钥匙?
宁乾瞪大了眼,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是开门离开的钥匙吗?
弟弟居高临下,瞥了眼他的表情,嘴角越咧越大,随后喉头一动,咕咚一声,钥匙便顺着喉管的肌肉滑进了胃里。
“我靠!你干什么?”
宁乾急得按住他的肩膀摇个不停:“快吐出来要死人的啊!”
他听说过吞金自杀,也不知道吞钥匙能不能自杀,主要是不知道这钥匙是什么材质的。
但不管这便宜弟弟死不死,没有钥匙开不了门他都要死。
弟弟被他晃得头晕脑胀,被牙膏沫子呛得两眼翻白,宁乾乘胜追击,扶着他猛拍背:“乖弟弟,快吐啊,吐出来就好了!”
“还不吐?这么顽强?”
宁乾见状,掰着他的肩膀把人转过去,双手箍着他圆滚滚的小肚子,语重心长道:“我这是为了你好,不能给我算成是攻击npc哈。”
说着,还煞有其是地掏出手机,点开那个诡异的群聊。
23-111:@紫气东来,我可没有攻击npc噢,我这叫生命的拥抱。
这条消息下面跟了一连串的问号,宁乾没有理会,整个人蓄势待发,准备一个肘击让这小鬼赶紧把钥匙吐出来。
“停停停!”弟弟猛地挣扎起来,两条小短腿在空中无助的乱蹬:“我吐不出来!这关不是这么玩的!你撒手!”
宁乾手上动作一顿,计上心来,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动,逼问道:“那你说是怎么玩的,说了我就放你下来。”
他其实不信这小崽子能这么好心,瞌睡了就给他递枕头,出乎意料的是,弟弟没有半秒犹豫,脱口而出:“你把我的肚子剪开,不就能拿到钥匙了吗?”
宁乾怔了一下,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手下意识松开,小孩一个屁股墩结结实实的摔在地上,疼得眼泪都出来了,捂着屁股幽怨地瞪着他。
宁乾双手抱臂,皱眉上下打量着他,眼神不善:“这算攻击npc吧。”
纯纯送死啊。
他对这小孩说的话半信半疑,毕竟阵眼的目的也不是跟他们玩游戏,而是想让他们死,死得越惨越好。
这小玩意作为阵眼的衍生物,这么乖巧就把通关方法说出来了,说不定是坑他的呢。
“对啊。”
眼前的小孩咧开嘴角,咯咯笑起来,一对澄澈的瞳孔死死盯着他,显出几分残忍诡谲的邪气。
他张开双臂,拥抱炽烈却无形的烈焰,戏谑道:“要么你一个人违反规则,要么……你们一家人一起被这场大火烧死,选吧。”
原来在这里等着他呢,这种左右都是死的感觉才对味儿嘛。
听他这么说,宁乾反而放下心来,至少说明,这小鬼说的通关方法确实是正确可行的。
他捏紧拳头,深吸一口气,问道:“我爸妈在哪里?”
“反正也是最后了,告诉你也没关系。”
他眉头一挑,背着手悠闲地走到沙发旁坐下,手掌刚好摁在沙发上两个凹陷的坑洞上,神情不像是个四五岁的小孩:“他们一直陪着你呢,就在这。”
说这话的时候,他垂下眼帘,掩去眼底晦暗不明的情绪。
宁乾不管,只问:“活的?”
弟弟一愣,显然没料到他会问这话,呆头呆脑的点点头,一脸懵:“活的啊。”
宁乾松了口气。
活的就好,他就怕爹妈已经出了事,这该死的紫气东来还要联合这小鬼来耍他。
他缓步朝坐在沙发上的弟弟逼近,小男孩双手捧着脸,笑得灿烂,仿佛开膛破肚对于他来说只是一场稍微刺激一点的游戏罢了。
是了,没错。
这一切对于他们来说是命悬一线的生死挣扎,但对于这群厉鬼来说,确实只是一场单方面屠杀的猎人游戏。
小孩仰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在黑暗里也映照着天真的光,一把不知从哪里来的匕首被他捧在掌心,献宝似地送到宁乾眼前。
宁乾眼睫轻颤,握上匕首的那一刻,寒意顺着掌心一路攀上颤动的心尖,他下意识放缓了呼吸,整个人像是被冻住了一样。
心跳,意识都变得极为缓慢。
他其实不是很想死。
他还挺年轻的,他还没带着于秋台去吃C市特产呢,就这么死了,有点可惜。
“只要取出钥匙,打开这扇门,我爸妈就能离开这里了,对吧?”
“对呀,”弟弟笑得天真无邪:“姐姐,动手吧。”
伸手摸上小孩子温软细腻的皮肤,宁乾打了个哆嗦,对着那张人畜无害的可爱脸蛋举起了匕首。
噗哧!
锋利的刀尖没入皮肉,一层一层划开皮肤和肌肉,温热的血液流得满手都是。
鬼也会流血吗?
