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蔚已经布好饭菜——
今天香菜不在,楚楚净完手就招呼香蔚和香桦坐下。
“你们一起坐下吃,这么多,我一个人吃不完。”
因着好心情,楚楚也不厚此薄彼,承诺香草的,香桦和香蔚自然也要有。
其实这事儿已经是常态。
刚开始的时候,香桦和香蔚还很害怕,这不敢要那不敢要的,但跟娘子熟络之后,又见她和香草相处的模式,心里便也有了数。
“娘子今天可是赚了大钱,那奴婢就不客气了!”
香桦率先开口。
原本紧张的香蔚听言,也松散心神,跟着提了要求。
“你们三个人倒是三个样儿。”
楚楚数着:香草想去逛街,买糖人儿买木工工具,想自己做点儿东西,还要好的木料,再拜一个好师父。
香桦则是想时不时的去锦绣楼开个副业,接单画稿做个衣裳,所以要有一身好行头儿,不至于去了让人看低。
香蔚可真不愧她的爱好,她想要一套好的锅具厨具,尤其是她看上的一套刀具,可贵了!
另外就是,香蔚想要去酒楼跟大厨学做菜,还有杀猪杀鱼雕花这些,都想学。
“你们知道上进,娘子我非常高兴,全都允了。”楚楚大手一挥,三个丫鬟的心愿被满足,也高兴的不行。
吃完午饭,香桦和香蔚去收拾,香草服侍楚楚睡了午觉。
等午睡醒来,便见香蔚一直在门口守着,招了招手,让她进来说话。
“吃饭的时候,我就见你欲言又止的,是有什么事想跟我说?”
楚楚声音里还带着些刚睡醒的沙哑,小脸儿也红扑扑的。
香蔚服侍她起来,又去洗了脸,这才小声说起自己救了一个书生的事儿。
“花了四两银子?你是冤大头吗?怎么不等他醒过来,开一张借据?”楚楚忍不住数落这丫头。
香蔚呐呐无言,垂下头,脸上满是羞愧。
当时她做了这事儿并不后悔,但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想想……
她与对方也素未谋面,居然花了那么多钱……
娘子说得对,她就是个冤大头……
“走!”楚楚擦好脸,将面巾丢在盆儿里,又喊了香桦:“来,给你家娘子我梳个非常有气势的发髻,最好特别凶,别人一看就害怕那种!”
“啊?”香桦不明所以。
香蔚也懵懵然:“娘子这是想做什么?”
“能做什么?”楚楚咬牙道:“当然是去要账!”
要账……?
香桦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给娘子梳好妆容。
香蔚则亦步亦趋,跟着自家娘子出了门儿。
“你走前面带路。”楚楚脚步一顿,让香蔚走前面。
等到地方才发现,这里居然是荣晖堂?她小脸儿瞬间嫣得通红。
咳……
这不是她和香草一起来买避子丸的那家医馆吗?
“荣大夫。”
此刻医馆里没有人,荣大夫敲算盘,似是在算账。
听到声音,迎头就看到楚楚,有些诧异道:“那……药已经用完了?不应该啊。”
楚楚的脸更红了,她不好意思的说:“没,没呢,今天是有别的事儿。”
将香蔚推出来道:“这不是我家丫鬟嘛,给人垫付了药钱和诊费还有住宿费,她傻我可不傻,怎么能不找事主要个借据呢?毕竟,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
荣大夫点点头:“是这个理儿,这姑娘我倒也记得,那书生这会儿在后院,让药童带你们去。”
“好。”楚楚说着,就推香蔚往前走,她此刻尴尬得脚趾都能抠出一座园林来,说什么也不肯再面对荣大夫。
香蔚打头走到后院。
书生这会儿正在浆洗衣物,没注意到两人前来。
直到盆儿里打来两道身影,才仰头看过去——
“是你?”
闻堰眼睛一亮,视线落在香蔚身上。
他连忙从凳子上站起来说:“谢谢,谢谢你出手相救。”
闻堰虽瘦,但长得很高。
那因着浆洗衣物而出露来的小手臂,看起来也很有力,不算过分瘦。
从来到后院,楚楚就一直在观察。
他洗衣服的动作并不陌生,也很有条理,旁边晾晒的衣架上,还有已经洗好的部分,所以这人是书生没错,却并不迂腐……
嗯,楚楚见过很多男子,也在茶馆里听很多书生说过,他们讲究的是君子远包厨,洗衣服晒衣服就更别提了。
另则,楚楚容貌艳丽,与许多人站在一起,通常把人映衬得跟绿叶一样,她也早已习惯男子看到她之后露出的惊艳眼神,而面前的男子则不。
亦或者说——
从一开始,他就没注意到自己,视线全都落在香蔚身上,与她说着道谢的话。
“你身体怎么样了?”
