知晓了这事被问责。但夫人态度坚决，他也无可奈何。

另一边，一个高大的身影立足在沙盘前，问道：“信，女君可曾看到了？”

“传过来的消息道夫人已经看了信，女君什么也没说，只是情绪不大对劲。”

“让他们继续留心。”

“属下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