宁乾摁住哆嗦不止的手,逼着自己不去看,他如果把视线上移,就会发现作天作地的弟弟正盯着天花板,眼里全是震惊和恐惧。
一道浅紫色的身影在宁乾身后缓缓凝实,勾勒出少女娇俏的身形。
宁乾只知道胃的大概位置,只能把创口剖得大一些。
黄色的肥腻脂肪和血色的肌肉堆积在创口里,看得宁乾胃里波涛汹涌,想把刚吃下去的饭菜全吐出来,直泛恶心。
他没忍住打了个寒颤,手掌跟着身子颤抖,甩落一沙发的血水。
强行咽下喉头翻滚的胃液,宁乾用受伤的那只手摁住弟弟的肩膀,另一只手探进创口里,四处摸索,终于摸到了弟弟的胃。
胃部表皮被血水和粘液浸透,润润的,很滑,必须要很用力才能拽出来。
手心里传来的触感几乎要把宁乾逼疯了。
他强迫自己握紧手里滑腻的器官,用匕首把外部的粘膜切开,胃里的液体和消化了一半的肉块流了一地,一把银色的钥匙顺着一起滑了出来。
哇靠。
宁乾看着躺在一地黄黄绿绿的呕吐物里的钥匙,瞪大眼睛欲哭无泪,心里崩溃了八百遍。
都要死了怎么还不能对他好一点,徒手捡这玩意也太恶心了吧!他刚洗的澡!还他香喷喷的手啊!
宁乾两眼一闭,视死如归的把手伸向那一滩呕吐物,把钥匙捞了起来。
呕吐物顺着钥匙往下滴落,滴到他的鞋子上,宁乾呆愣了一秒,突然笑了一声。
不像释怀了,像疯了。
很崩溃,简直生不如死。
弟弟躺在沙发上,肠子流了一地。
他缓缓转过头,漆黑的瞳孔染上了一层血色,盯着缓缓靠向门口的宁乾,嘴角一点一点翘起。
一双半透明的柔荑攀附在宁乾的肩膀上,少女的长□□浮在身后,密密麻麻爬满了整个天花板。
她用脸颊轻轻蹭着宁乾的鬓角,猩红的舌尖扫过他的下颌,血洞洞的双眼兴奋的望着他。
宁乾整个人都控制不住的发着抖,手部更是重灾区,钥匙都要拿不稳了,抖了半天也没插进锁孔里去。
一个是还没从刚才血淋淋的刺激里缓过神,另一个则是被冻的。
怪了,这鬼地方不是着火了吗?怎么突然这么冷。
况且他总觉得,这感觉特别的熟悉。
宁乾哆嗦着,又往锁孔里怼了几下,瞎猫碰上死耗子,还真给他怼进去了。
咔哒——
在门锁被打开的那一刻,宁乾想起来为什么会觉得熟悉了。
在凌江古镇里,被背后灵附身的那一段时间,也是这种感觉。
他心里一惊,猛地回头看去。
映入眼帘的不是半透明的诡异少女,而是满脸担忧的父母和熟悉的家。
宁乾瞬间愣住了,有些不可置信地呢喃道:“妈……爸?”
“小乾!”
唐顺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毫无形象地扑到宁乾身上,捧着他的脸看来看去,又拉起他的手,,爱怜地抚过他的掌心:“我跟你爸都快吓死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宁乾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等缓过神后,慌张地想把她推开:“等等!我身上脏!”
唐顺意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什么脏不脏的!你小时候尿布都是我给你换的!我还嫌弃这个?”
攀附在宁乾身后的诡异少女咧开嘴角,长而密的刘海挡住了她狰狞的眼眶,远远望过去居然有种别样的美感。
她脑后的长发激动的舞动着,慢慢缠上宁乾的脖颈。
一想到能在父母面前杀死他们心爱的儿子,她就兴奋得情难自已。
宁成远眼里闪着泪光,没说话,却郑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宁乾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此刻看见最亲爱的人,更是再也控制不住对死亡的恐惧,握紧了拳头,仰头不让自己哭出来,语调却难免带上了一丝哽咽:“爸,妈……”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少女的长发已经密密麻麻地缠满了他的整个身体,只等主人一声令下,绕指柔也化成百炼钢,顷刻间就会将人切割成无数小块。
少女轻笑出声,头发瞬间勒紧,在同一时刻,宁乾衣兜里的花型玉佩骤然炸开,尖锐的玉石碎片穿透衣料深深扎进皮肤里。
“嘶!”
宁乾突然痛呼出声,把唐顺意和宁成远吓了一跳,两个人围着宁乾紧张地嘘寒问暖。
少女无声尖叫起来,刺得宁乾太阳穴突突直跳。
宁乾晃了晃脑袋,一模衣兜,掏出一手齑粉,风一吹,便随着少女半透明的躯体散进漫天扬尘里。
他瞬间傻眼了。
这是于秋台送给他的定情信物!!!
*
小区外,阴风阵阵,撩起青年驼色大衣的衣摆,青丝随风扬起,亲昵地蹭着他的脸颊。
于秋台拨开作乱的碎发,目光深沉。
第一次,碎的是玉佩上的护身符。
第二次,碎的是玉佩。
于秋台攥住心口的布料,抬头看着身前黑雾缭绕的高耸大楼,眉头紧皱。
两次了,一点也不省心。
他得再快一点。
于秋台握紧霜衣,足尖轻点,如飞燕一般掠上小区墙头,没入黑雾中消失不见。