“已经退烧了,也好很多。”
“可到底没有全好,你不该碰凉水的,万一又加重病情怎么办?”
“我……”
闻堰垂下头说:“我只是想找些事情做,让自己不那么空着。”
现在的他,一点书都看不进去,只觉自己的生活很是无望,而且他做人太过失败,竟然被身边的人背叛,是不是说明他……
“我虽不知你经历了什么,但这世上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香蔚曾经也有跨不过去的坎儿,而时间是最好的治愈者。
“谢谢你。”听她宽慰的话,闻堰心里划过一道暖流,乖乖应答:“我知道了。”
楚楚被无视那么久,有些不耐烦,双手叉腰道:“喂!”
闻堰这才注意旁边还有个人——
抬头看过去时,只见女子唇红齿白,一双眼眸圆瞪,此刻小脸儿上满是生气,令他心头一跳,连忙避开视线。
“姑,姑娘……”
他有些局促,抱了抱拳说:“您,您找在下何事?”
楚楚哼了声道:“香蔚是我家丫鬟,她善心给垫付医药钱,你可不能那么没良心,现在没钱也没关系,但要写借据,等哪天有钱了,记得还回来,她一个人攒钱也不容易。”
闻堰脑子嗡嗡的,听言呆呆的看着楚楚。
“你们今天才第一次见面,她就给你花了四两银子,你可真是个蓝颜祸水。”楚楚越说越气道:“赶紧写借据,你要是不写……”
“写!”闻堰大声道:“我写!这就写!”
楚楚:“……”
楚楚揉揉耳朵:“写就写嘛,这么大声做什么?”
“对……”
闻堰抱拳道:“抱歉,是我声音大了。”
“哼。”楚楚轻哼,头扭向别处。
“请跟我来。”闻堰道。
楚楚摆摆手:“香蔚你去。”
见两人走远,余光瞥见那正在晒药的药童,招了招手让他过来。
“你知道这个人叫什么名字吗?”从荷包里拿出一块糖问道。
药童年纪不大,正是喜欢吃糖的时候,见状张开嘴巴说:“我要先吃糖才告诉你。”
“行。”楚楚把糖给他,又揉了揉他的头道:“快说吧。”
药童把糖吃到嘴里,甜得他弯了弯眼睛。
“他叫闻堰,是今年参加科举的举子,但也挺倒霉,被自己人捅了一刀……”
药童年纪小,最喜好看热闹,跟闻堰相处时,知晓他的名字后,就去街上打听了一番,如此七七八八的事儿都知道了。
这会儿见楚楚问,那更是忍不住把自己查到的瓜给说出来。
楚楚也听得津津有味,心里却想:这个叫闻堰的,也确实点儿背……
“那他是挺可怜的。”
听药童说他很有才华,猜测是不是有人怕他今年科举出头,所以才会背地里算计。
楚楚眼眸微转,而那边的闻堰,写好借据后,交到香蔚手里。
“待在下有钱,必定连本带利的还给姑娘。”
香蔚:“我……”
她有些不好意思,但这到底是自己攒下的银子,能要回来,又哪里能不要?
“说的好听哦。”楚楚抱臂走来,忍不住轻嘲:“你参加科举,即便有了结果,又能什么时候攒出来四两银子?更何况你现在一无所有,距离开考可还有好些天,这些天你怎么办?”
闻堰抿唇道:“我可以抄书赚钱,也可以画画……”
楚楚扬了扬眉:“是,你可以做这些,那你不温习了吗?临开考,不是更应该认真温书吗?还是说你格外有自信,能拿个状元回来?”
闻堰:“……”
他不由低下了头。
“抄书赚钱,一本书又能赚多少?这里可是京城,书局里一般都有印刷,人工抄书的价格,可是很低的。”楚楚与致远书局的关系匪浅,自然了解这些的。
“至于画画,你又非名画师,一幅画又能卖多少钱?又多久能卖出去?”楚楚说的每一句话都挂钩现实,将闻堰打击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